四、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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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朗在上网,打CS。我趁着阳光灿烂,把他的鞋倒腾出来,该上油的上油,该刷洗的刷洗,该晾晒的拿到阳台上去晒。听见隔壁单元的邻居在楼下聊天,北方大婶,说话很豪爽。听见她们说月饼,我想起下个月就是中秋了。
“袁朗!”我在阳台上叫。
没人回答。
我进书房,把袁朗耳朵上的耳机摘下来。他抬头看我。
“你今年有探亲假吗?”
“有啊。”眼睛瞟着屏幕,一枪爆头。
“回家过中秋吧。”
“想家了?”又一枪爆头。
“每年过年都回不去,你战备我值班,今年去我家过中秋,明年去你家过,看看老人。”我商量。
“好啊!”警察完胜。
“余蓓,听说你回家了?”电话里传来小谢的叫声。
“对啊,要不然你在跟谁说话。”我把听筒拿远了一点。
“嘿,这就对了,我们几个刚好约了周末去农家乐,一块去吧,你老公也来了?一块去!”小谢说话有点象高城,说什么都是我已经决定了不作讨论。
我放下电话,父亲在厨房叫我。
我过去:“干嘛?”
父亲指着回风炉:“搭把手,搬到阳台上去。”
我记忆中这玩意挺重,正跟父亲研究怎么搬,袁朗走过来,两手一左一右,轻轻一提,整个炉子提起来,问:“搁哪儿?”
后来我听父亲跟母亲说:“小袁不错,勤快,力气还大。”我满头黑线。
每次回家都图轻快,也没带什么衣服。我拉了袁朗逛服装店。袁朗其实挺挑剔,他虽然不看牌子,但对衣服质量要求很高,所以逛到后来我们多数是奔名店。
看中一件休闲衬衣,导购小姐热情的介绍:“这款是刚到的新货,手感一流,您先生穿再合适不过了。”又看了一条同样质地的裤子,袁朗拿进换衣间去试。
穿上休闲款的袁朗有种说不出的懒洋洋的魅惑。导购妹妹过来帮着整理衣服后摆,袁朗偏过头淡淡的笑笑:“谢谢。”导购妹妹抬头正好迎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一下子就傻了。我看形式不对,刷了卡,赶紧拉着他出了门。都说女人太漂亮了会招蜂引蝶,这男人太魅惑了比女人还难管。真的,这是我总结的经验之谈。
整片的杨梅,已经熟了,沉甸甸的坠在枝头。按人头付钱,自己摘自己吃,只要不浪费,无限量供应。几个女人欢呼一声,一头扎进园子里,见红的就摘,有点蝗虫过境的意思。
杨梅很硬,很甜,在把自己塞饱了以后,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想起自己家那口子还没吃呢。每人摘了一大篓,过了秤拎出去。几个男人早已在房里赌上了
很明显,袁朗手气很好,因为我看见桌上那几个脸开始绿了。
“暗杠!”袁朗从牌尾摸了一张,“哟,又暗杠!”又从牌尾摸一张,“杠开!”倒牌,收钱。
看见我们进来,桌上有人叫:“抽上,抽上!”
袁朗站起来:“你们打,我去洗手间。”
几个输家巴不得他下桌,立刻有人补上空位。袁朗走出去,几个人议论:“今儿算遇见赌神了。余蓓,你老公真是当兵的?”
我点头:“真是当兵的。怎么了?”
小谢家的叹气:“哥儿几个本来打算帮你给他个下马威,让他以后不敢欺负你,谁知被他收拾了,你看我们几个输的,今天你请客啊。”
我笑:“谢了,今天算我的吧。”
旁边人抱不平:“我们叫你来的,那用的着你开钱,放心玩你的吧。”
袁朗在时,一群人都说普通话,最次也是二甲的水平,袁朗不在,全说方言,嬉笑怒骂让我感觉很亲切。
袁朗回来,房里打牌的、抽烟的、看电视的、磕瓜子的、聊天的,闹成一团。
我打招呼:“我们出去转转,一会回来。”
小谢叮嘱我:“早点回来,我们定了烤羊。”
抓了几颗杨梅,我和袁朗往后山走去
后山草很深,但很干净,翻过山顶,山腰上是一片松树林。袁朗牵着我的手走进去,呼吸着林子里带着松针香味的空气,腐殖土厚厚的,说明这里在封山育林很少有人来。
我把杨梅塞到袁朗嘴里,他咬了两下,说:“很甜。”从我手里拿过一颗,轻轻咬住,四周张望一下,拉住我靠在松树上,低下头来,用杨梅轻轻的蹭我的嘴唇。
我仰头含住,他咬得更紧,酸酸甜甜的杨梅汁水流进嘴里,我吮吸汁水时感觉到他的舌尖。袁朗一把搂紧我,脸往旁边一转,吐出杨梅核,随即吻住我。
我能感觉到他口中酸甜的味道和舌头柔滑的触感,还感觉到他微热的手掌滑进我的后腰。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拨开他的衬衣下摆,手感到处是他的腰线。原来这条休闲裤竟然是低腰的,裤线在肚脐下,我能摸到他圆滑的腰弧线,往后一点,是他的臀沟。袁朗一楞,看着我,眼神渐渐变了,我一惊,往后仰,想挣脱他的怀抱,他将我拉近,抱得更紧,双手滑到我的后背。我觉得背心一松,他解了我的胸衣扣子,我腾的脸上一热,低声叫道:“不行,袁朗,在这里不行。”他蹭着我的额头,鼻息很急:“我看过了,方圆五百米内都没人上来。”我还是觉得不好,他的手滑到前胸,捂上去,我顿时浑身一酸,喃喃说道:“好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千万快点。”……
风掠过松林,山顶上草丛簌簌作响,偶尔传出一两声低低的喘息声……
那天袁朗在山上的表现着实出乎我的意料。我一直以为在这段婚姻中我占主动地位,现在看来,袁朗完全秉承老A风范,在背后藏着掖着,时不时的拨动一下,加点油,添把柴,让我始终保持对他,对我们的家,以及对我们这段婚姻的热情和**。想通这一点,我觉得我应该重新审视他,重新认识身边这个最熟悉却永远琢磨不透的人,袁朗。
西南的九月,俗称“秋老虎”,太阳挟着余威肆无忌惮的咆哮着。傍晚散步,河岸上光**的小孩扑通扑通往清凉的河水里蹦,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同弟弟套着游泳圈在河里扑腾的情景。
“很久没游泳了呀。”我感慨。
“上次咱们在密云那边的水库里游过泳的,你忘了?”袁朗提醒我。
不说则已,一说我脸上绯红。那次也叫游泳吗?两人在浅水里吻得天昏地暗,然后在水边的河滩上折腾到天黑,结果我第二天着了凉,淌了好几天清鼻涕。一想起来,我不禁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穿便装的袁朗完全属于胆大包天的类型,见我掐他,勾过头就在我嘴上吧唧亲了一口。我惊得一下蹦开,左右张望,见无人注意,才落下心来。袁朗在夕阳的余晖下得意洋洋的用事不关己的眼神喵我。
为什么?我一直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我是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我望望河对岸,离玩水的小孩们已经很远,抬头看看头上的河堤,路过的人们急匆匆的奔忙着,完全没有顾及眼皮下发生的事情。勘察完周围地形,我一把将袁朗推到河岸边的柳树下,日暮的阳光在树下投下长长的倒影,低垂的柳叶若有若无的遮掩着人们的视线。我看着嘴角微翘似笑非笑的袁朗,舔舔嘴唇,拉下他的头,印上他干爽的唇,微风掠过,垂柳轻轻抽打着两人的脸庞,我用舌尖表达着自己的热情,他回应我越来越紧的拥抱。
波光里的艳影,是夕阳里的新娘,柔柔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第二天一早,我睡眼朦胧的吃着羊肉粉,手上还没忘了往碗里加辣椒面。跟袁朗在一起,基本上睡不成懒觉,于是我一边辣得流泪,一边纪念那些睡到日上三竿的美好日子。

“呆会游泳去吧。”袁朗说。
我抬头看他:“又A我吧?”
“真的,我教你潜水。”袁朗说着,一边将我顺手搁他碗里的辣椒挑出来。
“潜水?好啊!吃完就去!”我很兴奋,于是又顺手在他碗里搅了搅,袁朗表情有些悲哀的看着好好的羊肉清汤变成酱红色,而后用一种壮士断腕的决绝大口吃起来。
泳衣、游泳圈、潜水镜,在游泳池外的小卖部买了全套装备。我疑惑的将潜水镜戴在脸上,鼻子呼出的气息瞬间让镜片模糊一片。
恩,怎么形容呢?换上泳裤的袁朗让我后悔来游泳。标准的倒三角体型,在池边试试水温,然后用标准的跳水姿势跃入水中,引起泳池周围几多艳羡与仰慕的目光。而这个拉风的人从水里冒出头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微笑着向我伸出手,我清晰的感觉到被若干道眼刀刷刷切割成一片一片。
我谨慎的从池边的梯子上慢慢爬下,冰凉的池水漫过脚踝,漫过小腿,漫过腰际,嗖的漫过胸口,我倒吸一口冷气,头发根根立起。
袁朗游过来,搂住我,将潜水镜在水里荡了一下,我再戴上,果然清晰了。
“深吸一口气,慢慢沉到水里。”袁朗提示。我依言沉下,水下的世界在眼前展开,摇曳的光线使得袁朗的身躯变得很不真实。
“上身放松,保持平衡,双腿用力,蹬……”袁朗在前方指挥着我。
轻轻的一使劲,蹬在池壁上,水的浮力载着我划向未知的世界。
没气儿了,我试图站起来,浮力让脚够不着池底,我在水中扑腾。袁朗一把捞起我,我靠在他胸口,左手搂着他的肩,右手摘下潜水镜,扑的吐出一口气。
袁朗笑起来:“还不错,你居然可以在水里憋气一分三十秒,肺活量相当大啊。”
我摸摸脸上,问:“这潜水镜太紧了,都箍出印了。”
袁朗摸摸:“没有。”
“没有?”我放心的再次戴上潜水镜。
袁朗放开我,游到离我大概10米远的地方,招手。我潜入水中,感觉自己象一条投奔幸福海洋的鱼,轻轻划向憧憬中的彼岸。
天分如我,两个小时后已能在水下追逐袁朗的身影。水下,只能是水下,因为我一抬头就往下沉,为什么不能抬头,这是我直到现在仍在疑惑的事。而袁朗,就在我身边漂浮着,怡然自得的用目光追随着我在水下模仿海豚。
在岸边休息的时候,我终于发现死老A也有不懂的事情,终于抓住了他的小尾巴,太让人兴奋了。
我俩坐在池边,从我这边游来一位女子,从那头游到这头,再从这头游到那头,已经游了几个来回,这会儿又游过来,就在离我大约3米的地方,那个女子突然停下来,朝着我们小声呼唤:“DAIWEYEZHAO!DAIWEYEZHAO!”
我听第二句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假思索的跳入池中,一头扎到正往下沉的女子身边,一手托住她腋下,腿一蹬水,将她托出水面。
旁边一声水响,袁朗跳下水,把我们俩一块拖到池边,推上池沿。
后来袁朗表扬我:“你反应挺快啊,我刚看见她往水里掉,你就跳下去了。”
我收拾不住的得意:“人家掉下去之前已经求救了,可惜有人没听懂。”
袁朗无话可说,他的确没听懂,那个女子说的是基本上只有本地人才能听懂的方言:“拉我一把!拉我一把!”
“走吧。”我对着镜子最后审视一下妆面,拿起手袋,同袁朗出门。
城郊的别墅群,大门并不张扬,但路面铺设的价格不菲的青石条告诉人们,这里居住的人们有些身家。
今年的中秋在大舅家过,前些年他一时性起买的别墅已升值了若干倍,周围人对他的英明果断重新有了认识。
我们基本没有迟到。
一楼的大客厅里大舅同我表弟的舅舅在谈论股票和基金;外婆在厨房领着舅妈们洗水果;花厅里,姨妈们同小舅舅们在牌桌上鏖ZHAN,见我们进来,招呼着要袁朗参ZHAN,袁朗笑眯眯的婉绝:“我不太会打牌,你们玩。”
我对这个联排别墅的结构很感兴趣,拉着袁朗一路走上三楼,主卧旁宽大的外露台,摆着躺椅和玻璃小茶几。从露台望出去,小区外一片葱茏,邻侧的花卉养殖场间或随风送来一阵花香。我倚在铁艺栏杆上悠悠的对袁朗说:“咱们要是也有这么一间房子就好了,等我俩都老了,可以坐在摇椅上晒太阳。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我轻轻的哼歌,袁朗半沉着眼帘思索。
“想什么呢?”我问。
“在算账,算咱们不吃不喝多少年能买得起你想要的房子。”袁朗回答。
“你还当真了,我说着玩的。”我伸个懒腰,摸摸脖子上的水晶项链,在夏日的午后带来一丝清凉。
“我也是说着玩的。”袁朗看看我,“我给不了你这样的生活,后悔吗?其实这些东西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如果你想要的话。”他转身靠在栏杆上,“比如说,那次那个什么余总之类的……”
我扭头瞪着他:“嘿唷,袁朗,长本事了,学会吃醋了。不过您老人家这记性也忒好了,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
我站到他身前,两手搂着他的腰,看着他的眼睛,一片深邃的海洋,认真的说:“我是个普通的女人,我偶尔也会羡慕别人的轻车宝马,如果我愿意,我当然也可以过那样的生活,但她们,永远得不到我这样的生活,因为我在最合适的时间,在最合适的地点,没有多一秒,也没有少一步,刚刚好,在人生的荒原上,遇见了你。”
我看着袁朗的表情,忍着眼底的笑,继续说:“袁朗,你是我生命里最意外的惊喜,是我在风花雪月的茫然中看见的唯一的光明,是我前生苦求今生终于得偿所愿的所有爱恋。为此,我感谢上天,感谢,因为你在我身边。”
说完,我就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我看他能忍多久。
终于,袁朗扑哧笑出来:“得了,得了,说得我心花怒放,看你平时大大咧咧,偶尔文艺起来,功力不浅啊,余小姐。”
我踮起脚凑过去,鼻尖顶着他的鼻尖:“那你喜不喜欢呢?”
“不好说。”
“不好说?”我和他的眼睛之间的距离不到两公分,“以后你再吃醋,我就写一封肉麻到极点的情书寄到A大队,看你脸皮到底有多厚。”
我正在威胁他,楼下传来叮叮咚咚的钢琴声。谁这么有艺术细胞啊,我那喜欢踢球的表弟?
好奇害死猫。顺着琴音寻去,二楼的书房里摆了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琴凳上坐着表弟的女朋友。
我呵呵笑出来:“真买了?”表弟刚开始追心上人的时候,女孩说要他自己赚钱买一架钢琴,三角的,还要白色的,否则免谈。结果我那亲爱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表弟到处给人打工当家教,把他妈心疼得。
女孩不好意思的站起来:“我俩合起来买的……”眼角还瞟一瞟表弟。
我马上心领神会:“二弟,恭喜你了。”
表弟一乐:“姐,袁哥,你们来试试,这音刚调的。”
我挠头:“我只会弹电子琴。”
袁朗笑笑,坐到女孩让出的琴凳上,摘下帽子放在琴盖上,双手轻轻按上琴键。
行云流水的音符从袁朗指间流出,如夜风一样轻盈而流畅,他身上笔挺的军装常服,映衬着窗外投进的斑驳的树叶的光影,象一首无言的诗。
我不会弹,但我会听:“致爱丽丝?”袁朗回头:“不,是致余蓓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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