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沙经磊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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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东大楼门口,珠光宝气的女人和西装革履的男人,进进出出。底层的“四姐妹舞厅”里,人们神采飞扬,轻歌曼舞,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沙经磊没有进下面的舞厅,也不去乘电梯上楼。他独自一个人,顺着楼梯一步一步地向上走。因为他从来没有爬过这么高的楼,越走越慢,觉得身体沉重得拖不动了。他终于走到浦东大楼的屋顶平台。那里有些铁架子,上面装有霓虹灯广告。他累了,在铁架子上坐下来。
沙经磊的脑海里,这时正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浪高风急,大雨倾盆......把他原有的一派男子汉豪气,以及对生活的滿腔勇气都浇灭了。
沙经磊坐在寒冷的星空下,锈迹斑斑的冰冷的铁架子上,初冬的夜晚,西北风呼啸,吹透了他的衣衫。他打了个寒噤,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此时肚子里也咕咕地叫起来,吃中饭到现在,已经有八个多鈡头了,真正是饥寒交迫。他苦笑了一下,我今天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饥寒交迫了。
他叹了口气,又对自己说:我二十六岁了,长得人高马大,但有什么用呢?.....大学毕业,原想能施展抱负,至少也该成家立业,现在一样都不成;父亲工厂倒闭,家庭完全破产了,父母只能卖掉房子回乡去;!自己留在上海,没跟父母回乡,是为了在上海找工作方便些。但时局动荡,社会上失业的人越来越多,找工作四处碰壁,看够了别人的白眼和冷若冰霜的面孔;想去香港,自己没有门路。那天,在梅龙镇酒家请沈国华帮忙,沈国华和吕雅芬的态度明摆着不肯帮他。后来硬了头皮给沈国华写了封信,回信来了,他明确表示,不肯帮忙;原有的女朋友,见他失业,家里又破产,如此穷困潦倒,都一个个离他而去......无业无家,住在姐姐家里,姐夫又是个不齿的赌徒.....他,一个大学毕业生,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应该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却天天与老人和孩子爭食,我还象个人吗?......难怪姐夫的娘要骂我“瘪三”了。其实,我連做“瘪三”讨饭也不会。我整天象生活在绞肉机里,这个痛苦,不是亲身经历,没人会真正理解的,能跟誰去说呢?......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如此社会,如此家庭,如此自己......

沙经磊双肘支在腿上,把脸埋在两只拼起来的手掌里,他哭了。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哭过,自有记忆力以来,从来不哭。有一次,王老师用红木戒尺打手心,打得他手心红肿了,他也没有哭。眼泪从手指缝隙处漏下来....
沙经磊坐了不知有多久,不知流了多少眼泪。后来,好象眼泪流干了,他站起来,昂首向天,天上没有月亮,只有很少几颗晦暗的星星。他问苍天:“我的路在哪里???”
苍天根本不睬他,星星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向大楼边际走去......在霓虹灯的变幻中,他纵身一跳,
下面的爱多亚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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