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两声汽车喇叭声，然后是拉铁门的声音和汽车开进来的声音。二哥和二嫂他们回来了。
邢妈把捧在手上的衣服放到沙发上说：“太太肯定要检查的。”
雪雯把打开的皮包又关上，说：“你们跟我二嫂结帐吧。”
华明首先奔了进来，看见阿发就俏皮地冲着他说：“来发，米纱线哆来……”
二嫂佩芬走了进来，尖声说：“喔哟，跟你们早就说好的，这几件衣服明天要等穿的，怎么到现在才送来呀。要是不催你们，大概要到明天再送来了。”
阿发一声不响，阿康忙说：“徐太太，对不起了，实在是店里生活忙不过来，请原谅。”
“你是谁呀？……我怎么不认识你？……”二嫂朝阿康看看。
“他是裁缝店新来的师傅阿康。”雪雯抢先回答，又说，“他们说，要把工钱带回去。你来了，你跟他们结帐吧。我上去了”
“雪雯，衣服你检查过没有？……”
“喔，还没有。”雪雯拿起沙发上自己的衣服。
阿发看到她拿的正巧是那件有血滴的旗袍，心中十分紧张，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生怕被她看出来。
雪雯只是随便看了看，就拿了自己的两件衣服上楼去了。阿发松了口气。
二嫂检查可仔细了，先摊开折好的衣服，检查领头和袖子，再翻来复去，检查收腰身的前后胸裥和腰裥，连四周贴边的针脚都仔细看过，当她检查到织锦缎花纽襻时，她柳眉倒竖，怒目而视：“这纽襻是谁盘的？……做得这么马虎！卷也没有卷紧，针脚又不齐，长七八短。穿不了几天，就会豁开的。这老裁缝——”
这付纽襻正是老裁缝自己盘的，也是他自己钉的。就是那夜钓鱼竿要增加水电费的时候做的。老裁缝在新装的日光灯下做生活还不习惯，嫌光线太散；他眼睛老花也越来越深了；再加被钓鱼竿搅得心慌意乱；而且已经十一点了，眼睛也快睁不开了。这生活自然就做得不够好了。
阿发本想向她要工钱的，现在开不得口，窘在那里，越发局促不安了；阿康面带笑容，向二嫂谦卑地说：“徐太太要是不满意，我们拿回去再重做就是了。”
“再重做？除非你会变戏法。说话这么轻巧＿＿明天就要穿的衣服，你来得及再重做？！”二嫂杏眼圆睁。
“那么，已经这样了，徐太太，你说要怎么办呢？”阿康到底做过几年裁缝，碰到这样的事，他不慌不忙。
“怎么办？……倒像是我的事情了。老裁缝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碰到你们这帮说话不算数的人，只能算我倒霉了。等纽襻掉下来，再找你们！现在我也不难为你们，你们走吧，那几件一定要做好了，再发现有问题，我可不客气了！”
阿发可憋不住了，那工钱一定得带回去呀。他只得硬着头皮再说：“徐太太，我师傅说，工钱让我带回去。”
“还要工钱呢，回去告诉你师傅，工钱等全部衣服都做好了，我检查满意了，自然会给他的。”
阿发和阿康两手空空离开徐公馆，华明还追着阿发喊：“来发，米纱线哆来，蓝米纱线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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