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石筠梅觉得小童到车间去得太爽快了他应该大发脾气大吵大闹一番，如此才显出石筠梅的胜利来之不易。可是小童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有点弃之如弊屣的味道。慢慢地石筠梅听到一种舆论，小童是因祸得福了。如今他在车间干设备员，各种备品配件的采买都经过他的手，他倒是吃香的喝辣的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石筠梅的心怅怅的。不是看不得小童好，而是自己心头堵着一口气，咽不下去。她老是感觉亏了自己，好象不知是谁有负于自己。一件偶然的事情，使这种情绪变得更加强烈，石筠梅本已不平衡的心理发生了更强烈的地震。
曾和石筠梅同在乙炔班里扛过氧气瓶的小梦，自修电大毕业后，经过招聘考试进了公司的采购部门，经办钢厂的铁合金采购业务。石筠梅有一次与小梦在路上遇到了，老远的一声招呼，两辆轻便美丽的自行车便汇集到一处。
两人在路边闲聊起来。说了一番近况如何的话，又抱怨社会现象。石筠梅随口说出她侄儿上小学的事，只为跨地区选择一个好点的学校，竟要交6000块钱。小梦说：你不会把他的户口迁到好学校附近地区去？那就不需要交跨地区择校费了嘛！6000块钱虽然不多，但是只要有办法的人就不必交这冤枉钱。读…啦
小梦的话让石筠梅着实吓了一跳。这办法谁都想得到，但是绝大多数人只能想想而已，可是小梦说得象嗑瓜子似的。而且，你听听她说什么？6000块钱不多……，奶奶个头的！这小婊子口气大的，好象拣了个金娃娃似的。
石筠梅不客气地说：“户口是好迁的？！”
没想到小梦说：“这有何难？石姐，你要看得起小梦，这事我替你办了。”
石筠梅说：“光迁小孩子一个人的户口，学校也不认的。”
小梦说：“放心，既然要办，总要办得全须全尾，顺顺溜溜。”
石筠梅既怀疑又兴奋，她实在不愿意相信小梦有如此大的能耐，但有这样的好事她又不能错失。甭管怎样，她当即将小梦引到自己的哥嫂家。哥嫂听见有这样的好事，就象天上掉下了贵人，当场留小梦吃饭。
小梦一心要让石筠梅睁开眼睛重新认识自己。她见石筠梅的哥哥嫂嫂忙乱，计议着去斩鸭子，家里并没有什么菜。小梦说：“要不我们上饭店吧。”
轻轻一句话，好象提醒了众人，便都说上饭店上饭店。石筠梅的眉头在千分之一秒内皱了一下。转而一想，小梦如今是搞业务的人，总不至于为了骗一顿吃喝，便胡诌出这么一大篇谎话吧！
一顿饭局下来，小梦与石筠梅的关系好象更近了一层，入学迁户口的细节问题也在吃吃喝喝之间商量透了。临近终席，小梦装着去洗手间的样子出去了一趟。回来又坐了一会，石筠梅的哥哥趁妹妹与小梦说话，招手让服务员过来埋单，不料，服务员说：“先生，您的账已经结过了。”
石筠梅正闲聊着，但并不妨碍她将服务员的话听进耳朵。她睁大眼睛盯着小梦说：“怎么？……”
小梦笑盈盈的，显得非常轻松。因为成功地消解了让人以为她蹭食的误会，而露出得胜者乞求谅解的笑容。她这一个笑，让石筠梅大跌眼镜。因为她要是花钱请人吃了这样一餐，她是无论如何做不出这样完美的笑容的。
石筠梅说：“小梦，这怎么可以。”
石筠梅的哥哥嫂嫂象合唱团似的齐唱：“这不行的，这不行的。”
小梦见局势摆不平，石筠梅一家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这样的本末倒置，实在搪塞不过去，只得对石筠梅耳语道：“我只是签个字，又不要付现钞的。”说完，十分优雅地站起身来，大声说：“行啦，行啦，你们就等我的好信吧。”
过了两天，小梦果然把办好了迁移的户口簿给石筠梅送了过来。石筠梅哥嫂一家三口的居住地赫然迁到了圆梦小区，论学区正属于心仪的小学招生范围。
石筠梅问小梦怎么办的？小梦说，这有什么呀？现在不是全民经商嘛，派出所的也不能落后嘛，所长指着七大姑八大姨的名份做生意，他们求我的事多着呢！这点事一说，他们巴不得有个机会效劳呗。
石筠梅犹如醍醐灌顶，懵懂中醒开眼睛，发现自己象秋后的残荷一样衰败了，而小梦则象春天里蓬勃拔节的芦苇。要不是小梦的出现，她石筠梅还觉得自己美得不行呢！真是井底之蛙呀，给你一个井口就以为天是薄薄的一片纽扣儿了。
从这一刻起，石筠梅感到宣传科这样的清水衙门她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她要采取行动，她要改变生存状态，她要自己和环境全都换一个样子。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