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雪雯还坐在二层前甲板，船头那个铁墩上。那天是农历十一月初三，天上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星星在闪烁。
徐雪雯万念俱灰，她想：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看星星了。今天让她真正看清了王南山的真面目，他的丑恶本性。以前这么长时间，自己竟然会视而不见，即使有时候也有所察觉，但总让怜悯和同情所掩盖，一味迁就他，一直宽容他。今天生死关头，他丑陋的灵魂，暴露得淋漓尽致。他在我心中已经是一具腐烂的尸体，令人恐惧、令人作呕。现在，我的心已经死了，这面临的死亡，对于自己，也无所谓了。不知道乐碧芬和方正明他们现在怎么了？他们还活着吗？……
她周围的甲板上，人们大呼小叫，惊慌地奔跑，她一点也不惊慌，她安静地坐在铁墩上……
唐云林浑身湿漉漉地走过来，他是来拿回那只挂在雪雯身上的旅行袋的。
雪雯把那只旅行袋交还给他，说：“刚才，你认错人了。不过，我还是应该谢谢你。你找到亲人了吗？……”
“谢什么，还不知道后来会怎样呢。唉，我找不到我的妻子月娥了……”他蹲下身子，双手抱头，痛苦地喃喃自语，“月娥她不会游泳，她大概已经死了。刚才，我来来回回地叫了几十遍，上百遍。要是她还活着，一定会听见的。她肯定死了……还有，二舅姆他们三个人也一定死了……都死了，都死了……”
这时，有人大声叫喊：“有船来啦，有船来啦……”
那是一艘国民党军舰，从东海驶入长江，那军舰从即将倾翻的江亚轮旁边开过，并不减速；对在死亡线上挣扎呼救的人们，视而不见，置之不理，扬长而去。
江亚轮上的人，先是满怀希望；后来又大失所望的人们，望着远去的军舰，肺都要气炸了，破口大骂。
一个穿短打的中年男子直着喉咙骂：王八蛋！畜生！贼搭婊子生的！是眼睛瞎掉了，还是良心让狗吃掉了？……
瘦得皮包骨头的老头说：这种人不是人！是一群畜牲！见死不救，连畜牲都不如。
一个小脚老太骂：一群断子绝孙，没有良心的人，也不会有好结果！
矮胖的半老头骂：他娘的杂种！只配做逃兵。这样的军队只会祸国殃民。
一个載眼镜穿长衫的男子说：你们说话当心一点，别没事抓个虱子到自己头上来痒痒。再给自己找点麻烦来。你们看，船上有**。看船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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