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等舱在四等舱下面，没有铺位，乘客用席子隔开。
今天乘客特别多，比四等舱更加挤，更加乱。不可思议的是，五等舱里还搁了两口棺材。
乘客多数是穷苦人，有的一家几口挤在一张席子上；有的在席子之间铺上破棉衣，行李当枕头，呼呼大睡；根娣一家八口就挤在四张席子上。有的脚碰到了别人的头，有的碰翻了别人的东西；还有挣位子、抢夺席子的，争吵不休……
根娣爹大概是累极了，已经蜷着身子睡着了；奶奶缩在一角，盘着小脚的腿在念经；根娣娘在哄五香豆睡觉；根娣打开一只包袱，拿出船上要用的东西；兰娣、小弟和四毛三个孩子在席子上戏闹，不时你打我，我推你的，向母亲告状。
“姆妈，你看四毛抢我的香烟牌子！”小弟告状。
根娣娘看也不看，就说：“小弟，你比他大，做哥哥了，让他玩就是了。”
兰娣打抱不平，打了四毛一下。
四毛哇地大哭起来：“姆妈，你看二姐打我，二姐打我……”
“你们这些讨债鬼，再吵，看我怎么来收拾你们！你们要打要闹，索性打死了，也能给我安静一会，……”根娣娘心里够烦的，恨恨地说。
根娣拿起那只竹壳热水瓶：“妈，我去打开水。”
小弟一骨碌爬起来，拉住大姐的衣服：“大阿姐，我也要去。”
“小弟，你跟牢大姐，别乱跑；根娣，当心开水烫到身上……”根娣娘叮嘱姐弟俩。
“噢，我不乱跑。”小弟听话地说。
“嗳，我会当心的。”根娣回答，牵了小弟的手，小心地跨过别人的席子，走出五等舱。
一会儿，过来一个背着一只帆布包的，五大三粗的黑麻子中年男人，他走到兰娣和四毛的席子边，粗暴地说：“小赤佬，让开点！”两个孩子被吓哭了，赶快偎依到妈妈身边。
根娣娘护住两个孩子，高声说：“你走开！这里是我们的位子，我们的席子。我们还有两个人上去了，等一下就要回来的。我们自己都睡不下，你不能不讲理。”
“哼，讲理？……你怎么不去住头等舱？”这个麻子真是蛮不讲理的畜牲。
“你不能欺侮人！欺侮小孩子！”根娣娘放下五香豆，挺身走到他身边。
“老子今天就是要欺侮你们，又怎么样？……”他一把将根娣娘推开，硬在席子上躺下来。
根娣娘被推倒在根娣爹身上，把他弄醒了。他见此情况，跳了起来，想与那麻子拼了。奶奶拼命抱住他的腿：“阿虎，我们惹不起他的，忍忍吧，天亮船就到宁波了。阿弥陀佛……”
那个黑麻子枕了那只帆布包，躺在兰娣和四毛的席子上，不久他就睡熟了，像头死猪一样，还打起了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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