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费兴业家。前间，挺着大肚皮的凤娟，躺在床上不时呻吟，冬根娘端来一碗粥：“凤娟，妈说你早饭也没有吃，你总得吃两口。等一会，小囡窜门时也好有点力气屏一屏。”
冬根娘是上午来的，正巧凤娟肚子痛得厉害。看来，她今天要生了。她脱不开身了，只得把家里的事，暂且丢一丢。冬根今天已经上船，中午他爹会回家吃饭，她关照过冬妹烧饭的。不过，这个懒姑娘，靠不住。
“阿姐，我一点不想吃，不单是肚子痛，胸口也闷，胃里想反。吃进去也会吐出来的。”凤娟皱着眉头说。
冬根娘把粥放在床前的方凳上：“凤娟，你什么时候想吃，就吃一点——你痛了多长时间了？……有见红吗？有水流出来吗？……”
“这倒还没有。肚子痛了大半天了，早上兴业走的时候，已经痛了几阵了。我没有告诉他，怕他出门不放心。只是现在痛得越来越紧了……哎唷，哎唷……”她痛得面孔都变了样。
“要不要我去叫接生婆来？”冬根娘问。
“你和妈吃了饭再去叫吧。”阵痛稍缓解了一些。凤娟觉得没那么痛了。她哪里知道，紧接着的阵痛将越来越厉害，间隔的时间将越来越短。
冬根外婆在后间一尊白瓷的观世音菩萨前上香：“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保佑兴业平平安安；保佑凤娟顺顺利利……”
冬根娘与外婆在后间吃饭，没有听见凤娟的声音，以为她累了，睡着了。其实，凤娟已经痛得几乎休克，叫不出声音来了。等她们吃完饭，冬根娘进去一看，凤娟大汗淋漓，满面泪水，头下面的枕巾都湿透了。她脸色苍白，伸出粘乎乎的手，紧紧抓住冬根娘的手不放。
冬根外婆迈着一双小脚，赶快去叫来接生婆。
接生婆50岁左右，长得很粗壮，一脸横肉，脑后梳一只很大的田螺头。她拿出一块破碗片，这是割脐带用的。用开水烫了烫，算是消毒了。烫过的水倒进脚盆里面，等一会洗婴儿可以用。她拉下凤娟的裤子，掰开两条大腿，蹲下身子，把那个硕大的田螺头，凑到凤娟**张望：“还早呢，产门才开了一点点。”
冬根娘趁凤娟稍一松手，把右手赶快抽出来，手背已经青肿。她随手把挂在板壁上的两条毛巾拉下来，打两个结，一头挂在床架子上，另一头交到凤娟手里。凤娟紧紧地拽住毛巾，像拉住自己的生命线。她像一个正在遭受酷刑的人，时而叫喊，时而呻吟……
冬根外婆在外间，又点了三支香，跪下磕头：“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让凤娟快点生下来吧——有啥罪孽都由我一人来顶，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冬根娘抱住凤娟的腰，让产妇的下身悬在脚盆上，接生婆在凤娟**张开双手。凤娟满面汗水和泪水，痛苦地呻吟着……
“不好！小伢子的手先出来了。”接生婆叫了一声。
冬根娘惊慌地问：“那怎么办？……”
“有办法，这是讨债鬼来讨债的。在小伢子手心里放一把盐，他就会缩回去的。”接生婆有了主意。
冬根外婆赶快拿来盐罐，接生婆舀了半勺盐。掰开紧紧捏着拳头的小手，把盐放进小小的手心中。小手一缩，但没有完全缩进去。接生婆硬是把捏着盐的小手再塞进去。
凤娟惨叫一声：“啊——唷……”昏了过去，下身流出大量鲜血……
“凤娟，凤娟——你怎么啦……”冬根娘惊慌地大喊大叫。
“女人生小伢子，就是一只脚在棺材里，一只脚在棺材外。阎罗大王叫她去，我也没得办法。”接生婆像没事人似的，收拾了她的东西走了，接生的老娘钱是进门时就给了她的。
冬根外婆大哭：“凤娟，你前世作的什么孽啊？……招这血光之灾呀……可怜哟，凤娟啊……你怎么能拖个孩子一起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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