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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保管的是一样东西?……”大和尚道:“少林寺存放于此,那就不会错了,此事传承百余年,言词之间,未必完全吻合。”
“说的有理,诸位跟我来……”田平收起布片,行入卧室,“我从未打开看过,现在交给诸位了。”
长长吁一门气,有如卸下了千斤重担。
江枫接过铁箱,挥掌劈落铁锁,打开一看,箱中放着一块羊脂白玉,三寸见方,一面光滑,一面却刻入八个字“身后无余事,碑下土三尺”,江枫念了两遍,摇摇头道:“看不懂,看不懂……”
大和尚也看不懂,但田平却听得脸上似青,道:“身后无余事,碑下土三尺,我懂了,我懂了。”
江枫道:“田大夫果是高人,还请指点指点。”
“这块玉是我家传之物,勿怪我看起来有些眼熟,……”田大夫叹口气接道:“两位不要误会,这块玉原长六寸,中分为二,一半留作我们传家之宝,一半却藏在这铁箱之中。
老实说这块白玉市值不过数十两银子,先祖指定作传之宝,竟是另有用心,大概是怕我们保不住机密……”
江枫低声道:“有人来了。”
呼一声,呼熄火烛。
“令祖的墓地在……”
大和尚几乎附在田平的耳边处说。
“城东龙王庙,家祖的墓碑后面刻了一个酒葫芦……”
“谢啦!躲起来,不关你的事了……”大和尚道:“毁掉玉牌。”
江枫捏碎玉牌,握在手中。
雪、霜二女已悄然潜出卧室,隐于厅中。
江枫步出厅外。
夜色中只见五个黑衣人,无声无息的站在院中。
不禁一怔,忖道:“来的好快。”
居中的黑衣人一挥手,两侧四个黑衣人,四把刀,飞扑江枫。
江枫杀机早动,一扬手,一把碎玉飞洒而山,四个黑衣人全被击中,攻势一停,江枫的指风已到,取命夺魂,四个人一齐倒摔下去。
“天狐指……”居中黑衣人冷冷说道:“老妖狐还未死吗?”
江枫的答复是迎面一掌。
一股暗劲汹涌而去,表面上却又无声无息,江枫这一掌,运起了六成功力,存心把对方毙于掌下。
黑衣人冷笑一声,一扬手,迎了上去。
江枫暗道:“找死!”一提真气,又加两成内力。
双方的掌势,相距还有五尺,但内劲已先触接。
突然间,狂风卷起,沙土横飞,有如疾风掠地,好强猛的两股掌力。
黑衣人被震退了一步,江枫似是稍稍胜了一筹,但江枫心中的震惊,却是惶惶不已。
自入江湖,和人搏杀,江枫第一次用出如此强大的内力,却不料到竟也遇上了如此强悍的敌人。
“老和尚无相神功也传给了你了……”黑衣人冷冷说道:“金丹书生的大罗掌,和‘穿喉一剑’绝技,想必也传授给你。施展出来,让在下见识,见识吧!”
江枫没有说话,他心中震骇已极,只管全力施展,尽出十成功力。
武林三圣全力培养的弟子,果非小可,那黑衣人虽然功力深厚,技艺精湛,但在江枫全力施为之中,百招之后,仍被点中一指,黑衣人已经顾不得院中遗尸,转身一跃,飞驰而去。
江枫没有追赶,呆呆的站在庭院中,望着黑衣人的去向出神。
“好厉害的一场搏杀……”大和尚说,“昔年九华山三圣技伏群魔,厮杀数一阵,也未有今夜一战激烈,招招绝学,江湖高手,很难有人能接下十招,和尚心中估算,三十招内我将伤在江兄弟的手中。”
“但他接我百招,还有再战之能,……”江枫黯然说道;“他身体坚如铁石,我那一指,只能够使他受到惊吓,真要分出胜负,恐还要百招以上。”
大和尚低声道:“两百招可以击败他吗?”
“应该可以,不过,那时,我也将气力耗尽……”江枫道:“只怕连你的十招也接不下了。”
大和尚心中忖道:“原来,他心中早已了然我武功成就,看来,和尚是真的差他一大截了,但不知欧阳昭夫妇的成就,在他心中定位如何?欧阳兄夫妇联手能和那黑衣人分出胜败吗?”
“岳父、母,在剑术上的成就,非我能及,但武功到一定的境界之后,决死之战就要功力深浅,招术变化,综合计算了……”江枫道:“他们手中有剑,联手对敌,可拚两百招,……”
没有说出胜负,长叹一声,住口不言。
这胜负也就不言可喻了。
“五环齐出,绕飞相助,和尚可以和他拼上一百五十招,只此一人,并不可怕,但他们……”
“最少有六个人……”江枫苦笑一下,道:“也许更多,我们集中了一起,最多能对付三个,他们出动四个这样高手,我们或可勉强应付,再多一人,我们就无法应付了……”
大和尚心中忖思,你可胜一人,我和尚可战百招以上,欧阳夫妇联手,可抵一人,还有一人谁能抵御?
世上也许没有真能力敌万夫的勇士,但此等高手,腾掠如飞,来去似风,虽千军万马,也困他不住,有谁可再相差一人呢?
江枫似已瞧出七宝和尚心中之疑,叹口气道:“张四姑和雪、霜二女联手,可抵一人,以四姑的武功,自然无法力敌,但她技艺博杂,五行遁术,能借用百物,隐现无常,雪、霜的技艺,实已得天狐真传,如论百招内有取胜敌人的机会,她们的组合是唯一的可能了。”
“承教了,和尚竟未思虑及此。”
吟雪、吟霜,隐身在厅中,并未现身,两人伸手相握,灵犀互通,她们感受到了江枫的惶然痛苦。
也听到江枫那句岳父、岳母的语声,江大哥心中已承认了她们妻子的身份,也承认了她们的武艺,十几年的苦功,果未白费,已有能相助夫婿。
“但愿少林的学,真有起死回生之力,……”江枫道:“今夜一战,我已全力施为,百明老方丈说的不错,他们凭藉的是真实武功,除非三位师长复生,我已回天无术,有负他们的寄望了。”
语意苍凉、声音凄然,大有英雄末路,壮士无颜的感慨,听得两个小狐女的心都冷了。
“江兄弟……”大和尚低声劝道:“少林寺一场血战,精锐尽失,老方丈现场目睹,如是心中没有几分把握,岂会要我等千里奔波,先去取得少林藏物,再作道理,田大夫守候三代,已然尽了心意,路上还可能遇上截击,就不用拖累他了。”
“说的有理,……”
雪、霜二女飘然而出,接道:“江大哥,我们盘算过了,那人不再现身,算是他的运气,再要现身拦截,就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咱们联手除了他。”
“你们着到过他的身手?”七宝和尚低声说。
“和尚伯伯不相信?……”吟雪接道:“江大哥只要和他拼斗十招,我们就有机会杀了他,刚才我们不敢出手,是怕手段不太光明,意得江大哥和你和尚伯伯生气。”
“两位姑娘长大了,小嘴巴也越来越甜,江大哥后加上个和尚伯伯,大和尚想不说也不成了,以你们江大哥的功力,点中他一指,仍被他逃了。”
“和尚伯伯说的是……”吟雪说:“所以,我们说手段不太光明,不但是出手暗算,面且,用器也锐利歹毒,能穿金石,见血夺魂!”
“我明白了,张四姑能算不遗策,物尽其用,和尚佩服极了,以后,再遇上这等强敌高手,你们尽管出手,你们的江大哥如是责怪你们,你们加十倍责怪于我!”
“这数月之中,得张姨教导,使我们本身技艺,成倍数增长。”吟雪说,“张姨的五行遁术,断肠三剑和天狐武功,竟是暗相呼应,怕损了江大哥及你和尚伯伯的侠名。”
“和尚不是大侠,你们的江大哥是侠心剑胆,执大义不拘小节,两位姑娘就不用顾忌太多了。”
看了江枫一眼,吟雪微笑说道:“和尚伯伯教言如此,我和妹妹就可以放胆出手了……”
好厉害的小狐女,全套在我和尚的头上,倒像是我和尚怂恿她们暗施算计了。
“和尚伯伯,你别生气……”吟霜似是已瞧出大和尚的感慨,接道:“这几个月中,我们见识大开,胜过山居中十年,这人间的花花世界,竟是如此的纷扰复杂,我和姐姐如有寸进,也全是和向伯伯和张姨的教导之功。”
大和尚微微一笑道:“说的好,说的好,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两位机智大进,武林重光有望矣!”
“四位可以走了……”田大夫的声音,由室中传来,道:
“目睹适才一战,田某巳知凶险,那地方在城东五里,田某随行无益,反成累赘,恕我不能带路了。”
“已与大夫无关,多多珍重,和尚先行带路……”
飞身跃起,江枫和雪、霜二女,如影随行,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十回入深山三侠练神功
城东龙王庙,筑建的高大堂皇,而且,香火鼎盛,虽在夜间,亦是烛火通明,香客未散。
数千年来,黄河经常泛滥成灾,两岸居民大都尽出所有兴建庙宇,求佑一方平安。
这龙王庙在黄河两岸最为众多,有些规模大的,年有祭祠,长达一余日。
这座城东龙王庙,就属大庙之一。
此庙兴建之后,汴京(开封)近郊二十余年未遭水患,虽已二更过后,仍有香客还愿,这倒方便了江枫等不少。
庙东土岗,有不少坟墓磊起,说是风水好,倒不如说是地势突高,洪水不易淹没。
借几分上弦月光,大和尚很快找到了墓碑后有酒葫芦的标帜,坟不大,墓碑正面只写着汴京名医田老人之墓,名字、籍贯,都不留下,显是早已预知凶险。
四人暗运内力,悄然沿墓碑下挖,果然在三尺左右处,取得一个木盒,外面已有腐朽现象。
大和尚叹息一声,道:“死后不入老坟,用木盒盛装托存之物;埋入碑下,这位田老先生,果然是位有心人了。”
吟雪四顾无人,低声道:“死后不入老坟,碑上不留名字,是怕拖累后人,但用木匣盛装少林奇学,就有些大意了,加是再晚上几年,木匣腐朽了,匣中存物。岂不也要化作灰泥?”
“这就是田老先生的过人之处了……”大和尚道:“这个柏木匣子,可在土中承受两百年的时间,超过此时,木匣和匣中之物,尽化灰烬,就算有人找到了这里,什么也见不到了,两百年还用不到,留下何益?”
这时,江枫已打开木匣,解开一层油绸子包装,只见是一本手抄的册子,上面写着:非遭遇空前大变,少林寺陷入存亡关头,不得学习册记武功,以免干违天机。
“够了,快收起来,还原积土,立好石碑,尽早离开这里。”大和尚口说话,人已率先动手。
有过一场势均力敌的搏杀之后,江枫也收去了托大之念,急急收藏入怀,复还碑上原样,趁一夜淡月凉风,离开了汴京。
奔行十余里,吟雪突然停下了脚步,道:“万里飘香。”
“我也闻到了……”吟霜道:“是不是张姨到了?”
“不是,我在田老人墓前布下了香袋,……”吟雪道:“香袋已被弄破,香味随风飘来。”
大和尚用鼻子吸一口气,果然闻到了一种怪异的淡香,心中对张四姑又多一层佩服,道:“那是说敌人已找到了田者人的墓前?”
“是这样了,我们沿着顺风走,就要是万里飘香能生作用,以便警觉,……”吟雪道:
“我想不通,他们怎么会那么一个快法?我们前脚走,他们后脚就到。”
“可能是丁彪泄露了秘密,……”大和尚道:“看来田平也凶多吉少了。”
“姐姐担心的不是这个……”吟雪道:“姐姐是担心,我们一直在对方的监视之下,那就算遁踪千里,也无法避开他们的追踪术。”
“一定要摆脱,……”大和尚有些急了,接道:“我们需要在一个隐密的所在,住些时间,以便江兄弟和两位姑娘参透绝学。”
两个小狐女中,吟雪似是不如吟霜刁钻。
但此刻,倒现出她的本领来了,只见她起秀眉儿,稍一沉吟,道:“能追踪我们的绝不是人,他们的人只在预布的定点上会合,再布置突击、狙杀,我和妹妹早已遁身查看过数次,未发现有人追踪。”
“就算是第一流的轻功高手,在我们如此严谨的防范下,要追踪我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江枫说,“每次休息,我都运功查看,三十丈之内,绝无潜踪的敌人。”
“哪会是什么呢?难道他们也懂得万里飘香追踪术……”大和尚道:“他们弄出的香味不同……”
“不可能,……”吟雪道:“不管什么味道,有气味,我就能闻得出来,张姨传了我辨闻气味的方法。”
“飞鹰……”江枫道:“菱花能用飞鹰传递消息,也可能用飞鹰追踪我们。”
“大概是了……”吟霸道:“我只注意到飞鸽追踪,加未想到他们利用飞鹰,它们高飞数百丈,目光犀利,很难发觉防止。”
“还有狗,一种形如野狼味觉灵敏的怪狗,我们东来汴京时,途中发现两次,鹰、犬配合,勿怪我们极尽小心也无法隐匿形迹……”
吟雪道:“既然被我们发觉了,就有办法对付了。”
大和尚心中又震惊、又快慰,急急道:“小雪儿,快说呀!什么办法?”
“第一,先断绝他们的设计,譬如他们预计我们会西返长安,和张姨会合,我们偏偏不去,想我们会返少林,赶上武当,我们也不去。
因为,只要我们在他们设定的路线上活动,就永远无法避开他们的鹰、犬追踪法,……”吟雪道:“第二,入水上船,以绝灵犬嗅觉;第三,深夜登岸,以绝飞鹰的监视,我们不定目标,哪里合适了,就在那里停留下来。
当然,上了船,要先看看这本册记上的武功,是否值得我们下功夫习练,不值得,就早些西下和张姨会合,研商对敌之策。”
“好办法,走!转向黄河,先躲在船上……”大和尚道:“我带路。”
“和尚伯伯……”吟雪道:“我这是第一次大胆的论事、推理,可不保险一定不错,要是想错了,你可要保证江枫哥不会怪我。”
未待大和尚开口,江枫已行近吟雪,握住她一只小手,道:“你推理分明,我心中佩服极了。”
“可是,我怕错了……”吟雪道:“要怎么办?”
“错了也不怪你……”江枫道:“大姐要你们跟我来,巳经早知道你们有这些机智、能力了。”
吟雪道:“错了,你不怪我们,我和妹妹就敢出主意了。”
“对!有主意尽管说出来……”大和尚笑道:“和尚伯伯已经感觉你们青出于蓝,胜我十倍了。”

行近黄河岸畔,不过四更多些,找了一条船,大和尚出手就是两百两银子,船老大眼睛也看直了,自然是一切照办,木船划入河心,就让它顺流而下。
天色一亮,江枫等就躲入舱中,这条船不大,只有一个舱,四个人全躲在舱中,有些挤的感觉。
当然,两个小狐女,也无法缠在江大哥的身上撒娇了。
江枫取出册记,细看封面上几个字,心中暗震动,这里面记载的什么武功,竟然会干违天机。
那是说,人不应该练这种武力,一日练了,干违天机,就是会破坏了自然运行的天道了。
两个小狐已洗尽脸上的灰土,虽然衣着仍是男装,但两张苹果似的脸蛋儿,配着四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江枫微笑。
江枫执着书册沉吟,二女也不言语,她们不该管的事,绝不开口。
“打开吧!就算是看过了人会发疯,你己是如箭在弦,不得不发了……”大和尚沉声的鼓励江枫。
江枫点点头,道:“说的是,昨夜一战,使我想到过往的无知,我轻藐少林绝学,我相信百明老方丈,心中也有感觉,只是他修养高深,不愿和我计较.要是赌了气,不肯赐下信物。
“我不但有负师长教诲苦心,也将误尽天下苍生,现在想来,真是冷汗淋漓,懊悔不已。”
大和尚微微一笑,道:“老方丈要救少林寺,要救出天下武林同道,你是唯一可托的人。”
江枫的手,竟然有些颤抖,封册面上“干违天机,沦劫莫怨。”八个字,使人触目惊心。
两个小狐女口虽不言,但心中却如负千斤,脸上神情惊布,已然无法掩饰。
这本册记,究竟在搞什么鬼?万一江大哥受了册记中内容影响,变得无法亲近,这一生要如何生活下去?
江枫打开了封页,两个小狐女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论剑篇”江枫立刻被内容吸引,全神投注。
两个小狐女悄悄睁开眼睛,只见大和尚别过头去,竟然未看,吟霜大感气忿,冷冷说道:“和尚,你为什么不着,只要江大哥一个人去应劫吗?”
她真的火了,连伯伯两个字也省啦。
“小霜儿,和尚看不懂。”
“真的!……”吟霜奇道:“你不是很有学问吗?”
“江湖跑久了,我只是经验丰富,却读书不多。”
两人争论的声音很大,但江枫却恍如未闻。
二女忍不住,绕在江枫身后,凝目看去,立刻被册记上内容吸引,如磁吸铁,再也舍不得移开眼睛。
这论剑篇中,只有一招剑式,重要处是如何把人融入剑中,人剑合一,无招胜有招,千变万化,尽在其中了。
江枫人入书中,两个小狐女也不由自主的开始用心思索。
只不过数千字的记述,但江枫和两个小狐女却看了两个时辰。
船老大蒸好了两尾黄河鲤鱼,端进来讨好客人。
大和尚接过蒸鱼,笑道:“你出去掌舵,有事情,我们会招呼你。”
船老大心中有些奇怪?看了江枫等一眼,道:“我在黄河走船二十年,就会烧这一道菜,趁热吃,一凉就有鱼腥气了。看书嘛!
不争这一时片刻。”
“嗯!鱼香扑鼻,我会招呼他们吃。”
船老大笑一笑,转身而去,他要的就是这句夸赞。
废寝忘食,大概就是如此了,蒸鱼确是香气扑鼻,但江枫和两个小狐女是嗅而不觉。
三人不是在看,而是神入论剑篇,开始照方练习了。
练的是运剑方法,是运剑之气。
书落舱板,人人忘我,不知何时.三个人已闭上眼睛,盘膝而坐。
夕阳西下,晚霞绚烂,反照在滔滔黄河浊流上,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凄迷之美,是感伤,也是追忆。
但大和尚却无心观赏,心中真的有些焦急,瞪圆了一对眼睛,看着江枫,满怀关顾情,苦无下手处!
江枫终于睁开了眼睛,小船也靠了岸,已是万家灯火的放夜时分。
回头看二女,只见她们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似是已濒临气绝。
江枫吃了一惊,双手齐出,分按住二女背心之上。
他已熟习了运气剑诀,了然关要所在,真气徐徐导引,二女渐复正常。
“好厉害啊!”吟霜睁开眼睛,道:“我快要憋死了,那一股真气,就是上不了十二重搂,卡在了那里,上不来,下不去,勿怪和尚伯伯不肯看。”
“和尚没有发觉你们的状况,否则早就出手帮你们了……”
“幸好你没有发觉,这和一般的调息运气不同……”江枫道:“你一出手,她们就永无生醒之日了。”
大和尚呆住了,忖道:“两个丫头,真死在我的手里,那可是逼我跳黄河了。”
吟雪微微一笑,道:“谢谢你了,江大哥……”
缓缓伸出手去分握住江枫、吟霜,脸上情爱横溢,目中温柔万千。
江枫亦不禁心为之动,伸出另一只手,握住吟霜,三人六手互牵,心融一体。
不用片语只字,许下了生死盟约。
至情动天地,大和尚也看的心酸神往,热泪盈眶,暗暗祈祷:“我佛有灵,和尚愿代他们历劫应难,保佑这三个小儿女,花好月圆,逃脱劫苦。”
船老大执着一盏油灯行入舱中,看看一锅蒸鱼未动,不禁叹一口气。
大和尚拭去流下的泪水,笑道:“火候差一分,味道全失真,你们眼了吧!老姜辣心啊!”
“什么?……”船老在急道:“我放的老姜不多啊!”
大和尚呵呵一笑,接道:“船老大,鱼凉了,拿去热热吧!有大饼、馒头,顺便送一点过来。”
“馒头倒有,只是黄河鲤鱼一回锅……”船老大道:“味道可就差的远了。”
放下灯火,端起一锅鱼,走到舱门口,又回头说:“黄河无风三尺浪,我虽是老黄河了,可也不敢夜中行舟,我把船靠岸了。”
江枫点点头。
小船上虽然局促,可是很安静,江枫决心在船上看完这本册记。
大和尚要船家买了食用之物。
小舟沿黄河顺流而下。黄河中很少行船,孤舟浊流,随水飘浮、不拘快慢,未定行止。
船老大把舵避险,倒也逍遥。
看完了全本册记,江枫才发觉是一本传真记,十二位少林高僧,易装离寺,花费了四十多年的时间,达到天竺,搜尽天下奇技,去芜存菁,冶于一炉,有至正至大的武功,也有最邪恶的技艺。
少林寺七十二种绝技,除了达摩祖师的“一苇渡江”之外,未再列名其上,书成之,十二高僧全都呕血而亡,真本藏于少林寺中,录一本副册,藏于少林寺外,秘密只传掌门方丈一人。
少林寺的和尚,不能练传记上的武功,事实上,掌门方丈也只知道取书之法,并未看过传真记,非江湖大变,少林存亡,不得让此书面世。
江枫也发觉了传真记上的邪恶,有些记述,已介于人鬼之间,更可怕的是收集这些技艺的高僧,大专注了。
依据前人的经验,把习练的方法,选其精要,压缩简化,耗尽心智。
当时,他们都十分得意,但书成之后,才想到,一旦遇上了一个具有天分的人,再具有深厚的武功根基,很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兼通百艺,世上还有谁能制他?……但又不忍毁。
见江枫合上书本,大和尚才低声问道:“江老弟,能不能对这本传真记作个评价?”
“好!我也有事正要向你请教。先说这本传真记吧……”
江枫凝神思过了一阵,接道:“这上面记述的不是少林武功,也不是武学绝学,是两百年前少林寺十二高僧,偷窃天下绝技……说搜集也可以,因为,他们不是照本抄录,而是融会百家之后,又花了自己的不少心血。
十二个人聚于一处,截长补短,研究出这本传真记,它的第一缺点是,只能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
“怎么说呢?……”和尚奇怪的问。
“这本书,武功差一点,书读的不够多的人,得到它也如看无字天书,看不懂……”江枫道:“学富五车,文采风流,不会武功,不会练,武功不到一定的境界,极易走火入魔,送掉老命,不能练……”
“像我和尚这种境界的武功,能不能练呢?”
“要我说实话,你不能……”江枫道:“你的无相神功,可能还强我三分,但你没有学过剑术,武功大刚了,刚则易折,有少数几种.称可以练,但你如看过全篇,绝不会放弃任何一种武功,两百年前,少林寺十二高僧,在研讨这本传记时,没有一个人死。
因为,他们胸怀大公,投入了全部心智,只研商方法,没有时间自己练习。
所以,他们完成了这本奇书,但书成亡后,他们已彼此沟通,这些存在脑际中的奇玄武功,印象深刻,忍不住偷练起来,一练就练去了十二条性命,就如罗兰一般,没练讨天狐武功,但却心有天狐武功,她见识过天狐媚笑、就不自觉的偷练起来。
她的天狐媚笑,优过女儿,但如果要她以天狐武功,和人一战,她就不如女儿多矣!因为,她没有真练过天狐武功。……”
“这么说来,天狐武功,可以适应,为什么雪、霜二女,会走火入魔呢?……”大和尚道:“你又为什么练的顺顺当当,无惊无险?”
“我身兼三圣之长啊!……”江枫笑一笑又道:“刚、柔之外,还通剑术,天狐武功险柔多变,本是适应性最强的武功,雪、霜也通剑术,但却全无阳刚之气,何况,我得助最多的是金丹书生的武功,他自号金丹,极善医学,把医术融入了武功中。
罗兰夫妇只学了他的剑术,却没学他独门的吐纳之法,那是一种暗合人身气血运行的内息术,对武功,看不出明显的帮助,但却能调理阴阳,适应身体上各种变化,所以,我一迈步就踏入坦途。”
大和尚点点头,道:“传真记还有第二个缺点呢?”
“有!第二缺点是诡多于正,正道难修,邪术易成,那十二位高僧,知道的奇技太多了,研商时专走捷径,只求速成,寓邪于正,我如未学过金丹书生的内息术,恐也会走火入魔!”
“听起来,这本奇书,倒似是专门为你而写,……”大和尚说,“难道冥冥之中,真有一种神力在主宰……”
“不!”江枫道:“当今武林之世,最少有十个以上,可以习练这传真记上的武功。
雪、霜经我以真气导引,已经可以练了,就算没有我帮她们打开生死玄关,气上十二重搂,再多三年,她们就可以自己练了,你只要练三年阴柔气功,也可以试着习练,也许不会像我这么顺当。”
“我懂了……”大和尚道:“这本书邪多于正,易于速成,留之无益,那就烧了它!”
“可是,这是少林寺的东西,我们已答应还给少林寺……”江机道:“岂能失信于老方丈?”
“少林武功,只有一招‘一苇渡江’不是……”大和尚道:“传回给少林寺就是,其他的和少林寺扯不上关系了。”
“是少林寺十二位高僧研商出来的,”江枫道:“怎能说和少林无关?”
大和尚伸手取过传真记,道:“你可是已字字记入心中?”
江枫和雪、霜二女竟然都点点头。
“你们也记的一字不漏么?……”大和尚看着二女问。
“是!……”吟霜道:“爹逼着我们读四书、五经,娘却要我们读唐诗、宋词,姐姐能一口气背出唐诗三百首,一字不漏,我比较差一点,过目不忘的本领,总是还有。”
“小霜儿,口气太大了吧!”
“和尚伯伯不相信,我就背这本传真记给你听听……”吟霜道:“漏了一个字,你就把我丢到黄河喂鱼吃……”
“免了!免了!和尚听进去心里怎么得了,你是诚心想害我呀!”举书就燃,真的把传真记给烧了,笑道:“你们都点了头,记不得不能怪我,留下它是个祸患,火烧了干净利落,不用担心老方丈,少林寺还存有正本,和尚敢烧了它,就能说服老方丈……”突然住口不言。
江枫明白他想到了是不是还有活着再见老方丈的机会?忍下去没有说出来。
经过那夜一战,江枫的性情有了很大改变。
原来认为天下很难找出一个真正的敌手,现在却是有着深山有猛虎,大泽潜蚊龙的感觉、江湖上能人众多,也许还有强过那黑衣人的高手……”
他原本轻淡少林武功,但读过传真记后,却又不能不佩眼少林僧侣献身武林的丰功、伟绩。
他们层层规律束缚,分际严谨,不但录记下技艺精华,也在武林中最需要它的时刻,展现于世,少林基业,千年不败,实非无因……
“江兄弟,你看要多少时间,能练成传真记的武功?”大和尚道:“我们要安排一个暂避敌锋的策略,深潜行踪。”
江枫吁一口气,道:“传真记上的武功,不宜全练,因为它确有干违天机之处,而且,时间也不允许,选择一两样系统去练,也许就可以对付强敌……”
“对!我们各练一两种系统……”叶雪道:“可以配合施展,就能发挥出很强大的威力。”
“你们要小心啊!”江枫道:“真要练成了传真记上的全部武功,那就脱离了人的范围,沦入魔界……”
“我知道……”吟雪道:“我和妹妹都不会追求仙业,更不愿沦入鬼域,我们要作人,有血有肉,有情有爱的人,我们不会触犯天忌,我们只要帮助你完成心愿……”
“江大哥……”吟霜接道:“万载高山流水,千年松柏长青,仙道绝亲,佛枯肉身,我们都没有这样的大智慧,大定力,我们也不愿常生不老。”
“好!两位姑娘有此入世之念,江湖就重光可期了,”大和尚道:“但不知要多少时间;才能有所成就?”
二女互望了一眼,吟雪道:“选择了两种和本身艺业相近的系统,有百日时间,应该可以入门了。”
“这样短的时间……”大和尚有些不信地说,“当真是一本武学宝典了。”
目光转注到江枫的脸上,颇有求证之意。
“吟雪说的不错,传真记只重方法,不重招式,每一种武功,只有一两招的例举……”
江枫道:“是一种心法击敌,已到招由势变的境界,进入了无招胜有招,但变化于系统之中,也无法逾越界限。
吟雪那句和本身艺业相近,已道尽个中的奥秘了,书中的奇变,全在一个‘悟’字上了,所以它不能雪中送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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