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出入青冥
寒舒逸心里对这个女孩子相当好奇。他御剑带过几个新收的女弟子。而那些烦人的女孩子，不时被疾速的高空飞行吓得尖叫连连，就是痴痴的盯着自己的脸一脸幸福，弄得他对带女孩子御剑已经有了抵触心理。可是眼前的女孩子几乎无视自己的存在，反而像不愿打扰他御剑似的安静异常，并且很显然不是被吓傻了——她正闲闲的抱着双臂稳稳立在飞剑上，清秀的小脸带着一个淡定从容的微笑看着下方的景色。御剑速度很快，她的目光也放得很远。是因为习惯了高速度么？但是这可是在青冥之上！有趣的女孩子。
我一边看风景一边心里叹气。虽说刚才一番豪言壮语说得我很是心血沸腾，但是这么说走就走了还真有些舍不得。爹娘和姐姐……还有猫咪它们，虽然它们平时喜欢压榨我的劳动力，但是几年来滚打跌爬的交情也是实打实的。如今，马上就要离开这个星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有时间去注意寒舒逸。
“你不怕么？”寒舒逸终于忍不住问我。
“怕？”我歪头，“怕什么？”
“这么高你不怕掉下去？还往下看？”终究是15岁的少年呢，虽说很是冷峻，但好奇心也很强啊。
“下面的景色我没见过，所以很好奇~！至于掉下去……沈代宗主让你照顾我对吧？我要是掉下去了就是你的责任。害怕我掉下去的，应该是你不是我吧？”我笑吟吟的回答。
寒舒逸无言以对。很奇特的回答，不过不让人讨厌。他想。
那个上勾的嘴角……寒师兄是在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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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飞了这么久肯定也累了，就在那个山谷休息一下吧！补充补充真元力。”沈蓉率先按落飞剑。众人也纷纷停下。
“小女娃，你饿不？”刘三努力作出一幅温和的表情，可是看上去仍然很猥亵。
“饿。”我老老实实回答。“我又不像修真者可以辟谷。你们肯定都过了辟谷期。”
“差点忘了小家伙还有吃东西……哎？你怎么知道辟谷期？”信衍惊异的问。
“村长家的藏书里有好些是关于修真的故事呢。不过我也不太清楚具体的修为分期，因为不同的书分的不一样。”
“普通人的家里怎会有修真书籍……楚家村……村长……难道，是楚天阔的后裔？”沈蓉喃喃自语，全然不知我已听在耳里。想不到我从小长大的平凡村庄还有些来历。不过现在不急，等我有了修为之后，再探寻不迟。
“我还带了一本来。”从包袱里摸出一本线装书，献宝似的递出去。
“《飘邈之旅》第一册……蓉姐姐，这不是当初咱们散到世间的宣传册嘛。”
…………我无语。
童牵衣和柳煦青去找野味了。沈蓉和掌剑分宗的诸位长老则开始教导我。
沈蓉首先赠了我一些东西。一只储物手镯，一本《剑行初窥》（修真入门），一本《术法精要》（法术入门及进阶），一本《丹行体·阵法真解》（丹药和阵法入门），一身宗门玄衣。最珍贵的是一口飞剑，名为“洗尘颜”，五阶灵器。法宝分为地器，宝器，灵器，仙器，神器。每一种又分为十二阶，威力逐渐递增。普通武林人士用的大多为地器。普通修真者则用宝器、灵器。沈蓉出手就是五阶火属灵器，端的是大手笔。其他几位长老也送了些法宝、玉简、符箓什么的，这得等我修成真元力之后才能用上了。不过，有几张抉火符、封言符等只要往对手身上一贴就能使用，堪称傻瓜法宝。
“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你寒师兄。舒逸可是我掌剑宗千年一遇的不世天才。舒逸，若白夜向你求教，一定不可敷衍，知道么？”沈蓉吩咐。寒舒逸则沉稳的点头。其实沈蓉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何对这个新加入的小女孩如此看重。掌剑宗决不乏天资悟性都极高的弟子，像我一样入门就表现不凡的人也很多。比如寒舒逸，八岁从离尘星来到衍荒星，由凌九霄推荐给沈蓉代为历练。他十一岁时，已经可以和出窍期南宫洛打成平手。他现在的修为已经踏入遥光后期——仅仅十年的时间……
其实修真的修为分成道基、道境。道基即真元的修练，也就是一般人意义上的修真。但是道境，即人的精神境界，却影响着修为的精纯。道基高、道境低的人飞升成仙的不是没有，却很少很少，其他这样的人大多难以抵御心魔，或走火入魔，或渡劫失败。道境分为百念横生、心眷尘寰、物我相照、无欲无求、乘观自在、天人合一、冥合万化、天地放歌、苍生情怀、无羁无执、道法自然、太上忘情十二重，彼此之间并无明显界限，讲求的是一种明悟，等到境界升高时自有体会。沈蓉和寒舒逸已经从我纯然的目光话语中感受到了这个小女孩转圜自如、仰观自在的先天之境，故有此一说。
这是童牵衣和柳煦青也都抱着一堆野果、提着一只野兔回来了。我用我被猫咪它们惊为天人的手艺烤出了一只金黄焦脆、外酥里嫩的兔子，结果令辟谷多年的众修真食指大动，又让我烤了两只鹿、三只野鸡才罢休。我一直怀疑，猫咪它们是为了蹭饭才和我交上朋友的，而我隔三差五丢失的密制调料恐怕也落入白猿手中——他们自己烤……众人吃完都大赞美味，看我的眼神也都变了，活像看一个移动炉灶。又搜刮了些野果野味放进储物手镯备用，我们便再次上路。
好困啊。越飞越觉得眼皮发沉。这几天日夜奔波，可把我累坏了。
不能睡……这可是在空中，睡着了……会掉下去的……寒师兄的修为真是相当强啊，带着两个人御剑还这么平稳……挡风的防护罩也要做两人份的……好困……要睡了……Zzzzzz……
寒舒逸有些好笑的看着身后的女孩子。居然就这么坐着睡着了！这几天一定累坏了吧……从那么远的地方一路赶来，和刘三的比试也很累人。真是辛苦了。他清冷的面庞上出现一个无可奈何的神情，把防风罩撑的更大、更结实了一些。右手掐了个法诀，飞剑的身形悄然变大，意为先、气为引，无形导有形，飞剑御的更加平稳了。
“勇者踏上了征途。命运的齿轮又开始转动……”
转了这么多年它烦不烦啊，只要是本玄幻小说就让它转。做个梦还想到小说，我真是……敬业。
“伟大的法师，您不畏艰险，从恶龙的城堡里救出了我们英俊的王子。作为报答，请您在这十二件神器中挑选您中意的两件吧！”帅气的金发神官微笑着对我说。
剑、刀、盾、弓、棍、锤、杖……我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剑“光明的悲哀”和盾“未来”。
“尊敬的法师阁下，作为一位法师，您为什么会选择战士用的武器？”神官疑惑的问。
来不及回答他的问题，我兴奋把那个叫做未来之盾的圆形盾翻过来，在下面释放了四层叠加的炎爆之术，又用水帝龙王波在盾里放满了水。然后从空间袋中翻出珍藏已久的大明光兽的肉，用“光明的悲哀”片成片，投入盾里，加上佐料开始煲汤。满足的吸了口还未产生的香气之后，我愉快的说——
“比起法师，厨师才是我的正职。对于一个厨师来说，最令人高兴的事莫过于找到合适的厨具。”
天空崩裂的声音。我的话有那么惊世骇俗么？
的确有崩裂的声音。睁开眼一看，正在前方飞行的南宫洛长老的飞剑，竟然正在崩裂成碎片！
“那个！”我拉了拉寒舒逸的衣袖，露出询问的神情。
“南长老是金属性体质中难得一见的‘金烈之体’，修炼的功夫过于暴烈，每当御剑过久，质劣的飞剑就会碎裂。”寒舒逸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掌剑宗中有一定修为的人都会得到一个带‘剑’字的称呼。而南宫长老的称号就来源于此——灭剑师南宫洛。”
“这样啊……那寒师兄你的称号是什么？”禁不住好奇，我问。
寒舒逸的背影一僵，陷入了沉默。糟糕，我好像问了不该问的话。
正想出言补救，寒舒逸低沉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寒绝剑·冰公子。”
听他说话的语气、看他的反应，这个称号背后似乎有一段他不愿提起的过去。我不禁心下内疚，碰到别人的伤口了么？
不要让我……想起那段过去……我不应该，再陷入恐惧。那时候我是弱者，可我现在不是了。
“萧师妹，你可有什么修行上的问题？”似是要缓解气氛，寒舒逸又恢复了那种淡然冷萧的气质，只是黑眸里多了一分黯然。
“呃……”一时找不到什么话题，我有些尴尬。“那几位前辈，用的是‘御风诀’和‘蹑云诀’吧。要用的真元力不是很多，持久性也不错。为什么你们还要御剑呢？”
“那几本书你都看完了？‘风动云随、游心天地’，这种与自然相合的境界不是那么容易达到的，讲求明悟。南宫长老他们也花了很长时间才达到‘乘观自在’的境界。不过这不是主要原因。”寒舒逸解释道，“我们御剑，因为我们是掌[剑]宗门人啊！”
真是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寒舒逸“寒绝剑·冰公子”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冷笑话的本事真是十分高强。
我伸个懒腰，想站起来。咦？飞剑怎么变大了？难道是因为我刚才睡觉……寒舒逸冷漠的外表之下也是十分温柔的呀。
说起来这口飞剑真是不凡。剑上有着淡淡的龙纹，清光缭绕，别有出尘风致。剑柄仍是镂空的龙纹，没有护手，整口剑的风格非常洗炼，简朴流丽，没有过多的装饰，却自有一番风月。朴实无华，然而从内而外散发着不可忤逆的威严。
我看得几乎失了神。正怔忪间，仿佛看见剑上有一抹云气流过，还在我面前打了个旋。那是什么？我伸出手去，摸了摸那缕云气。
突然眼前一黑！光在我周围迅速的消失，却有一幕幕画面在我面前流淌而过——身着华服的女子倔强的站在黑发男子面前，男子身后是巨大的白色龙形……男子脸上出现悲伤绝望的神情，面前华服女子委顿在地，地上有一个法阵……血色天空下白龙痛苦的嘶吼，黑发男子恍若未觉……画面一转，满目苍凉，无数的妖兽撕咬成团，血流满地……光又回来了。天旋地转之间，寒舒逸出现在我面前。
“咦咦？这些是什么？”
寒舒逸理也不理，反而凝重的盯着我，“你看见什么了？”
“华服少女，黑发男子，白龙，还有好多妖兽……”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是‘大衍之境’啊……第一次和剑沟通就能看见这个，你真了不起。”寒舒逸沉稳的回答，用的是陈述句。
“大衍之境？”话音未落，这口飞剑铮铮而鸣，泛起一阵柔和的清光，似在赞同。
“这口飞剑名唤‘云夕’，你看到的是它的记忆。大衍之境，就是剑灵的意识之境。云夕并不是缚灵，而是物灵。”
缚灵——修真者为提高飞剑的品质，往往为它缚上剑灵，增加某些属性。物灵则珍贵的多，是有仙灵之气的物品在成千上万的年岁中逐渐修出的灵体，拥有自我意识。
“极少有人能在和飞剑接触的时候就入大衍之境。剑灵极其谨小慎微，不愿与人过多接触。云夕它，很喜欢你啊。”
喜欢我？我高兴的摸摸剑身，笑眯眯的说，“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哦，云夕！”
飞剑又是一阵轻鸣，欢喜的青光直闪。物灵剑啊……这是我的第一个物灵朋友。
我试探的问道，“那个黑发男子，女子，白龙，妖兽，到底都是什么？”
“云夕曾是百刃君的佩剑。”寒舒逸迟疑片刻，还是告诉我。“黑发男子就是他。女子是他的恋人。白龙是他的坐骑。那些妖兽，应该是再上一届主人的事了。”
百刃君？掌剑宗开派祖师，百刃君？据传已经飞升神界的那个家伙？
虽然震惊，我还是很聪明的没有追问。看得出来，寒舒逸的性子十分冷漠、萧寂，不善和人交往言谈，所以才得了个“寒绝剑·冰公子”的称号。此番与我说了这么多话，怕是已经不耐了。百刃君的事，到了宗中自有办法问明。
我不再多言，再次翻开《剑行初窥》，准备试着修炼真元力，再修蹑云诀。
寒舒逸暗暗摇了摇头，小姑娘太心急了些。他四岁开始修真，花了整整7个时辰才初成道基，还是在仙灵之气充足的掌剑宗后山里面。不过现下虽是在飞剑上，有自己和云夕在，倒是出不了什么岔子。
我盘膝而坐，按《剑行初窥》上所说，微微聚力在丹田，静下心来沉入对“道”的体悟。这和原来在九幽山感受自然气息差不多，原来猫咪它们还是做了不少好事么！聚了一会儿力后便觉得丹田发热。哈，有效果。我更沉静的体悟着，心灵湛寂，时间忽然变得极慢，云夕的飞行也变得缓慢起来。风倏然而过，我与自然再次融为一体，甚至能够听到几千米之下森林里的鸟鸣声、树上花苞绽破的声音。风为肺纳、云为口鼻，与天地共呼吸。
一股细细的能量从天地间汇入我的脉络，直入气海，汇聚丹田。我依《剑行初窥》上的方法试着留住它们。心中默念法诀，用丹田吐纳。几个周天之后，能量汇成一个小漩涡，乖乖藏在了丹田里头。这个就是真元力么？我在九幽山时其实已经感受到这种能量了，只是不得其门而入，不知道如何化为己用。对于如此轻易的迈入修真的门槛，我并不感到惊异——从《剑行初窥》来看，我的道境至少已至乘观自在，对修真大有裨益。道境的作用，对道基的修筑绝对不只《剑行初窥》上说得那么简单！
缓缓睁眼，看天看地仿佛有了新的视角，恍若重生一般。万物的颜色都有了一定的规律。若说原来看世界都是只凭感官，现在则随心而游，无所羁绊。万窍含风，云生暮雨。那飞扬跳脱、自由而过的淡淡气息，不就是风么？无心出岫、随波逐流的，不就是云么？你们真是自由！笑了笑，我跟它们打招呼。
寒舒逸并未注意到我的异状，他正专心的御剑，力求平稳。
“慢些飞！前方有人争斗！”沈蓉突然回头吩咐。众人依令慢下飞剑，停在空中。
“等等，萧丫头有些不对劲。”见萧白夜闭眼呆立毫无反应，信衍不禁奇怪。
“她刚才一直都不曾说话。”寒舒逸道。
话音未落，却见萧白夜右脚踏出飞剑，左脚随即跟上，整个人都迈出了飞剑之外。
“萧师妹！”柳煦青大惊，后面一句“危险”却被她生生吞回了肚里——
那个小女孩凌空虚踏，就这么稳稳的，浮在了空中。
众人瞠目结舌。舒道桓喃喃道，“骗人吧，蹑云诀……”
“舒逸，她什么时候修成的真元力？”沈蓉却眉头一皱，问道。
“弟子不知。不过，应该就在刚才。”
“这女娃儿怕是我掌剑宗千年不遇的天才。”南宫洛大乐，“再加上十一年修成瑶光期的寒舒逸，呵，我掌剑宗怕是又要重现建宗时的盛况了！”
“咦？居然不止辟谷，直接就到了出世初期？”信衍仔细看看萧白夜，惊道。
“进境太快、道基不稳，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刘三面带忧色，摇头道。
信衍正待再说什么，沈蓉却摆手制止，“争斗的修真者正往这边来，我们先行退避。”
众人再次按落飞剑，降入一座山林。寒舒逸抓住萧白夜的胳膊把她拉了下去。
“？”我仍停留在对自然的体悟中，这一抓让我很是惊讶，“寒师兄？”
“拿着这个。等会儿如果打起来，就输入真元力撑开防护法阵。”寒舒逸塞给我一个玉石酒杯状的东西，面沉如水。
一听有人打架，我顿时来了精神。没等反应过来，空中突然传来一阵“磔磔磔”的狂笑，而后一个血红色的人影打出一件黑色的法宝，“风泠岫，老子跟你拼了！”然后那法宝突然爆裂，一股狂暴无匹、力量绝大真元力席卷天地，裹挟无比的威势急速而来。未及反应，就被其中一股带魔性的力量扫中，晕了过去。
莫名其妙的遇上高人争斗发飚，莫名其妙的被秒杀当场。难道我其实不是个主角而是个跑龙套的？我才出场了三章而已……
这是我失去知觉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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