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青梅如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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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头驴回去,既够犟劲儿,又皮实耐折腾。
从他嘴里说出来,当真算是两全其美。
这话够损人,也够噎人,可又让你挑不出错来。
何况若论起犟,又有谁能硬得过他去?
童纲抽了抽鼻子,认怂点头:“成,成,我记下了,那小娘们咱就只当没见过,往后宫里的人我也不惦记了,要再犯这毛病,督主便只管治罪就是了。”
秦恪面色稍和,唇间挑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撇颌示意,合上手头的奏本,丢在旁边那一摞上,另取了一本摊开。
“查勘皇庄的事儿也该齐了吧?”
童纲才重新坐下,那股被噎住的气儿还没顺溜,便听他忽然问起这个,愣了下才答:“差不多了,连着那些罪员的,还有奸民投献的,清点下来多出不少,总共得有三万七八千顷吧。”
两年前先帝在时也查了一回,算上所有的宗室田产,满打满算也不足两万顷,这一下竟多出了近一倍,朝堂上那帮禄蠹兼并土地的本事当真了得。
秦恪只觉那笔的毛锋有些开叉,停手又蘸了朱砂,在砚沿上撇匀。
“吩咐下去,先帝原有的那些不动,新增出来的预留几处,其余的包括京畿八府,连同故太子那五处庄田全部裁撤,清丈后招抚百姓流民耕种,回头有明旨,暂定三年免税吧。”
好好的肥肉都吃进嘴里了,居然还要往外吐?
童纲抽了下脸,眼中分明写着不情愿。
“怎么,心疼?”还没等开口,秦恪又寒浸浸地问了一声,随即瞥过眼来,“要心疼也是替陛下心疼,光是这些也比原先多了三四成的地,且都是良田,还不够你捞么?眼皮子别太浅,陛下这江山坐得稳,咱们也安生,以后还愁见不着好处。”
这话已是点透了说。
但凡帝王初临大位,要干的莫过于杀人立威,施恩彰德两件事,千百年来成了亘古不变,放之四海皆准之理。
立威自不必说,东厂时时刻刻也没松过劲儿,如今把这些地撒出去分了,叫耕者有田,又解了水后灾情,还有谁不感恩戴德,诚心拥护?
况且那些地本也不在手中,慷他人之慨,又赚了声誉民心,这番计较当真叫人佩服。
童纲既然坐着御马监的头把交椅,自然也不是莽夫蠢材,这道理一琢磨便豁然通解,也不禁连连颔首。
这种事那皇帝小儿不懂,自然得有心细的人替想着,就像眼前这位爷,明明当着伺候人的差,操的却是皇帝老子的心。
他撇嘴嘬了嘬牙花子:“好嘞,这事我明儿就去张罗着,等有了明旨便立刻经办。”
话到了这里也就没什么了。
童纲打了个躬,起身出门,到外头刚长出了口气,就看通廊对面走来一人,纤体细腰,行步间还略带些盈盈之态,手中还捧着托盘,俨然有那么点佳人传宴的风致。
这模样连猜也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怨不得敢不守规矩,敢情是人家眼里就没当奴婢看待,再这么下去,只怕以后连那位爷的家都当了。

他心里不顺气,可也知道不能造次,索性便站在那里等着。
萧曼也早看到了对方,虽然面生,但看形貌做派,这时候又从那隔间里出来,心里也有了数,脚下仍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到近处略躬了下身。
“秦祯见过童掌印。”
这个礼见得直截了当,语气间更是没觉出几分恭敬来。
“别介,咱家虽说跟督主算是师兄弟来着,可也不敢装这个大,白日里又全赖小秦公公周全,要是瞧得起,只管叫个童兄,老童都成,掌印两字可千万莫提。”
童纲凛狭着目光在她脸上转了几圈,似乎对那浑养天成的精致也有些惊讶,眸色蓦然一低,垂向托盘上那碗热气徐徐的粥,凑近抽吸着鼻子。
“哟,里头加了什么,这般燥气?”
他声音本就透着市井无赖似的油滑,这话说出来更带着股说不出的亵猥。
萧曼垂眸咬了下唇,心中愈发厌恶了。
去了势的人本就阳衰体虚,又时常通宵达旦的操劳,稍加些药材补气也是食疗之理,只有生性下作的人才会拿那般不堪的心思猜度人。
本以为秦恪就算顾全大局,不明面上处置这人,私底下也该小以惩戒,杀杀他的气焰,现下瞧他这仍旧趾高气扬的模样,显然是连句责备话也没听到,满面春风得意,往后那些龌蹉事自然还是照干不误,乐此不疲。
她暗哼了一声,却抬眼淡笑道:“童掌印该也知道督主有头疼的老症,近两日又重了,这是祛风定神用的,要是燥气,岂不更牵连得厉害?”
原以为揶揄两句,就算不气急败坏,也得变个脸色,没曾想竟还能做出笑脸应人,倒也真不是个只供使唤的奴婢。
童纲微诧了下,也不敢再拿话去呛,于是点了下头:“小秦公公深通医理,自然说得是,督主的事儿误不得,咱家也还得去向陛下请罪,这就告辞了。”
他说着,壮硕的身躯已从旁绕过,裹挟着一股风径自去了。
萧曼微侧着身,垂首站在原地,看他由一名内侍引着往西头寝阁走,才回转过去,抿着唇叹了一声。
原本就不怎么开怀,这时心绪更差,垂盯着那碗粥,只想扭头走了。
想了一会儿,还是硬不起心来,带着些忿忿地向前走了几步,转进那隔间。
里面的案头上依旧是堆积如山,只能从一摞摞奏本的缝隙间看到小半张侧脸,稍稍离近些,便能看出那眼眶下倦意累积的淡青。
不知怎么的,一见之下,先前那股怒气便消散了大半,只剩些许不知来由的怨。
糟蹋人的又不是他,干嘛却要置这气?
萧曼轻叹了一声,走到近前,搁下托盘,把那碗粥轻轻搁在他手边:“晚膳也没吃多少,你先用些,我来分拣吧。”
秦恪“嗯”了一声,又略看了几眼,才将那奏本丢开,端起那碗粥,拿调羹轻搅着,眉间不由轻蹙:“今儿加了什么,怎么像是鹿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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