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买船票的钱放在哪里好？……
第二天早晨，阿发仍然早早地起了床。吃了碗泡饭，吃了几片隔夜剩下的油闷大头菜，准备出门去买船票。钞票放在什么地方好呢？——裤袋里？肯定不安全；把钞票分成两叠，塞进两只袜筒里，也不行。因为师傅给的钞票，票面不大，张数太多了，放不进去；当阿发把一叠厚厚的钞票全放进上衣口袋时，姆妈急切地说：阿发，不要这样放，人家一眼就能看出你这里有钱。”
“那——这些钞票我该怎么放呀？……”阿发真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母子俩为把这些钞票该放在哪里，犯难了。还在吃泡饭的妹妹说：
“用张报纸包起来，或者用条大一点的手帕扎好了，拿在手里不就好了吗？……”
“就你聪明！你那里知道，现在马路上，手里拿付大饼油条，都有人来抢。小姑娘少插嘴！”姆妈教训妹妹。
后来，还是姆妈想出了办法。让阿发再套一件爸爸留下的线呢夹袍，只是袖子有点长，捲了一把上去。钞票还是放在那件上衣口袋里。
“这线呢夹袍子又厚又大，里面放了钞票一点也看不出来。”姆妈朝阿发前后左右看了一遍，放心地笑了。
阿发去乘有轨电车，他远远看到电车正在开过来。他开始奔跑，“叮铃铃铃铃铃”电车停了。他赶上了，跨上后面一节的三等车。车内很拥挤，阿发不时地，下意识地去摸一下左腹部，方方正正的，硬硬的，那叠钞票还在那里。大概过了两站路，车上的人越来越多，路上的人大概也越来越多了，司机老是刹车。一个急刹车，站在阿发旁边的，一个年龄十五六岁的小个子男孩，几乎就倒在阿发身上。那个小个子男孩说了声“对不起”，挤到铁栅门，电车一靠站，他就下车了。
刹车时，阿发自己也打了个趔趄，幸而拉吊环的手没有松开，那男孩倒到他身上时，他另一只手还去扶了他一把。听他说“对不起”时，阿发还回了句“没关系”。
等那男孩子下了车，坐在阿发面前的一个老先生，对阿发说：“小伙子，你看看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阿发赶快去摸左腹部放钞票的地方。刚才摸过还是方方正正的，硬硬的，那叠钞票没有了。
“阿呀！我的钱没有了……”阿发大叫起来，“快停车，快停车……”
阿发坐的是拖车，司机哪里听得到。再说，司机就是听到了，也不会为他停车的。
“准是那个小赤佬偷的，我要去追回来。”阿发自言自语说。
“小伙子，出门在外，自己的东西要管好，你不知道现在这强盗世界，到处都不安全吗？乘车尤其要当心‘三只手’。丢了钱，哪里还能追得回来……”那个老先生又说。
有一个坐着的中年女子附和：“老先生说得对，现在车上的扒手特别多，要特别当心。快过年了嘛……”
车上其他乘客都很镇静，有的静静地观赏窗外街景；有的与同伴小声交谈；有的吃力地拉着吊环……
阿发挤到门口，车一停，他就朝车后飞奔。哪里有这小赤佬的影子？……
船票买不成了，怎么办？……还是先回家去，把长袍子脱了。阿发一路走一路想：店里来了阿康，他的手工比自己好。看得出，杨老板挺喜欢他的。即使自己留在店里，明年满师后，也要另找出路，杨老板用不起两个师傅的。况且，抓壮丁的事还迫在眉睫。宁波是一定得去的。只是买船票的钱……
家里，姆妈和妹妹正忙着糊自来火壳子，看见阿发进来，姆妈一边刷浆糊，一边问：“阿发，这么快就回来了？……船票买到啦？……”
“没有。”阿发边脱长袍边说。
“阿哥蛮好早点去买的，船票肯定已经给人家买光了……”妹妹又自作聪明了。
“不是，不是——你瞎猜什么！”阿发把那件线呢夹袍子往床上狠狠地一甩。
姆妈看出阿发这是在发脾气了，放下手中的自来火壳子，走过来：“阿发，那是为什么呀？……”
“买船票的钱在电车上让‘三只手’充去了……”阿发沮丧地说。他一摸放过钞票的上衣口袋，四根手指都伸出袋底了。那道口子划得足有三寸长。
“阿呀，老天爷呀……”姆妈在沾满浆糊的围裙上擦着手呼天喊地。
阿发赶快出门，跑着去裁缝店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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