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牵媒拉线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他刚说出“士子”两个字,萧曼便是一诧,等听到后面,人已经愣住了。
这说的不会是别人,断然就是那个吴鸿轩了。
前次去弘业寺时,还曾在淳安县君避居的阁楼上瞧见过他。
那时只道这人在城里觅不到下处,只好借居在那儿,一心读书待考,现下听焦芳一提,似乎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说起来便怪了。
若按他当初所言,即便是念着父辈至交的情谊,去拜祭个一两回,尽了心意也就是了,怎么会几次三番,流连不舍起来?
这其中显然另有别情,况且此事知道的人有限,怎么会传到焦芳的耳朵里,方才那一问又是什么用意?
焦芳却已从她的神色间瞧出了心思,目光重又柔和了下来。
“你不用猜疑,恪儿从没跟我提过半个字,可若想瞒我也瞒不住。”
他稍顿了下,又道:“人么,你之前已见过了,我也暗中叫底下查过,世代都是读书人,先帝爷在位时他父亲还在朝为官,也是个耿脾气,倒跟你爹萧大人有几分相像,只是有些锋芒太露,可惜了。我瞧那后生品貌不差,才学更是极好,三年前才十九岁,便中了黔贵乡试头名解元,算得上出类拔萃的人才。”
他对那吴鸿轩的出身如数家珍,又一番夸赞,无论怎么听都像在故意牵媒拉线似的。
萧曼不禁愈发惊讶了,没想到他竟会开口提这个。
回思起来,秦恪先前也透过这个意思,但那不过是一半调侃,一半敲打的反话,而焦芳却是和颜悦色,倒真和长辈操心儿女的婚事一般真情实意,除了诧异之外,倒没有什么不适。
“干爹怕是误会了,那位吴公子不过是为了父辈旧交来凭吊而已,与我没什么关联,此番厚意我也只有感激,并无他念。”
萧曼回得淡然,也确是据实而言。
这吴鸿轩守信重义,难得又有那股子轻利安贫,不卑不屈的骨气,落落洒脱,的确叫人敬佩,但说到像淳安县君那般心生爱慕,确是全无所感。
焦芳温然轻笑,摇了摇头:“父辈那里情分再怎么深,隔了这么些年,到他也早淡了,哪会这等放不下?你难道还没瞧出来,那后生就是奔着你来的么?”
“奔我……”
萧曼顺着他的话一讶,心头不由自主紧蹙起来,跳荡得也比方才更快了。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便是说她虽然止水无心,对方确是拳拳有意,而且千里迢迢从西南边地来到京师,大半为的就是这个。
其实她并非丝毫没有觉察,早前也已猜出点苗头来,只是强压着这念头,没往深处想罢了,这时被人猝然把话挑明,脸上登时尴尬起来,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应答才好了。
焦芳见她眼中满是惊诧,还带着几分茫然,只道是乍闻之下有些不知所措,望她叹了口气。
“读书人十年寒窗,为的就是考取功名,登堂入室,光阴苦短,又有哪个愿意蹉跎岁月?他孤身一人,家中没什么牵挂,却在乡间苦捱了三年,直到这次考期才来,为的是什么,还不清楚么?只怕知道了原委,心里也难受得紧。”

他话还没说完,萧曼的脸颊就腾的热了起来。
那吴鸿轩是三年前中的举,当时自己才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他苦忍着不来,只等到这时才来,为的不光是应考,更是要等她出落长大。焦芳不过是怕她面嫩,所以只出言点明却没当真说破而已。
她身子微紧了下,非但没觉得感慰,反而有点异样生惧。
见她仍不说话,焦芳又叹了口气,索性直言道:“你本也算是个官家千金,被恪儿生生拉到宫里来做伺候人的奴婢,想想也是作孽啊。我今日提这事儿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那后生称得上佳婿,难得又如此念情,日后考取功名,入朝为官,你跟着他也终身有靠,不用在这宫里每日战战兢兢,瞧脸色过活。若是愿意,我就代萧大人做个主,找机会暗中送你出去寻他,好不好?”
萧曼望着他慈父般的目光,心中感激他如此设身处地的关怀,眼眶也泛起酸来,可打定的主意却没半点游移。
“干爹的心意我明白,那吴公子虽是个不错的人,可我却非他的良配。”
“这话怎么说?”焦芳见她一脸正色,不禁有些诧异。
萧曼深吸了一口气,直望着他道:“他如今已是解元公,身家清白,日后前程更不可限量,我却是获罪的人,如今连教坊司的贱籍都已消了,世上再没有萧曼这个人,强要在一处,每日里也是战战兢兢,哪天真牵累了,不光误了人家,也害了自己。”
说到这里,见焦芳蹙着眉,口唇微动,像是要出言劝说的样子,便抢前一步又道:“不瞒干爹说,我原先在家时只是读书,凭空写些虚方子,总想着如何能把学到的这点本事用在实处,如今在宫里,亲眼瞧着陛下、世子还有干爹都在我手上渐渐好起来,也算是不枉此生。倘若到外面嫁了人,定然又像当年那样圈在家院里,哪还能有施展的机会,要说起来,那才真是委屈了,求干爹允准,就让我继续留在宫中吧。”
她说着盈盈拜倒,郑重其事地俯身磕了个头。
焦芳想搀住她的手顿在半截,不知怎么的竟没伸出去,俯着那娇弱的人跪在那里,背心却透着一股子韧劲儿,哪里像个柔弱的姑娘家。
他迟愣的眼中渐渐被悲悯占据,唇角却又慢慢挑起,有些吃力地在她臂上一托,迎着那仰望过来的清澈目光,慈然一笑。
“好,那就先留下……其实,恪儿从小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倒是也跟你挺像,要是我等不得先走了,你们两个便互相照应着些吧。”
焦芳的眼中含着泪,脸上却没有丝毫哀戚,说完又在她鬓边抚了抚,就缓曳着步子走回暖阁中。
萧曼品着他最后那句话,竟然没觉奇怪,恍惚间竟有些心神激荡。
隔了好半晌才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绕回通廊,冷不丁有人奔过来急急地报道:“禀秦奉御,司礼监来人了,说是有急事儿。”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