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未王辛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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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帝地位稳固后终于有暇南顾,却发现未南上下已是铁板一块。明帝不似父亲尚武,且天下甫定,不宜滥用民力。未南的局势虽然让他极为不快,最终却没有采取强硬手段。就这样,辛氏族人保住了未南的所有权。不过,因世代与中原隔绝,未南往往被中原人视同蛮夷。
百年前兴室大乱,靠几个藩镇出兵才平定下来。兴帝论功行赏,将功劳最大的四镇节度使晋封为王。其时未南虽久绝中原,却也曾出兵平叛。未国公认为自己功劳不下四王,封王时却没有自己的份,心里十分不满,向皇帝上书请封。不料兴帝却道,蛮夷不可封王。未国公大怒,自言未南本非兴室属地,称王何必请封?未回公回来后便自建王号。大兴皇帝闻之大怒,遣兵来讨,结果却大败而归。这场战争使未南称雄一时,也使大兴皇室原已受损的威信再次一落千丈……
多少风云已随岁月远去。
辛已不止一次遥想当年先祖大败兴帝时的风采。原本以为,他辛氏旁支的身份永无可能实造就那样的传奇。然而未王的桂冠却奇迹般的落在了他的头上。这些年他励精图治,只为在某一天拥有逐鹿中原的实力。而现在,他终可以放手一搏。这不能不让他欣慰……
“父王。”一声呼唤让沉湎于过去的未王回过神来。
“父王,”未南世子辛源端立桌前,“三川兵马已至定县。”
未王的目光扫过挂于壁上的地图。定县,已是颖州腹地。荆南这次看来是下定了决心。
“父王……”辛源欲言又止。
王闭上眼睛。
“三川军这次声势浩大,如今已拿下半个颖州,我们需早作打算。”辛源小心道。
“哦?依你说,我们该如何打算?”未王双目微睁,似乎有点兴趣。
辛源续道:“荆南之所以出兵,皆因白显试图夺回封州之故。”
未王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
辛源见父亲脸色平静,心内暗喜,大着胆子道:“儿子觉得封州也不是什么富庶之地,只要我们保证处置白显,从封州退出,凤萧自然会撒兵。”
“处置白显?”未王不置可否。
“是,我们和荆南的争端皆因白显而起,若我们……”
“白显,寡人亲自任命节制颖乐两州的人?”未王打断他,淡淡的反问。
“是,”辛源咬牙回答,“儿子也知父王看重白显,可若让他一意孤行,不独封州无法夺回,还会失去颖州。为未南的百姓着想,儿子以为……”
“如此对待贤才,会不会太无情无义了?”未王微笑问。
见未王一直没有表示反对的意思,辛源有了底气,朗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战乱一起,必会百姓流离,死伤无数。若能以白显一人的性命换得战火平息,百姓安乐,儿子以为值得。”
“原来我的世子竟如此勤政爱民。”未王垂下眼帘,开始慢慢转动手上套着的白玉扳指。
“父王过奖。”辛源微笑自谦。
“我儿,你跟为父说句实话。”
“儿臣对父王一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好。”未王眼中的和煦笑意忽然尽数褪去,冷然道,“你到底是我儿子还是凤萧的儿子?”
辛源不料他会问出这句话,结巴道:“我……父王……”
“凤萧给了你多少好处,值得你吃里扒外?!”未王压制了许久的火气猛然爆发出来。他抓起桌上砚台狠狠向辛源掷去。墨汁四溅。辛源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呆了,竟忘记了躲避,被砸个正中。他的额角被打中,鲜血和着墨水淌下,成了一种诡异的颜色。未王的咆哮劈头盖脸的打来:“滚!给我滚!”

辛源不敢再说什么,狼狈的退出。殿内未王的怒意犹未平息,粗粗喘气。屏风后忽然传来一声叹息:“大王何必如此?”
未王抬手:“不用劝我。”
“世子还年轻,难免不知轻重……”林远缓步走出,慢慢道。
“不争气的东西。封州为我故土,辛氏先祖拼尽全力打下的基业,岂能毁在我们这些后人手里?”未王摇头。
“想不到大王竟如此信任白显。我原本以为他毕竟还是个年轻后生,大王还不至以此等重任相托。”事关重大,林远倒显得比友人更加忐忑不安。
未王轻声笑了:“疑人不用,用人则不疑。大敌当前,最忌讳的便是上下猜疑。此战对我虽然重要,却并非没有退路,不会伤及我的根本。可对白显就不一样了。他无路可退,只会比我更输不起,必然全力以赴。所以……我不担心。”
“大王英明。”
“去,少来这套。”未王爽朗一笑,“有这功夫奉承我,还不如陪我多喝两杯。来来来,今晚不醉不归。”
就在未王与林远相谈之时,定县西北的原野上杀声四起。这一战旷日持久,犹如无底的泥沼,把交战的双方都深深陷了进去。双方明明都已筋疲力尽,却无法从战火中掐脱。
“老大,西面的敌军突然杀了回来,柳丫头带领的前锋无法突入。”计无多好不容易在敌军攻势的间隙喘口气,急急过来报告战况。士兵们看见计无多身上铠甲、手中长枪尚有血迹滴落,都纷纷给他让道。
“老计,你带一队轻骑,从侧面突入,减轻柳珠的负担。”饶是身经百战如智楚离,此时也焦头烂额。
颖州军常年与荆南六州交战,生力军损耗极快。白显到任后虽致力于建立新军,可毕竟时日尚短,新兵们都不够老练。三川军显然决定背水一战,攻势一次比一次紧,仓促投入战场的新兵不多时便折损一半。智楚离顾不上担心自己花费数月心血训练的新军就此覆没,扭头问副将:“右翼现在情况如何?”
副将战战兢兢的回答:“我军右翼被敌军切断,情况不明。”
智楚离“砰”的一掌击在案上:“可恶!”
尚未离开的计无多闻言急道:“这可完了,王舒那老骨头肯定挡不住。右翼可都是我们的弟兄!我看柳丫头还能挺一阵,要不我先去接应弟兄们?”
王舒所领右翼中有不少是三人马匪时期起就并肩作战的弟兄,虽名为匪类,却纪律严明,实力强劲,不输于任何藩军。若说新军折损还只是切肤之痛,右翼的伤亡无异于剐骨剜心。
智楚离按着额头思考片刻,道:“不行。现在全靠右翼牵制住大量敌军,我们才有取胜的机会。现在分兵去救,必输无疑!”
计无多顿足,却也知智楚离说得没错,只得道:“我和柳丫头加紧西、北两线的攻势,这两处攻破,也许右翼还有机会解围脱困。”
智楚离刚要首肯,却见盛思明急匆匆驰马奔来:“不可以!不可以现在放弃右翼!”
“为什么?”智楚离和计无多异口同声问。
盛思明连滚带爬的下马:“之前右翼遭受强攻时有大批军士受伤,我师弟带着大队医士去了那边,到现在也没有音讯。”
智楚离一怔,和计无多面面相觑,都在心里掂量现在的情况是否值得冒险。
“我说……”盛思明见两人没说话,小心问,“现在怎么办?”
智楚离回过神,对盛思明和计无多怒吼:“愣着干什么?等收尸啊?!还不去救援!”
盛思明和计无多在智楚离的咆哮下慌忙召集人马重新冲入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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