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日下午1时许，在一个棚户区。一辆黄包车停在一间破旧的平房前，两个小男孩在门前玩。一辆自制的手推车，从那间破旧的平房门里推出来，车上堆了许多破烂的被子和包袱，还有席子、锅子、搓板等杂物。推车的是个四十多岁的，未老先衰的中年男子，头发花白，还有点驼背；紧跟着他出来的是，他的大女儿，十六岁的根娣，一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少女。虽然她身上的衣服破旧得打了补丁，然而她仍然显得青春亮丽。她扶着白发苍苍、瞎眼的奶奶上黄包车；根娣娘抱着一周岁的小女儿五香豆，走到黄包车前。
“奶奶，你抱五香豆一起坐吧。”根娣娘对瞎眼的婆婆说。
“好的，好的。”奶奶赶快说，忙伸出两只干瘪的手，来接小孙女。
“不要，不要！我要妈妈抱……”五香豆抱紧母亲的脖子不放。
六岁的小弟一直站在黄包车旁边，见五香豆抱紧母亲的脖子不肯跟奶奶一起坐，他就自己爬上黄包车去：“我要跟奶奶一起坐。”
根娣爹一把将小弟拉下车来，又把站在另外一边的四岁的小儿子四毛抱上车，坐在奶奶边上。根娣娘把一只竹壳热水瓶塞给奶奶：“娘，拿好喽，当心打碎。”
“呵，呵……”奶奶张了张没牙的嘴。
根娣把一只铅桶放到黄包车踏板上，里面有些碗盏、筷子、水壶、毛巾等零碎东西。
这时候，门口已经有许多邻居来送行。隔壁门里出来一个黑瘦的中年男子和一个面色腊黄的女人，那男子拉起黄包车。那女人在他口袋里塞进一块饼说：“你拉慢点，当心老太、小孩子和东西摔下来。”
拉车的男人点了点头，开步走路；根娣爹推着堆满东西的小车子也上路了；车后跟着一大群人：根娣娘，她抱着小女儿五香豆；根娣背了一只包袱，左手还牵着小弟；兰娣比根娣小五岁，拿了一把油布伞跳跳蹦蹦地朝前走……
根娣一家人与邻居互相告别：
“再会，再会……”
“路上当心！一路顺风……”
车子和人在弄堂那头转弯了，看不见了。有些邻居还站在那里，谈论、感叹……
甲：“老老小小一大家人，到乡下生活也难哪……”
乙：“回乡种地总有口饭吃。根娣爹失业一年多了，几个月前，根娣做工的香烟厂也关闭了。一大家人，没有一点收入，怎么过呀。只得卖掉这所破房子，做盘缠和到乡下的安家费用。这一去可回不来了，他们在上海连个窝也没有了……”
丙：“听人说，昨天报上登的，那个跳楼自杀的大学生，就是根娣做工的，那家香烟厂老板的儿子。”
丁：“这世道，连有钱人都活不下去了。我们穷人这曰子怎么过呀？......”
甲：“我们穷人受苦受难，已经受惯了。咬咬牙，什么都能熬过去。好死不如赖活嘛。再苦还得活下去。”
丁：好死不如赖活，话是这么说。可是过日子，柴米油盐，没有钱度日如年哪……”
乙：“我听卖羌饼的老山东说，**在他们家乡，劫富济贫，把地主的地分给穷苦百姓。还分地主老财家的箱子，衣服什么的。这才叫‘共产’呢。”
丙：“我也听说了，**在北方打了大胜仗……老百姓挺拥戴他们的。”
丁：“可是，不是有人说，美国援助**飞机、大炮和坦克车，去打**。蒋委员长说今年就要消灭**吗？……”
甲：“别信他们鬼话！**就要打过来了……”
乙：“**快点打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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