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莺初解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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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看一眼也相厌,能有什么话好说?
只瞧那眼色便像是刻意找上门来兴师问罪的,十之八九是对上次那事起了疑。
当时用的法子算是相当隐秘了,原本是不用担心被人瞧出端倪的。
可一想到那虞院使,便忍不住心惊肉跳。
事情只怕没设想的那么保险。
萧曼半悬着心,又怕露怯着了形迹,当下只好吩咐随行的内侍自回司礼监复命。
那些人都是眼头明亮的,一看这架势便情知不善,像是怕殃及池鱼,呵腰应后,转眼就都去了。
没有人张伞,迎着斜风,绵绵细雨没遮没拦地拍打在脸上,眼前很快便是一片冰凉的朦胧。
萧曼定了定神,索性也不去看对方,似垂非垂着眼,假作恭敬的样子。
“晋王殿下请吩咐。”
“小秦公公刚才又有什么公干?”澜建瑧没接她的话,略顿了一下,便诘口反问。
时候一长,被人叫得多了,听到“小秦公公”这四个字也不觉如何刺耳难忍,可从他口中说出来,却还像之前那样不舒服,便如喉中生了荆棘似的,刺得耳鼓发痛。
以为能有什么话说,还不是存心找茬来了么?
她倒也坦然不惧,微躬了下身:“回殿下,之前市舶司新到了一批西夷器物,陛下令旨,叫分送给东西六宫各位娘娘,权做中秋遗缺的节仪恩赏,奴婢奉命已办妥了。”
澜建瑧“呵”的一笑,负手向旁踱了两步,望着墙檐下散垂的雨滴。
“芝麻绿豆大点的事儿,只管叫谁去跑个腿不成,秦恪这般使唤,就不怕你心里不舒坦?”
他嘴上暗讽,又像对这背后的深意已了然于胸。
萧曼故作懵懂不觉,仍旧正色道:“这是昨日定下的事,陛下有明旨,奴婢是奉旨办差,不敢有丝毫懈怠……”
“哼,唬人的鬼腔还真学得似模似样了,这里又没别人,用得着还装这副假脸么?”澜建瑧冷寒的声音又棘刺般戳了过来,“你不会对那阉贼已经死心塌地了吧?”
这话明着恶心,暗地里的意思更加不堪。
萧曼浑身一震,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的怒气,随即便觉察到了什么,刚一抬眼就看他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近旁,轻呼了一声,不自禁地便向后退。
然而脚下还没踏实,胸前衣襟便被揪住,将她整个人生生地扯了回来。
澜建瑧微沉着眼俯近,与她触目相对,淡冷的脸上已难掩怒色。
“说,昨日你究竟来干什么?”
果然已瞧出来了……
只是不知已探明了多少内情底细。
萧曼胸中怦然不止,心想就算他已尽数了然,也不能点头承认,还得继续绷着劲儿佯装不知。
“殿下这话便叫奴婢惶恐了,昨日是奉旨请脉,哪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便觉胸口衣襟又是一紧,已被他半提了起来。
“还装,秦恪让你在本王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这便是敞开天窗,把话挑明了说,就像削尖的竹篙,直插人心窝子,不容再抵赖了。
萧曼愕然一怔,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蒙混过去才好,又见那张怒色渐沉的脸上微起异样,似乎竟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失望。

“哟,这是怎么了?殿下有什么事,只管责问臣便是了,和下头的奴婢置什么气?”
寒声在旁促起,立时将这四下凝结之气都压散了。
她心口一跳,这寒沁的声音已听过无数次,哪回都是凛如霜雪,此刻听来却俨若春风,叫人暖意暗生,连僵紧的身子也舒缓开来了。
几乎与此同时,揪着衣襟的手也松开了,她身子坠下来,双腿竟有些虚软无力,硬挺着向后撤了两步。
她没抬头去看,仅凭那股雨水也遮掩不住的薄荷香气便知他走近到了身旁,手心不自禁地攥出汗来,耳根也起了燥。
“秦厂臣好快的脚程,果然惦记得紧啊。”澜建瑧冷声回应,身子已转了过去。
“殿下过奖,陛下登基大典在即,宫中事务繁杂,臣这两日是焦头烂额,若不手脚快些,只怕便真误了大事了。”
两人像暗自绞缠,拼斗了一个回合,又像各显锋芒,互不相干。
萧曼一字一句都听到了,却像过耳微风,脑袋里犯着混沌,全无所感,蓦然就觉腰间被轻拍了一下,秦恪的声音又道:“底下的奴婢不懂规矩,可心还是好的,臣这里求个情,请殿下宽恕,回头臣好好责罚于她。”
这“责罚”二字又让她额角一跳,听出这是让自己先走的意思,也没去细想,更没心思去看澜建瑧的脸色,只照规矩行了一礼,便赶忙绕过两人去了。
她逃也似的越走越快,直到转进养心殿前院,才停下长出了口气,那颗心兀自砰跳不止。
没了方才那覆压如山的气氛,脑筋也活络起来,不禁在想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先前那些奴婢去报的?只怕这片刻工夫还来不及。
赶个正着,刚好打这里过?似乎也嫌太巧了些。
萧曼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那颗心仿佛还悬在刚才的地方,紧慢间且收不回来,这时也不愿入内去,便又转回头,跨过门口的横石,探着脑袋向外张望。
这一探不要紧,冷不丁便见秦恪就在不远处,正大步朝这里走过来。
她吓了一跳,火燎似的缩身又退了回去,登时面红过耳,竟比之前任何一次和他近身相处时都更羞惭无地。
好端端的,就算要等,便在这里等就是了,干嘛起了心思去看,这下可倒好,活生生被他抓了包,回头定然又是一番奚落。
萧曼垂耷着脑袋,交在身前的双手紧握,不经意中指腹都搓捏得泛白,又怕被殿前那些值守的内侍瞧出异样,便背过身去,做恭敬等候的样子。
没等多时,脚步声终于到了门口,素袍入眼,向上斜斜地一撩,人便跨了进来,在旁边停住了。
她似乎已猜到了他将要说的话,脸不由更加热烫,本来想好的言语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忽然间,那纤长的五指伸到面前,又蓦地一沉,正抚在胸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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