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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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克莱尔穿过院子,来到隔壁门前。露丝•;;比夏普家的前门开着。她敲了敲腰门并喊到:”露丝,你在家吗?”半分钟后,她进到门厅并再次叫道:”露丝?”仍无人声,也听不到洗碗盘声,或者吃晚饭的声音。两间车库的门开着,露丝的车在,她丈夫迪安的开走了。
克莱尔再次敲门。
“露丝?”她叫道。
露丝终于从左边出来,那是卧室的方向。她没精打采地打开门,看起来委靡不整,金色的长发散乱披着,就象葡萄藤上的卷须。红肿的双眼下吊着眼袋,声音比平时少气无力:“嗨,克莱尔。”
克莱尔看了她一眼,“你怎么啦?”
“我也不知道。”
“但你哭了!”
“进来吧。”
克莱尔随她走进厨房。
“有时间坐会吗?”
“当然有。告诉我怎么回事。”
露丝拿出两个玻璃杯,不问克莱尔喝什么,就倒进冰块和饮料。她把饮料放到桌上,然后坐下来,肩膀—边抽蓄着:“我想迪安要离开我了。”
“哦,露丝,不会吧!”克莱尔在桌面上用手盖住她朋友的手并握了—下。
滑动玻璃门开着。露丝目光散乱地盯着红木地板,蓝眼里充满泪水。她用手指将散乱的头发掠向后边,抽泣了一下,低头盯着玻璃杯。“有些地方出了岔子,我最近才知道。事情是从去年春天我和妹妹莎娜去探望母亲开始的。”她和妹妹莎娜到凤凰城与父母—起住了一周,当时他父母正在凤凰城买房子。
“是怎样引起的呢?”
“一些日常小事的变化,新衣服,甚至在修面后。有时,我一走到卧室门口,发现他正和某人通电话,一见我就马上说再见,挂上电话。我问他是谁,他总说是同一办公室的同事。开头,我没有多想。这一周以来,我回答了两个电话,但未讲话就挂断了。每次我都发现有人接听,因为能听到背景音乐。昨天晚上他说换一下手表电池,回来后我查了下他车上的里程表,竟跑了25英里,走了将近两个半小时。”
“你问过他去哪儿吗?”
“没有。”
“那你不觉得在得出结论前应问清楚吗?”
“我还没想到要得出结论。那不只是发生在昨晚上,整个夏天都时常这样。他有点不一样了。”
“啊,露丝,你得注意,这只是你的推测。我觉得你还是问问他昨晚去哪儿好。”
“但要是他和其他人在一起,我怎么办?”
克莱尔从结婚以来,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丈夫,因此对朋友十分同情。“你真不想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要是你,会怎么办?”
她呢?这问题仔细想来令人厌恶,但又有冲击力。露丝和迪安结婚比他和汤姆还久,两个孩子巳上大学;分期付款的房子即将付清;很快就可领退休金。据克莱尔所知,他们的婚姻从未公开出过问题。他们的情况与克莱尔和汤姆很相似。真是不可思议,如此稳定的婚姻竟会出现裂缝。她可以想象露丝对此的恐惧,而进一步调查更会加重这种恐惧。克莱尔的工作环境是通过沟通和讨论的方式解决问题。
“我想……”她答道,“我想知道事情的真象,以便能解决问题。”
“不,你无法知道真象。”露丝的断然拒绝使克莱尔吃了一惊。“你知道,因为那些事还没有发生,但要真发生了,感受会完全不同。我希望他仅仅是找到了某种感觉,与她中止来往,永远不会闹开。”
“那就是你的打算?假装亳不在意,什么也不说?”
“啊,上帝,克莱尔,我不知怎样办。”露丝把额头埋在手掌里,手指插进散乱的头发中。“他还染了头发,你注意到了吗?”她抬起头,重复说道,“他染了发,我们都取笑他。但他为啥染发呢?我当然不介意他的头发开始变白,我也告诉过他。他那么干不是很出人意料吗?”
的确如此,但克莱尔感到要是赞同的话,只会进一步加深露丝的怀疑。
“我想去年以来你们过得很艰难,因为查德去上大学了,家里没有孩子,人到中年,这是个困难的转变过程。”
“但其他人却没有这么紧张。”
“露丝,现在别说那些了,你不知道它的真象。”
“上周有一天晚上他没回来吃晚饭。”
“还有什么新线索?如果我要指责汤姆不回家吃晚饭是在欺骗我,我们的婚姻在很多年前就结束了。”
“那不一样,他的工作使他呆在学校里,你知道那是正当的理由。”
“但我还是非常相信他,你说是吗?”
“不过我无法再相信迪安了,太多的事实证明了这点。”
“你和其他人谈过吗?和你妈妈,和莎娜?”
“还没有,只给你说了。我不想让我家里的人知道任何事情。你知道他们有多喜欢迪安。”
“我有个建议:出去过周末。带他去个浪漫的地方,只有你们两人,然后你就可以全力以赴,体验新生活。”
“我们已这样作过多次,再来好象就没什么味道了。”
“那是因为每次都是他安排,给你意外惊喜。或许他巳厌倦了,该轮到你来安排了。”
“你是在责备我。”
“不,我不是责备你,我是说那有效。结婚时间越长,遭遇的事情越多。我们大家都一样,早上看到枕头对面是老面孔,同一个躯体在这里那里恍动,**成了例行公事,或者干脆不做。你们家的情况怎样?”
“很乏味,特别是孩子们离开后。”
“明白啦。”
“不是我,是他。”
“你能确定吗?”露丝正要发火,克莱尔抬起手掌说:“别紧张,只是再好好想想。我想说的是,看在上帝份上,和他谈谈。他现在在哪儿?”
“他参加了一个运动和健身俱乐部,这又是另一回事了。更气人的是他说他必须参加形体训练,以便成为俱乐部成员。现在他打算每周住在那儿几个晚上。这就是他告诉我他要去的地方。”
“那你干吗不和他一起参加呢?”
“因为我不想参加。我下班回来后很累,再也不想去那些劳什子健身房,在走步机上走一个钟头。我上班巳站了一整天了。”
克莱尔和露丝是好朋友,很清楚露丝的个性。这个女人很固执,即使真象就在她眼前,她也时常拒绝接受。她作为妻子,经常自以为是。克莱尔知道她把丈夫当成恩赐对象。每当克莱尔想劝她时,她会尽力争辩,这次又是如此。
“露丝,听我说,这一次你需要和迪安和好,别和他对着干。只要有机会就和他呆在—起。和他—起到俱乐部会带来新鲜感,使你们的关系更有生气。什么也别说,对健康会大有好处。”
露丝叹了口气,垂下双肩。“唉,我真不知怎么办!”
“只消想一想就行。”克莱尔站起来准备离开。露丝和她一起走到门口,相互拥抱。
“谁知道呢?你可能完全误解了迪安。他爱你,你知道这一点。”直到离开,克莱尔始终未提她来这里的目的。当露丝的婚姻濒临危机时,怎能让她推荐度周末的地方呢?她决定还是给同事打电话的好。
回到家时,汤姆巳经走了,是学校的后勤主任要他回学校去,英语教科书丢失的问题巳有眉目了。
十点刚过,克莱尔正在折迭衣服,准备洗澡,汤姆走进卧室,关上门,身体后退靠在门上,懒洋洋地望着她。
“嗨,回来啦!”她说,没转身去望他,“找到那些书了吗?”
“没有。我想他们将这些书在货栈搞丢了。”
“哦,不行,汤姆,那你打算怎么办?”没有回答,她停下来,用大拇指钩起裤子的腰带扣,回头望去,他仍一动未动地靠在门上。她的口气软了些,问:“那你打算怎么办?”“用去年的旧书。”口气中很明显对丢失教科书的话题毫无兴趣。
他们的眼光相接,即使隔着整个房间,她也感觉到他体内燃烧的**。“怎么啦?”她微笑着问,“你看人家的眼神又象从前下班回来时一样。”
“从前什么样?”
“我们刚开始恋爱时的样子。”
他笑了,把**从门上移开,收腹,开始脱掉衬衣。“你要洗澡吗?”他问,脑袋埋在套衫下面。
“要。”她回答,一边继绕脱衣服,“我的教室今天太热了。我实在讨厌打开包装,又脏又累。”
他把衬衣甩到一边,解开皮带扣,看她裸着身体,弯下腰,拾起脏衣服,向洗澡间的洗衣篮走去。他慢慢跟在后面,一边解扣子,拉开拉链,一边看她打开淋浴间,身子进去了,一条腿留在门外,身体其余部分则因玻璃打湿,看不清楚。
淋浴水流了半分钟后她才跨进去,关上门。透过淌水的玻璃观察,她的身材象摇曳的彩色幽灵,仰头,抬手,慢慢转身,两手在胸前搓动,翻动着水流。
他脱光衣服,加了进来。
他们一接触,克莱尔眼睛睁开了。“哦……来啦,大男孩?”她说,声音充满性感。他的情绪立即高涨,他很喜欢。
“嗨,这儿来。”他们的肚皮贴在一起,水流分成Y形流下。“我们以前没会过吗?”
“今天上午,在胡伯特•;;H•;;哈佛莱中学232房间。”
“还有在厨房水槽边,晚上6点半左右。”
“那是你干的。”他将臀部斜靠在她身上。
“对,那是……你今天在特别场合贡献了法国式吻。”
“特别场合?”
“是呀。至少有一个是特别场合,你必须承认。在上班时间,上班的地方抱着女人亲吻,对你这样一个负责的人来说,还不特别吗?”
“我那只不过是为周末预热一下。”他闭着眼,伸手摸着香皂,开始在她的后背和**上抹。她身体变僵硬,闭上眼,嘴里发出快活的呻吟。
他给她**打上香皂,搂在怀里吻起来。吻完后,才进入她的身体。触动他巳触动过千百次的地方。
“找到过周末的地方吗?”他轻声地问。
“找到啦。你打电话给你父亲了吗?”
“打了,他会来的。”
他将她的湿头发掠向脑后,吻她鼻子左侧,上唇,下唇,一手握住光滑的颈子,吻她就象要把蜂蜜罐舔干净一样。热水弥漫在他们的脖子上,在皮肤上抹上一层光溜溜的润滑剂。正对她的嘴,他问:”那我们去哪儿?”
她后退一点,两手圈住他的颈子,让自己肚皮的曲线正好在他的曲线之下。“我打电话给林达•;;瓦娜马科尔,她告诉我在杜鲁斯有个好去处。愿意开车去杜鲁斯吗?”
“当然。即使你要我开车去夏威夷我也愿意。”
他们一起笑了起来,感到无比畅快。多年来,这样的欢笑把他们结合在一起,再一起上床。
“让我们出去把水揩干。”他说。
他们跨出淋浴间,四只脚才分开,揩干后背、前胸、腿、脚丫。期待的目光相遇,分开,再相遇。结合在一起,嘻戏,有点迫不及待,这些都让他们清楚地知道,今晚将十分消魂。
的确如此。
两人在性和心理上都得到满足。结婚最初几年,他们作了多种努力,学习怎样得到这种满足。相互交谈,看书,有时不成功,又作另外尝试。今天这一次,双方都感到是前所未有的一次。
“今晚上我真的痛快极了。”她背过身去,叹了口气,又转过身来,闭上眼睛。
“我知道。孩子们恐怕也知道。”
她睁开眼:“我叫得不大声吧?”
“我把枕头塞住你嘴巴后,才不大声。”
他们再次嘻嘻笑出声来,随后松松拥住。她把头靠在他胸膛上,而他则将下巴搁在她的头发上。
“可你也并不是多安静。”
“我知道,但至少我作了努力,把节奏控制得和罗比的立体声音响一致。”通过卧室的墙,他们可听到隔壁房间罗比每晚临睡时播放的摇滚乐节拍。
克莱尔又叹了口气,搓着汤姆的胸膛,说:“你想过吗,等他们俩走了,这房子就只剩下我们俩了,那该多美妙啊!”
“是啊,既美妙又尴尬。”
他们躺着不说话,都感到时光过得真是太快了。
“两年。”她说,带着深沉的伤感,“不到两年就要走啦!”
他抚摸着她的手臂,吻她的头发。她听着他的心脏铿锵有力地在她耳边跳动。
“但至少目前我们还相互拥有。不是每个人都这样幸运的。”
“嗯,”他回转身望着她的脸。从她的声音中感觉到她有些事不顺心。
“露丝觉得迪安在欺骗她。”
“哦,是吗?”
“她正在收集证据。那很可能是她的猜想,但她认为她是正确的。”
“我猜那未必让人意外。”
“真的?”
“迪安和我也是相当好的朋友。他从未直接对我说过什么。但我觉得自从孩子们上大学走后,他对什么事都缺少兴趣。”
有人在敲卧室的门。汤姆将被子扯起盖住腋窝。“进来。”他说,手臂仍搂住克菜尔。
“嗨!”切尔西把头伸进来,瞥他们—眼,自我报歉地说:“哦┅嗨,天啦,很抱歉打扰你们!”
“不,没关系。”汤姆靠着枕头坐直身子,“进来吧,宝贝!”
“我是想告诉您波拉茨姬女士打电话来说明天新生欢迎会,作向导的学生不够,她想要我去一个。但她忘了告诉我会议开始时间。”
“十一点半在图书馆。”
“那太好啦!晚安!”她向二人笑了笑,退出去了。汤姆喊住她:“嗨,切尔茜?”
她的脸又伸了进来,满是期待的表情。“谢谢你的帮助,亲爱的。”
“不客气。晚安,爸爸!晚安,妈妈!”
“晚安!”他们同声回答,相互对望了一眼,满是赞许。“孩子真乖,不是吗?”
“是呀,我敢打赌。我们没有别的,但俩孩子实在不错!”
切尔茜回到自己房间里,取下头上扎束两个马尾辫的发夹,梳理一下头发,穿上睡衣,爬上床,在黑暗中躺下。一想到爸妈,她不自禁笑了。他们正在亲热,她敢肯定。这件事并不需要她去问,也用不着问。自切尔茜读一年级开始,她们家就立下规矩,进入父母卧室前应敲门。今天晚上妈妈肩膀裸着,他们又拥抱在一起,肯定正在做什么事。
她对这类行为很好奇:怎样做这事?双方感受如何?结婚的人多久作一次?怎样开始?是相互**后自动开始,就象她父母今晚那样?还是其它方式?她知道他们有时会一起洗淋浴。在她十三岁时,还抓住过她们一次。但她当时看到冒着蒸气的玻璃门后的父母时,简直吓坏了,没等他们发现自己就转身走开了。
性……有着令人敬畏的力量。近来她对这个问题想得越来越多,特别是她的好友艾琳告诉她,她和男友瑞克巳作了所有的事情。但是切尔西还从未与哪一个男生稳定交往的时间象艾琳与瑞克那么长。唉,也有些她喜欢的男孩子,她也被接触和诱惑过。但却没有一个与她接近到想要干最讨厌的事(这是她和艾琳近年来对这事的称呼)的程度。
躺在床上,八月夜晚令人愉快,隔壁哥哥房间里轻柔的收音机音乐终于关掉了。父母在过厅对面房间安歇。一双新的啦啦队用的网球鞋放在衣橱里。高中还有一年。切尔茜不希望有男孩子在这一年里变得对她十分重要,不要在高中阶段破坏她的好感觉。她想上大学,再找个工作,然后结婚。她的婚姻要象她爸爸妈妈那样,双方都只爱对方一个人,而且结婚多年以后仍然相爱。她想有个家,这个家就象现在一样,家里每个人相爱,互相尊重。切尔茜觉得要是随便傍上一个男孩,怀上他的孩子,那肯定会冒失去一切理想的危险。她可以等待,她应当等待。
在这等待的日子里,她每天可以轻松愉快地入睡,她知道她有世上最好的家,家里十分安全。
第二天一早,汤姆发现自己一想到肯特•;;艾仁斯就惴惴不安。修面、梳头、在镜子里仔细审视自己,想看出肯特在哪些地方与自己相像。只要一想到这个孩子,他内心就不安宁,仿佛心脏被挤压得越来越紧。刺痛和兴奋相伴,一半理智,一半激奋。他有了另—个儿子,第三个孩子,这个孩子与现有的两个不同,他带有不同基因,会取得不同成就,到达不同地方,或许有一天还会有孙子。肯特还不知道汤姆是他父亲,这使得汤姆更急迫地关注这个孩子。这种想法同时也为他敲响警钟,肯特进入他的生活,会给他的未来带来什么结果尚无法预测。
到十一点半钟,新来的学生到了图书馆。汤姆走向会场,发现自己十分紧张,以至脉博加快。走进室内,一看到那个十七岁男孩,便会知道他毫无疑问是自己的儿子……。

他告戒自己:“汤姆,别直接看他,别对他关注过多,别对他过份喜爱,那里还有其他教职工和学生。”
的确,当汤姆走拢时,好些教职工巳站在门边接待学生。学校图书管理员汉芙女士在那里,和她一起的还有副校长诺润•;;阿特曼、三位咨询老师,包括琼•;;波拉茨姬,以及几位球队教练。有些今天担任向导的学生也在门口附近。
汤姆向他们打招呼,但注意力却立刻开始搜寻肯特•;;艾伦斯。
他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他。他在一个书架下,选了本书,一页一页地翻看。他那长着黑发的头低着,肩膀异乎寻常地宽阔,穿一件蓝色短袖衬衫,袖口还带着熨烫的折痕。
我的儿子,汤姆想,心跳加快,脸发烧。圣母马利亚……那孩子是我的儿子!我要看他多久,而其他人不会注意我的观注?我的儿子,这之前我对他的生活一无所知。
肯特抬起头来,发觉有人看他,报以微笑。
汤姆也回以微笑,并向他走去。肯特将书放回书架。
“嗨,伽德纳先生。”他伸出手来。
“嗨,肯特。你和戈尔曼教练谈得怎样?”汤姆想,他已经长大了。他对这小伙子的举止赞叹不已。握着他的手,汤姆又感到一阵无法抑止的冲动。如果这里存在父爱,则汤姆在接触到他儿子的手时便深刻感受到了。这是下意识的尚无他人知晓的父子感情。
握手时间很短。
“他让我打后卫。”
“那很好。我很高兴知道。”
“非常感谢你带我去见教练,帮了我大忙!”
他们俩正交谈,切尔茜•;;伽德纳微笑着走进来,与一些教职工打招呼。
波拉茨姬夫人说:“嗨,切尔茜,非常感谢你今天来帮忙!”
“哦,别客气,没什么!”
“请吃点点心,`喝点饮料!”
“谢谢,波拉茨姬夫人!”她望着房间中部摆放饮料点心的桌子,向它走去。她穿—件白色短裙,带粉红色镶边,就象走向网球场一样。她皮肤黝黑,化装简洁,指甲未修整,齐肩发向上梳着高高的两个马尾巴,再用梳子别着,刘海引人注目地向上翘着,移动的步伐轻快灵活,就象网球运动员一样。她拿起一听冰镇桔味汽水易拉罐,拉开盖口,一边瞄向人群。刚喝下一小口饮料,瞥见她爸爸正在和一高个、黝黑、帅气的学生讲话,这个学生她从未见过。饮料罐慢慢地从嘴边放下了。哇!她想,立即向他们走去。
“嗨,爸爸!”她向汤姆打招呼,脸上是灿烂的笑容。
汤姆转过身来,巨大的恐惧随着女儿的到来而产生了。当她前天晚上把头伸进他的卧室,告诉他,她被招为今天的向导,他就想不出恰当的理由不让她来这里。现在也毫无办法阻止她与肯特•;;艾伦斯相遇。
他将一只手放在切尔茜肩上,说:“嗨,宝贝。”但她却并不看他,而是盯着肯特,脸上堆着惯有的,灿烂的欢迎的笑容。
“这是我女儿切尔茜。她读高二。切尔茜,这是肯特•;;艾伦斯。”
切尔茜迅速向他伸出手来。
“嗨!”
“嗨!”他说,一边和她握手。
“肯特从德克萨斯澳斯汀来。”汤姆插进来说。
“哦,你是爸爸昨天晚饭时谈过的新同学吧!”
“是吗?”肯特惊异地瞥了汤姆一眼,自己竟成了校长家饭桌上的话题。
“我们通常在吃晚饭时谈论许多学校的事。”汤姆解释,“你可以想象,我们四个人都在这个学校。”
“你们四个人?”
“我妻子也在这里教英语。”
“哦……我想那一定是伽德纳夫人。她将教我英语。”
“那你修了高级英语?”切尔茜插话。
波拉茨姬夫人拿起话筒,开始讲话:“大家上午好,请自由享用点心和饮料,并找位子坐下,我们马上开会了。”
汤姆说:“我得去看看其他人。”转身离开了。
切尔茜问肯特:“想喝饮料还是吃点心?”
“一罐饮料吧!”
“哪种饮料,我去给你拿。”
“哦,不必了,我自己来。”
“别客气,这是我该作的。我今天正式被聘为工作人员,帮助新同学,让他们感到舒服。想要哪种饮料?”她己经向饮料桌走去了。
“百事可乐。”他在后面答道。
她很快回来,递给他一听冻过的饮料。
“谢谢!”他说。
“别客气,让我们坐下。”
他们坐在图书馆桌子旁,喝着饮料。正要交谈,波拉茨姬夫人又拿起话筒开始讲话:“我想在此欢迎新同学来到胡伯特•;;H•;;哈弗莱高中,并感谢今天来作向导的旧同学,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那些还不认识我的同学,我叫琼•;;波拉茨姬,是学校咨询老师之—。”接着她一一介绍了在场的教职工,最后指着汤姆说:“最后,我想向你们介绍你们的校长,伽德纳先生。由他向你们致欢迎词。”
切尔茜望着父亲走向图书馆前台,拿起话筒。她感到分外骄傲,就象任何时候看他履行校长职责时一样。虽然有不少学生直接喊他的名字或者在厕所墙上写一些侮辱他的话,但那都是些捣蛋鬼、吸毒者、违法者、考不及格的干的。在她自己圈子里,大多数人认为她爸爸是个正派人,他为学生作事,学生也喜欢他。而且他不象许多中年人那样发胖,仍然十分精干,衣着得体,尽管他今天只穿了黄色的水手衫,褪色的卡其裤,但她知道,那是为了使新来的学生感到放松。她几乎可以肯定,他随后会一只手插在裤袋里,站着向大家讲话,语气亲切,表情友善,双眼环视整个大厅。
“欢迎大家!我猜今天在此的有50到60位新同学,你们今年夏天从其它州或者其它学区来到我们学校,我想你们一定想知道我们学校办得怎样?你们一周五天将如何度过?有些同学或许有不少晚上也要到校。今天上午,我们就在这里回答你们的问题,让你们参观校舍,介绍学校的课程设置和体育运动……让你们有机会了解我们学校,也让我们了解你们。”
汤姆和其他人依次介绍了学校的考勤制度、专业活动、午餐安排、成绩表格、消防设备、自习室、学生停车场使用规定、性骚扰处罚规定等。运动队教练们介绍了运动队组成原则,明尼苏达高中联赛、以及HHH高中的运动项目。
然后是问题解答。最后,波拉茨姬夫人说:“现在我们想让大家放松一下。每个新同学都有一个旧同学作向导,带领你们参观教学大楼。我们为新同学安排了这种伙伴关系,以使你们来校第一天就不会有陌生感,而是觉得自己也是这个学校社区的一员。你们的向导不只是今天一天,而是整个第一个月都会随时为你们提供帮助。请我们的向导自愿者站起来!”
切尔茜站了起来,环顾周围,看有那些自愿者,看到有两个罗比的朋友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波拉茨姬夫人继续说:“如果每个新同学都已找到了一个自愿者作向导,我们就开始参观校舍。请每个向导同学一定给你们的伙伴发一本学校的小册子,并和他们一起去一次媒体中心。但如果你们都去那儿,可能有点挤,所以一部分人可以先从其它地方参观起,然后再回到那儿。”
学生们开始站立起来,汤姆接过话筒:“孩子们,请记住,阿特曼夫人和我的办公室永远开着。我们是你们的校长,但那并不意味着我们不可接近。任何时候,你们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们或者你们的咨询老师。现在请开始参观,我们下星期二早上再见!”
当肯特•;;艾仁斯站起来,切尔茜说:“我虽然不是高三的,但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作你的向导。”她又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大多数高三的新同学都希望有高三的作向导,但这里高三的志愿者不够,学校便请我来。我是女生,不能带你进更衣室,但可带你到其它任何地方。”
“我已经去过更衣室了。所以非常感谢你的帮助,请吧!”
汤姆看到自己的女儿带着肯特•;;艾仁斯离开图书馆,心里又是一阵痛楚。切尔茜向他晃动两根手指告别,他挥手回应。看着他们出门,他的手缓慢地放下。这不会有事,他想,琼找她当向导,她正好在他与肯特谈话时走来,而他们又碰巧坐到一起了。她总是对学校的事情很热心,很喜欢干这类工作,因为她知道这会令自己的父母高兴。
不会有事的。
但痛楚的感觉挥之不去。
“你的爸爸真不错!”肯特跟在切尔茜后面走出图书馆时说。
“谢谢!我也觉得不错。”
“真是上天的安排,你父亲是学校校长!”
“确实,我也很高兴他当校长。他在办公室的柜子们后面安了面镜子,让我放了一瓶头发定型胶水和卷发器在那里。我随时可以去那里整理我的头发。我们还在学校厨房里的冰箱要了使用权,供我们在放学以后有活动时用。我的意思是,有时我在下午放学后,要参加某些练习活动,而晚上也有活动,来不及回家吃晚饭,我在带午饭时就多带些,放在午餐厅里的冷藏柜里。而最有趣的是我们知道学校发生的任何事情,因为爸爸妈妈都要给我们讲。”
“就象你们昨晚上讲我一样?”
在走向大厅时,她斜瞥了他一眼,“我们说的都是好话,我向你保证。爸爸对你的印象很好。”
“我对他印象也很好。”停了一下,他又加上一句,“请你别告诉他,我不想让他认为我是马屁精。”
“我不会。”她领他来到一间教室门前,“这是你的头节课教室。嗨,佩里先生!”
“哦,切尔茜,你好!”
他们从一间教室走到另一间教室。肯特说:“每个人都认识你,你一定经常作这类事吧?”
“我喜欢。我父母喜欢我们多参与学校事务。毕业以前,我们不准打工。”
“我也是。”
“首先申请奖学金。”
“对,我妈给我说过很多次。”
“那你也喜欢上学?”
“学校的任何事对我都很容易。”
“你准备考大学吗?”
“我想考斯坦福。”
“我还没选定考哪里,但我要考。”
“妈妈说斯坦福的工程专业很优秀,并且我还想打橄榄球,所以选它是理所当然的。”
“你想当工程师?”
“是呀,就象我妈一样。”
“你父亲呢?”
肯特沉默了一下,才回答:”我妈没有结过婚。”
“哦,”切尔茜尽量不显示出她的惊讶,但在心里却惊奇不已。她听说过非传统家庭多年了,父母经常谈到,咨询老师在学校也时常提起。但未婚母亲却给她很大的震动。
尴尬地沉默了一下,肯特说:“尽管如此,她给了我所有我需要的东西。”
这一补充给切尔茜留下了深切的怜悯,一个家庭没有父亲,该有多么凄凉。她听说过许多悲惨故事,许多家庭破裂或者单亲家庭的学生被毁掉了,或者粗鄙下流。离婚使学生在精神和学业上都受到不良影响。有些学生在咨询老师办公室为家里的事情痛哭流涕。
还有什么比家里没有父亲更悲惨的呢?
“嘿,听我说,”她轻轻碰了下肯特,让他停下来,说,“也许我不该这样说,但我爸爸说过,他的办公室门总是开着的,他真的是一个正直的人,很爱学生。如果你需要和人交谈,你可以找他。我先前说了,他和妈妈在家里谈论学校的事情,并不是告诉我们学校的机密事情。你可以和他谈论你的任何个人私事。他一定会保密。只让你们二人知晓。我的朋友们都觉得他是个了不起的人。”
她眼光在接触到肯特的浓黑眉毛时看到了自我防卫的表情一闪而过。
“我已告诉过你,我妈已经证明,一个家长足够了。”
他的声音变调了。她没想错,他在尽力防护自己的家庭。她仰头看他,产生了奇怪的感觉,她好象看到一个认识很久的人,而且非常熟悉,从上小学起就认识,但就是想不起名字。她没有一个同班同学象他,也没有一个跟她一起玩过的男孩长得象他。即使在她很小时,也没有。但她非常喜欢他的长相,好象他的脑袋生来就挺得笔直。
“那你真是幸运。好啦,让我带你到我妈的教室。我要提醒你一件事,许多教师不在意你叫他的名字,但我妈却很在意。她要所有学生称她的姓,即伽德纳夫人。请一定要记住。”
克莱尔从办公桌抬头看到切尔茜带进来一个新生,她也和切尔茜一样震动了一下:“这孩子是谁,我以前好象见过?”
“嗨,妈妈,这是新来的同学,上你的第五节课,叫肯特•;;艾仁斯。”
“当然,汤姆昨晚吃饭时提起过你。哈罗,肯特。”她从桌边站起来,前来与他握手。
“您好!”他说
“你是从德克萨斯转来的吧?”
“是的,夫人。从奥斯汀。”
“那个城市很漂亮,我去那里开过研讨会。我很喜欢那里。”
当他们交谈时,切尔茜在她妈妈的教室四周闲逛。就象以往一样,驻足在她办公桌背后书橱上的一些照片面前。那些照片都是她以前的学生的。有些戴着学位帽子,穿着学位袍,用手扶着她肩头;有些穿着课堂剧装;有些举着他们的大学毕业证书;有些穿着结婚服装;有些甚至怀抱着婴儿。她妈妈是深受学生喜爱,无法忘怀的教师之一。这些照片是对她的奖赏,她保存并展示它们,以此为骄傲和自豪,远胜于对她的教师资格证书和工资单。这里的照片就是她的业绩,逐年增加,就象她自己孩子们的照片在家里一样,引起她的自豪。
离开时,切尔茜说:“再见,妈妈。家里见。”
在大厅里,肯特说:“哎,我……,我想说,你妈妈也真不错!”
“是的,我很幸运。”切尔茜回答道。他们一道走了一段时间,切尔茜重提先前的话题。”我想我先前问你父亲的事可能使你不快,我不是有意的,只是随意问问。我长期与父母生活在一起,他们又在同一个学校工作,我也就认为其他人家庭也相似。现在各种类型的家庭存在,我也知道许多单亲家庭,和常规家庭一样好。我真的很抱歉!能原谅我吗?”
“没什么,忘记它吧!”
他们继续走动,她感觉好多了。她向他介绍了媒体中心、医务室、午餐食堂以及凉亭,天气好时,允许学生在这里野餐。
行程结束,他们一道向学校前大门走去。大门开着,热风吹进教学楼。他们站在金属栏杆边,让风吹动衣服和头发。
“听我说……”她说,“我知道转到一个新学校是很难的,但我希望你事事如意!”
“谢谢!谢谢你今天给我带路!”
“哦,别客气……,这没什么。”随后便沉默无语。这种沉默清楚表明,他们今天呆在一起非常愉快。
“你回家有车吗?”她问。
“有,我送妈妈去上班,然后把她的车开来了。”
“哦,那真不错……”再没有理由呆在一起了。“那她在哪儿工作?”
“3M公司。”
“你们住哪儿?”
“一个新建小区,叫哈维兰德山。”
“哦,那是个好地方。”
“你们住哪儿?”
“那个方向,”她指了一下,“有几英里远,我们一直住在同一所房子里。”
“那……”他指着外面充满阳光的停车场说,“我想我该走了。”
“对,我也是。我去我爸爸的办公室跟他说再见。”
“那我们下星期二再见。”
“我在上头节课以前到你们教室,看你有没有事需要帮助。”
“那好,”他微笑了,“简直太好了。”
“祝你周末愉快。”
“你也一样,再次感谢你!”
她看着他转身离开。当他跨过金属栏杆,走到外面人行道时,她感受到他的脚后跟引起地面的颤动。他沿着被大楼遮阴的一边走着,她的目光随着他高大、健壮的身影移动,进入阳光之中,走到停车场内。在那里,他打开一辆闪亮的宝蓝色轿车,钻了进去。她听见远处发动引擎的声音,并看到车子退出停车位,慢慢向前开走。
是什么使她站在那里不动,看着肯特•;;艾仁斯开车离去?是他那张脸。但她又说不出这张脸的原因。这种可笑的感觉,在认识她以前是不曾有过的。她和他认识仅两小时十五分钟,她就迷恋着这个小伙子。而在昨天晚上,她还感到很幸运,没有陷入少年迷情,以至妨碍她考大学的目标。
将肯特•;;艾仁斯从心中撇开,她向办公室走去,向爸爸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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