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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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悄悄洒落在地上,形成一个个斑驳的光影。 更新最快沉睡了两天的青青终于醒了过来,她用手揉揉迷糊的眼睛,看到了伏在床榻旁边睡着的沈星河。
他用手枕着脑袋,从臂弯里露出俊秀的脸庞。他的发丝凌乱,衣服也沾满了尘土的污浊。青青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依稀能够记起那天晚上,他紧紧搂着自己策马狂奔时的情形。想到这儿,她的心不由得一软。
“夫人!”红药端了一个食盘走进屋来,看见青青已经半坐起来,惊喜地叫道。可是青青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用一只手指了指还伏在榻边睡觉的沈星河,红药立马压低了声音,问道:“您好些了吧?”
青青点点头,她慢慢地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从榻上爬下来,生怕惊扰了沈星河。她从榻上拿起一张轻薄又密实的毛毯,轻轻盖在沈星河的身上,便拉着红药一起来到了外间。
“哎呀,夫人!”红药皱眉嗔怪道:“您还是小孩子模样,动不动就爱就溜出去了,您到底去哪儿了,害得婢子担心得不得了呢!”
“我……”青青犹豫了下,说道:“我只是心血来潮,想去城南的寺庙里拜一拜。”看着红药埋怨的表情,她连忙转移话题,笑道:“看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您这一走丢,不知道愁坏了府里多少人。我们这些下人就不必说了,整个将军府都恨不得翻个底儿朝天,生怕您失足掉哪个水池子里!幸亏老夫人这些天去礼佛,不在府里,否则她还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子呢!”红药半开玩笑地说道。
“夫人!”红药又朝里间的方向望了望,把脸上戏谑的神色收起,一本正经说道:“将军这次为了找您,大半夜冒雪跑遍了全城。他把您抱回来以后,就一直在您身边守着,整整两天没合眼呢!直到这会儿,实在支撑不住了,才睡了过去!”
听了红药的话,青青心中的怨气消解了大半,那个叫做“寒烟”的名字仿佛真的如一缕青烟飘散而去,从不曾在她的生活里留下过痕迹。
看着沈星河独自伏在榻边的背影,青青心里掠过一丝温柔的怜悯,她起身对红药说:“走,咱们到小厨房去,准备一些吃食吧!”
乌黑饱满的芝麻用干锅来回快速地翻炒,直到一粒粒芝麻均匀地膨胀起来,散发出浓郁诱人的香味儿。起锅后,再将炒熟的芝麻用石磨磨碎,加入板油、糖粉,搅拌成馅料。事先已经和好的糯米粉洁白晶莹,塞入芝麻馅,团成一个个大小均匀的汤圆。
小火炉上坐着一个铜制的小锅,里面盛的是青青从西域带回来的葡萄美酒。汤圆下入锅中,不一会儿便随着红酒的沸腾来回翻滚,整个小厨房里都回荡着令人陶醉的甜酒气息。
傍晚时分,青青端着做好的汤圆回到了房间。此时沈星河也刚刚醒来,他睁眼见青青不在了榻上,心中一个激灵,害怕她再次出走,赶紧起身冲出门要去寻找。刚走到门口,就和青青迎面碰上了。
“哎呀!”青青发出一声叫喊,手中的食盘晃了一下,上面白釉瓷碗里的汤圆也溅出了汤水。幸而沈星河有力的大手牢牢扶住青青,她才没有失手打翻费了一整个下午功夫做出来的红酒汤圆。
沈星河紧紧抓着青青的手臂,青青端着实食盘,低着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在门前定定站了半晌。
“汤圆就要凉了!“青青低声说道:“咱们赶紧进屋去吧!”
沈星河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便和青青一同步入了房间。
白瓷碗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莹润的光泽。碗中鲜红透亮的葡萄酒醇香诱人,洁白的汤圆软糯弹牙,里面的芝麻馅料更是香气扑鼻。沈星河拿起碗筷,轻轻夹起一颗咬了一口,甜蜜的暖意便顺着口腔流进了心里。
“怎么样?”坐在他对面的青青问道:“还合胃口么?”
沈星河连忙将汤圆咽了下去,重重点头道:“嗯,好吃!”
青青身子前倾,趴在矮矮的凭几上,双手托腮,静静看着沈星河吃饭的样子。她觉得这一刻很幸福,可是这幸福又如此虚幻,她不愿意现在把这个美梦给刺破。
沈星河被青青看得有些脸红,他放下碗筷,双手托在膝上,低着头想要对青青说些什么,可是还没有下定决心。
“青儿!”想了半天,他终于放下了心结,说道:“那一晚的事,我想对你说……”
听到沈星河的这句话,青青从自己虚幻的美梦中猛地惊醒过来,虽然她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做好了准备,但早晚都要面对这一天。想到这里,青青抬起头,看着沈星河的眼睛,淡淡地说道:“你说吧。”
“寒烟……”沈星河有些吞吞吐吐:“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
“哦。”青青心底想着:“原来是青梅竹马,这么说来,自己反而是个第三者了。”她的心里响起了一声叹息。
沈星河接着说道:“景隆十二年,祁王叛乱被圣上镇压,寒烟的父亲,当时的扬州刺史柳继宗也因为支持祁王被降罪。柳氏一族或处死、或流放,寒烟也被卖入了教坊之中。”

“从那以后,我便常常去百花楼,免得她遭受恶人的欺负。”沈星河的语气平静,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紧张:“前日里,我去找她,她说已被扬州富商赎身,下个月就要随那人一起走了……”
“你……”青青试探着问道:“爱她么?”
沈星河低着头沉默不语,看着他的样子,青青心里一切都明了了。
“那么我离开吧。”青青忍耐着心里的波涛汹涌,垂眼平静地说道:“你去找她,你们也许还有机会。若你怕圣上怪罪,便推说是我的错好了。”她用手拉了拉裙摆上的褶皱,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反正我……也想回家照顾阿爹一辈子。”
可是强忍的坚强终究还是泄气了,青青的话音微颤,有些哽咽。
“你不要走!”沈星河急忙抓住青青的手腕,说道:“回扬州,也是寒烟的选择,我们答应会彼此相忘。青儿,你不要也离开我!”
“是么?”青青的语气带有几分疑惑,她看着沈星河的脸庞,眼泪顺着脸颊落下。
“嗯!”沈星河重重地点点头,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青青别过头去,偷偷擦干脸上的泪痕,说道:“这些天你也疲累了,早些歇息吧。”说罢,她收拾好凭几上的碗筷,端起食盘起身离开了房间。
这一晚,青青睡在里间的榻上,沈星河则始终坐在外间。两个人没有更多的言语,默默过了一夜。接下来的几日,虽然两人交流不多,倒也平平淡淡地度过了。沈星河没有了公务处理,整日都待在府里,不曾出去。青青也把心思放在了种菜和料理上,时不时地就变换着花样儿满足食欲。
眼见着就要过年了,将军府上上下下都开始筹备起来。老夫人有每年节前去礼佛的习惯,说是要给儿孙祈福,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直到年节跟前才回来。
这一日,从宫里传出来消息,圣上见天气晴好,想在节前组织一场马球赛。作为大周数一数二的马球好手,沈星河自然被圣上点名参加。据说,同场竞技的,除了几位年轻的皇子,还有包括苏铉在内的几个年轻将领。
“淑妃娘娘传话说……”沈星河对青青说道:“要我带你一同进宫去。她说很惦念你做的点心。”
“那便去吧!”青青答应道,虽说心中对沈星河还有些芥蒂,但她也不想拂了淑妃娘娘的面子。
“好!”沈星河嘴角微翘,显出一丝高兴的样子,说道:“那我去准备准备,咱们明日一早便入宫去!”
第二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宽阔的皇家马球场上,两队人马早已经整装待发,只等待着圣上下达开始的号令。沈星河骑着白色的星追马,一身红色窄袖胡装,脚穿黑色齐膝长筒皮靴,威风凛凛,好不气派。红色一队的还有身材魁梧庆王,他的坐骑是一匹纯黑的骏马。
而另一方,是身穿白色衣衫的队伍。领头的二人,一个是苏铉,他身着白底银色暗花纹的窄袖锦袍,骑着一批枣红色高头大马,手中挥舞着木制的藤杖。而另一个,则是还受蛊毒之苦的嘉王,他也没有了先前的病态,身子挺直,反而是一副英姿勃发的模样。
两支队伍各有十人,皇帝和一众亲贵坐在高高的观礼台上,兴致勃勃地期待着一场精彩绝伦的马球比赛。
“好!”皇帝捋捋胡子笑道:“那就开始吧!”随着一声响亮的敲锣声,两支队伍开始了激烈的比赛。
小小的木球在藤杖的击打下满场乱窜,快得让人看不清它的行动轨迹。马蹄轻踏,在场上扬起尘土。一个个身形矫健的健儿们娴熟地控制着马匹,手中的藤杖上下翻飞,身体一会儿伏在马背上,一会儿高高直立,惊险的动作直看得人心惊胆战。
淑妃看着场上的情况,捂着胸口说道:“啊呦,我的儿,怎么非要来打什么马球!”她紧紧拉住坐在自己身旁的青青的手,接着说道:“青儿,俊彦的伤还没好利索,我真怕他会出什么事儿!”
场上嘉王表现得甚是勇猛,他手中的藤杖高高扬起,已经带着木球连续越过了几个对手的阻拦,眼看就要射门了。正在这时,沈星河骑着星追马从侧翼飞奔过来,用藤杖轻轻一挑,便阻断了嘉王的进攻,将木球截了下来。
“俊彦还是太急了一些。”坐在淑妃左手侧的太子见状说道。他的脸上依旧挂着白纱,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更衬得他身材瘦削。
看到自己发起的进攻被沈星河阻断,嘉王仿佛燃起了斗志,狠狠踢了一下马肚,全速向沈星河追过去,想要把比赛的主动权抢夺回来。
“啊!”突然围观比赛的众人发出一阵惊呼,观礼台上,包括皇帝在内的众人都站了起来,一个劲儿地鼓掌喝彩。原来,嘉王这一险招居然奏效了,他从沈星河的藤杖下夺球成功,原地反身一击,木球径直入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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