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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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起: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明秋夕在屋内静静地抚琴,一曲《风》,弹奏出心中的万般情素:无奈感叹人生苦短,江湖难行,才知作为女人,难以选择心中所爱人的悲哀。不能拿起刀剑,保护所爱之人,包括唯一的女儿……
素洁的轻纱,被窗外的风儿吹起,引来一丝谅意,清澈的眼眸,时时透露出难以摸去的悲哀。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别人只谈她惊艳的容貌,怎知她的无奈呢?红颜祸水,千古不变的罪名……有时候,宁可只是个平凡的女子……平凡而已……
怎知一个不留神,脆弱的琴弦,发出断裂的声音……好好的一把万年的古琴,也就这般作废了?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学琴的人,都有一个迷信,琴弦断了,就会发生不祥的事情……
“罢了,再好的琴,总会到这一步的,何必感伤呢?”门外传来一阵响动,很快安静下来,走进的,是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他的步伐,透露着沉稳,却是很小心的踏入,走到她的面前,爱怜地看着自己柔弱的妻子……
“毅陵,只能如此吗?”
“秋夕,我也不愿,就此丢下亲生的女儿啊!但……皇命难为,当日,你身上的悲剧,难道要在她的身上呈现吗?皇宫就是一昨牢笼,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得心痛,眉头紧紧锁住。秋夕这才发现,自己曾经俊朗不凡的丈夫,已然多了那么多白发……为什么人到中年,经历了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还要面对这样的一步呢?
毅陵看了眼红木桌上,绣着龙的图案的圣旨,上面的苍劲有力的字,是那般刺眼。佳人再难得,倾城倾国都是一种罪过,不是吗?……但女儿的命运,就该是如此吗?她才出生没有几个月呀!将来要怎么活,就该由他人操纵吗?世事如此……
“毅陵,你别自责。我又有什么资格怪你,若非我当年的任性,也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只是……舞儿,未来,她见不到爹娘,会恨我们吧。她到了那边,一定会吃金了苦头呀!”说着说着,已经是泪流满面。绝美的面容,留下一道蜿蜒的弧线……
“不,是我的无能。相信我,舞儿,会谅解你的……她总会明白的……”
一对相濡以墨的恋人,此时,紧紧拥抱着。他们的心心相印,他们的无谓生死,是否能换得女儿的真正幸福?无从知晓,或许他们的有生之年,也只能带着这样的遗憾,离开人世……
大开的窗门外,梅花凋落,将香气撒满人间……倾诉淡淡的悲愁……
一个沉睡着的婴儿,似乎在做着最美的梦。她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哭泣过,这美如仙境的地方,除了沉睡,就是张着明亮的眼睛,望着这儿的一草一木……
红姨望着房内的动静,抱着沉睡的舞,久久站立在房门之外,没有离开。她爱怀中的这个孩子,虽短短照顾了她几日的时间,却已将她当成了亲生的女儿看待。如今……大概可以猜出几份端倪来……但终究只是下人,不是吗?又有什么样的资格去过问主子的事情呢?想着想着,便缓缓抱着孩子离开了……
“红姨。”听见主子的召唤,她连忙站住了。也对,凭着男主人那么高的武功,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她在门口呢?
“老爷。”战战兢兢地踏入了这房间。而怀中的孩子依然睡得那般香甜……
“你愿意死吗?”
“……”犹豫了一下,但看见老爷眼中的无奈与不忍,还是很肯定地回答:“小奴的命,早就夫人的了万死不辞。”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看着屏障中的,她服侍了二十几年的夫人,正在默默地抹着眼泪,她也明白,自己这一生,也该知足了……只是……
“老爷,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恨了一下心……今生所欠的所有人,来世再偿还吧。
“我的女儿,请好好对待她。她今年才两岁,在华大夫那里学习医术,十六年后回来,别让她难过……”
“红……你……”从屏障中冲了出来,陶瓷杯掉落地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响……主仆二人这样对视着,很久……二十几年的情义,怎是说忘就忘的呢?
“好,我答应。雪灵是个好孩子啊……”
“谢老爷……红,必定保护小姐周全,直至到达千绝宫为止。”
第二日,一辆马车踏着清晨的路水,飞快地奔驰在路上。没有任何的停留,扬起一番尘土,然后,不留踪迹……
红姨透过车窗,看见很远的地方,有对模糊的身影,久久伫立着……他们该是天作之和,他们应该归隐山林,不问世事,教导出天下最好的女儿……可是,为什么偏偏遭到这样的命运呢?上天怎么这样不公平?
还有……雪灵她会记得有一个娘吗?两岁时就离开的娘,两岁时就丢下她的娘,没有尽到任何作为母亲的责任……只是……别恨好吗?娘是真的……很爱你……
想着想着……泪水涌出,滴落到怀中沉睡着的婴儿的脸庞上。哭声?她哭了……是因为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没有看见爹娘,没有看见那个恍如仙境的地方。她幼小的心,是否会感觉到离别之痛?
“孩子,别怕。你会再见到他们的,一定……记住……”
似乎听懂了她的声音,渐渐止住了哭泣的声音,然后,缓缓进入了梦乡……平静了……她的世界,究竟是如何的呢?
“红姨会保护你……一定会的……”
感觉到马车的速度竟然在减慢,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拉开布帘一看,几十个官兵已经举起了弓箭,对准了她们……决绝冷酷,不留情面……
“放下手中的孩子,那是王要的。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王拥有天下,何必不放过一个孩子?”
“王只是想将她放进宫里,谁让她是‘举世无双明秋夕’的女儿?”为首的人气度不凡,却显得那般阴冷,无情。因为在他眼中,从来只有命令……所以……逃不过了吗?
“明秋夕的女儿……更不能给你!”从腰间抽出软剑,轻巧地跳出了车子,弓箭一齐射向她,全被轻巧地躲过。将箭收在手中,向四周的士兵一发,已经死伤了大半。但她知道,即使已经得到了老爷的真传,也永远打败不了那个站在近处,却始终保持冷静,阴郁的男人。

“舞儿!”只是稍稍的不留神,那人竟然已经抱起了车子里,一直恬静沉睡的婴儿,红姨又气又急,不知如何是好,“快放了她!恶贼!”
“处理掉。”掉过头,始终保持近乎恐怖的平静,缓缓走着,红姨却被更多的官兵围住了,没有办法追上前去。然后被一击而中,倒落在地,眼光直直地落在那个背影身上,恨意灌输了全身……挣扎着起来,用尽了最后的力量,剑锋一扫,周围的人全全倒下……
“站住!”
“还不死心么?”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内力齐聚向他一掌打去,竟被活活地弹了回去……鲜血吐出……四肢仿佛没有了知觉,但还是有那么一股意念,想要支撑着,爬起来……
周围的官兵无一生还,只有这两个人,还在静静对垒吧!不,也不算对垒,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全身经脉尽断,已然无法活下了……
此时,那个婴儿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她是见了鲜血害怕了吗?还是看到红姨倒在了血泊之中……这样的哭泣,那般凄惨无比,让人难以想象,那么幼小的心灵,将来又会留下什么样的阴影?
在暗处,却有两个人,一直在静静观察着一切,不被察觉的……
“圣姬,要出手吗?”
“把那个婴儿带走。”
“是。”
“谁?”那个男人突然感觉到一股很强的力量在靠近着。而走近的人,竟然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分明稚气未脱,却显得平静,沉稳,自信。
她停下脚步,正好与那个男人十米距离而已,“把孩子给我,圣姬放你一条生路。”
“千绝宫?对这个孩子感兴趣?”
“是圣姬。所以,交给我。”重复了一遍,语气中毫无感情,并透露着点点杀气。
“好。给。”竟然那么轻易地将孩子丢给了她,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背影傲然,决绝,唯独找不出感情。真让人感到窒息……他似乎有着更大的阴谋吧,但又如何知晓?
“姑……姑娘……”竟然还没有死?她暗暗吃了一惊,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说话,全凭一股意念吧!便转身走了过去,看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红姨,她知道,那是她临终前的嘱托了,“夕舞……交给你了……请一定要送到圣姬那里……让她……好好活……好好活……”一定要好好活!老爷,夫人,你们的愿望,一定要实现,红,只能做到这里了。舞儿,一定要坚强呀!一定要等到与亲身父母相见那一刻!
“喂……”测试了一下鼻息,看样子,拼着最后的一口气,把她交给她了呀!她值得信任吗?
终究会有那么一丝的无奈的,手中的孩子,现在还在哭泣着,而且越发大声了,她的哭泣没有停止,伴随着倾盆而下的大雨,两者交织,显得那般……寂冷……
“圣姬……她……”
“把孩子带回千绝宫。”
“疑?还有一张方帕?”从孩子的衣襟中,缓缓抽出一张蓝色的,写满了字的小方帕。
“给我。”不过一秒时间,方帕已经飞入了她的手中。娟秀的字体,清晰可见,却也了解,那是带泪所写的。——“救命之恩,情难回报。只愿善待舞儿,别让秋夕宿命,重现于她身上。万分感激,只盼来世相报……”
“秋夕……当日离开千绝宫,废去全身武功,真的值得吗?”心中默默叹着……人生自是有情痴……感情真是个毒药……可是,为什么感觉不到她的悔意呢?即使死去,你也不曾后悔吧!那么,把女儿送到千绝宫,又是什么意思呢?学习武功吗?可惜……
“圣姬……”见她望着锦帕出了神,小心地提醒了一下。
“啊?”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圣姬连忙收起了锦帕,收拾了情绪,转过身去。“她叫夕舞。逝水,以后她就由你照顾。”
“圣姬的意思是……”
“千绝宫的未来宫主。”
夕舞就是这样被带入了千绝宫,是否命运从此可以平复呢?不……这样,她就被带入了江湖,最无情的江湖,如何比皇宫容易生存呢?夕舞……她的命运将是如何?同样不由自己掌控,成为千绝宫的未来宫主。爹娘,红姨……他们付出的代价,又是否值得呢?
一切的一切,一旦开始就不会结束……而夕舞,已然不是平凡的女子了。
“逝水,她一直如此吗?”转眼间,几个月过去,夕舞静静,沉沉地睡在摇篮当中,像在爹娘身边时,那般平静而恬静……可是,真的沉寂了许多。或许,她空旷的心中,已经被鲜血,死亡,蒙上了一层阴影……
圣姬时常到‘舞间阁’看望,几乎成了她的工作。逝水感觉到一丝的疑惑,堂堂的圣姬,竟然会那么关心一个小婴儿呢?
“逝水,你今年几岁了?”
“回圣姬,已经六岁了。”
“你也是这个年纪就来千绝宫的吧!我待你可好?”
“圣姬对逝水的恩情,逝水无以为报。”似乎曲解意思了,圣姬是想真正了解她心中的想法呀!逝水是个十分缄默的孩子,她出奇的懂事,还是个天生的练武奇才。可是,心中的想法,却没有办法让人知晓。
“看好她。我去练功了,马上就到冬天了。”
“是。”尊敬地望着那个背影,向门外走去。逝水的眼光黯淡下去了。她只是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不该来到世上的“野种”,为了隐藏内心深处的脆弱,只有如此,用冷漠来伪装。即使那样的伪装,根本不堪一击……
是啊!冬季要来了……打开窗门,一股清香迎面而来,散入了整个房子。夕舞在睡梦中,似乎也感受到了,才浮起了一丝笑意,那么轻,那么淡……冬天要来了,这一年,又该过去了……其实不该那么消极的,春天会来临的,对吗?
就这样年复一年,夕舞渐渐成长,洁白的轻纱浮动在风中,配上晶莹剔透的肌肤,秀美,长到腰际的发丝……那时的她,才7岁罢了,也是在这一年,她第一次遇见了生命中第一个男人。他,那时10岁。幼小的心,将彼此记在了一个很隐秘的地方。永永远远……错误的相识,未来如何无从知晓。
千绝宫外的雪翼花,开得妖艳,美得决绝,不留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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