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屋漏偏遭连夜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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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帮徒在受叱后居然不露惶骇之色,这是反常的。文束玉不由得再度紧张起来,他心想:莫非这厮已在外间发现那名司徒上护法真身,因而识穿我这个上护法是冒牌的不成?
文束玉不便自乱阵脚,于是,他一面暗中采取戒备,一面注视着来人,冷冷地接着问道:“本座问你的话,你听到没有?”
那名帮徒从容不迫地一欠身躯道:“奉堂主口谕:有要事相商,请上护法马上过去一下!”
文束玉暗叫一声“我的妈呀!”几乎因把持不住而失声出日。
原来这厮奉有堂主之命,怪不得要这般大刺刺的满不在乎了!
现在,他怎办?
找他的,如果是中护法以下的帮徒,他尚可以凭他现有之地位将对方压一压,来个相应不理,或者倒打一耙,反传一道命令下去救救燃眉之急,然而,如今是顶头上司召见,他还有什么办法好想?
既云“有要事相商”,就难免要有促膝和咬耳的机会,话说多了,他能保不露破绽么?
文束玉心中虽然又慌又急,但是,他知道,在时间上,已经不容许他多作考虑,去,或是不去,均须马上有所决定。
文束玉念头一定,立即向那帮徒道:“你这就出去回复堂主,说他要商量的那件事本座已知道了,因为他刚刚给副帮主找去,帮主那边便派了人来……咳咳,你,顺便告诉堂主一声,本座从申堂主送来的这名犯人口中,已获悉断肠萧文公达可能会在今夜渡江赶往峨嵋,本座尚需继续盘问口供,堂主如果没有别的事,帮主交代:请他马上过去为申、王两位堂主打个接应。”
那名帮徒应了一声是,转身便待退出,文束玉提高声音加了一句道:“等堂主走了,立即将刑具搬来,知道么?”
那名帮徒点点头,快步出室而去。
文束玉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一级压一级而已!
你从副帮主那里出来,所谓要事,无非出自副帮主的主意,副帮主能大过帮主吗?
当然,他这样做,也是冒着相当的危险,假如帮主今天不在,或者正副帮主住在一起,那么,他的这套戏法就无异引火**了!
所以,文束玉这时已无心情再做别的事,他眼巴巴地望着石牢外面,提心吊胆地等待着局势演变。
不论结果是凶是吉,只要那名帮徒再现身当可分晓——
这时的文束玉,可说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在紧张之余,竟然忘了身边另外那名帮徒。
他刚才说:他已从那名申堂主交来的犯人口中获悉断肠萧文公达要在今夜渡江的消息,试问:他什么时候对这名犯人盘问过?
文束玉耳听身后似乎有着一阵轻微的异响,心神一凛,迅速转过身去,还好,那名帮徒在夏红云身侧不远处,正躬着身躯,蹑手蹑脚地准备向石壁上一道铁环挨去,虽然那名帮徒这时双手已离那道铁环不远,但文束玉仍有机会扑上前去加以拦阻。
文束玉低喝一声:“你找死——”
一个箭步,平射而起,及时窜过去一把抓住那厮后领,右手跟着一个巴掌,直打得那厮金星乱冒,缩颈惨哼不已。
文束玉冷笑道:“你这厮倒蛮乖巧,不是你提前行动,险险乎将你忘了,现在,对不起,算你老兄命苦,先去旁边睡上一觉吧!”
说着,伸手点上那厮黑甜**,顺手一扔,掷去门旁阴暗处。
坐在石墩上,被铐住手脚的夏红云这下可看呆了,文束玉转过身来,她忍不住睁大双眼诧异问道:“你们是……”
文束玉本想趁此说明一切,临时心念一动,忽觉不妥。
因为夏红云如果知道他就是她梦寐以求的束玉哥哥,一定会坚持二人一道往外闯,那样做,他刚才已经考虑过了,无论如何行不通。
为今之计,假使另一方面不出毛病,他应该利用内堂上护法身份,先将夏红云输送出去,关于他自己,那只有留下来慢慢再说了!
文束玉迅速去门口张望了一下,然后转回来向夏红云严肃地道:“请夏姑娘注意,时间无多,本座有安排,姑娘最好别提反对意见。
“等一下,本座如为你打开镣铐,你就倒在地上装做**道受制的样子,待出了堡门,你可以将送你出堡的帮徒解决,然后离开此地,峨嵋不必去了,可径赴长安,静候端午节在居易楼跟文少侠和鬼爪抓魂会面!”
夏红云大为意外道:“你,你怎——”
文束玉有点着急道:“本座不妨向你透露一点,鬼爪抓魂与本座为多年密友,这次本座系受鬼爪抓魂丑老大所托,啊,不好,快,有脚步声过来了!”
文束玉说着,上去运劲将两副镣铐一把扭断,同时低喝道:“躺下去!”
夏红云皱皱眉头,十分不愿地依言侧身倒去石墩上。
脚步声愈来愈近,不一会,先前那名帮徒于牢门口出现,文束玉转过身子,十分紧张地迎上去注目问道:“堂主怎么说?”
那名帮徒点点头道:“堂主说:他不知帮主方面已经有人来过,既然上护法已奉有帮主指示,那么请上护法多多留心一下也就是了,因为这次鬼爪抓魂可能会带着鬼斧神工赵老儿一道儿来也不一定。”
文束玉暗地一楞:什么?说曹操曹操到,鬼爪抓魂真的要来?
至于什么鬼斧神工赵老儿,他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何等样一名人物,不过,顾名思义,当是位对机关布置有着特长的专家吧!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直挨下去,直等到与来人里外会合。
那名帮徒顿了一下,接着道:“堂主已经遵帮主意思,出去为申、王两位堂主接应了,至于刑具,报告上护法,一时恐怕仍无法使用。”
文束玉见事事顺利,早已心花怒放,这时故意矜持着蹙额道:“怎么呢?”
那名帮徒搓搓手道:“第一是机件多已生锈,尚须—一洗擦上油。其次便是,咳,这个,用刑一向是刑堂之职掌,这次因人犯重要,副帮主特别批交我们内堂处理,上护法知道的,我们内堂弟子一向对于这方面……”
文束玉缓缓颔首道:“这也是实情,慢就慢一点吧。”
文束玉口里这样说,心中却在思索着另外一个问题:夏红云被关起来,不过早他一二个时辰,这其间尚经过一位什么华神医为她灸**治疗,应无时间办理内部请示、批复这类的行政手续,而且夏红云尚未经过问讯,更无事先准备大刑的道理,再参证另外那名帮徒说“四号牢和五号牢都还闲着”,这无异表示“其余一二三六七八等牢间则已关满”,依此类推,难道副帮主所称之重要人犯另有其人不成?
如果猜得不错,那些人又是谁和谁呢?
因为被诱擒来此者,必属有心去峨嵋取宝之人,而那次参与金阳堡聚会者又属于有数的几个——
那名帮徒眼光一扫,忽然问道:“严老四呢?”
文束玉当然清楚这名帮徒所说的严老四是谁,当下淡淡答道:“因为鬼爪抓魂和鬼斧神工那两个老鬼说不定什么时候摸进来,本座叫他去将各牢机关重新检查一下,以备不虞。”
那名帮徒连连点道,似乎甚为钦佩他们这位上护法的处事周详。
文束玉乘机用手向地上的夏红云一指道:“帮主适自密道传来紧急命令,堡外已备妥专车,要将女娃儿马上载去另外地方,严四不得空闲,你来送她出去吧!”
这种手法,实在大胆,他真担心这名帮促会随便反问一句
不论问什么,他都无以为对。
这儿与外间另外还有密道?载去另外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换地方呢?
还好,那名帮徒结果什么也没问,受命之后,立即过去俯身将伪装昏迷的夏红云抄上肩头。
不过,要命的问题最后来了,那帮徒手一伸道:“请上护法赐符凭验。”
文束玉本想骂一句:“混蛋,你没有自己的信符吗?”
总算他能克制,没有骂出口,因为他马上想到身份问题,要将这一名人犯送出堡外,没有他这位内堂一级护法的信符显然是无法过关的。
可是,伤脑筋的便是,刚才他急急匆匆与那名正牌上护法仅对换了衣物鞋袜,最重要的护法信符,他却忘记了顺手摘下来。
怎么办呢?
对方这种请求是无可拒绝的,而按一般帮派之规矩,职司无论大小,信符乃帮徒之第二生命,一刻也不应离开本人,他以帮中内堂上护法的尊崇身份能向一名下级弟子称说信符没有带在身上?
就算可以,对方假如说:“上护法将它搁在什么地方,我去拿也一样。”那时候,又怎么办?
现在,最简单的办法,便是上去出其不意将这厮也给收拾下来!
是的,这样做很容易,也很干净。
可是,内堂一共才剩下二名弟子,其中一名已遭他摆平,如果再将这个弄倒,他还有什么好要的?
文束玉急了,故意一沉脸道:“本座信符能行吗?”
那名帮徒愕然迟疑地道:“难道竟要用——”
文束玉本意是想试试,假如自己不拿信符出来,是否别有其他可行之法,要是没有,那就只好采取下下之策出手宰人了,没有想到,他现在一听对方口气,居然好像还有生路,于是,连忙样怒道:“不用行吗?”
“用”什么,只有天知道!
那名帮徒甚为不安地道:“这个……上护法知道的,各堂金令仅有堂主本人奉有帮主特别手令方能动用,现在,堂主不在,小的,实在……实在不敢。”
文束玉狠了狠心肠,冷冷说道:“是的,兄弟,你只知法,并且相当守法,不过,现在你不妨重新听清楚:此刻对你下命令的,是内堂一级护法,他奉的是帮主紧急命令,堂主不在他便是当然代理人,他有权处理堂内任何事务一一包括你兄弟的性命在内!”
那名帮徒脸色一惨,几乎为之魂飞魄散。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在各分堂中,一名护法如果宰掉个把像他这样的低级弟子,可说根本不算一回事,那名帮徒这时不由得悔恨交集,心想出了事情责任又不要我承担,我这是何苦自找罪受。
“求上护法务必开恩!”那名帮徒双膝身不由己跪将下去。
文束玉端足架势沉脸训斥道:“本座指挥你就如帮主他们指挥本座一样,知道吗?只有一个答案:无条件服从!”
接着,哼了哼挥手喝道:“现在滚罢!”
那名帮徒感激不尽地走了,文束玉如释重负地深深吁出一口气。
现在,在这座地下分堂,暂时将是他一个人的天下,直到那名蔡姓内堂堂主,或者堂中的中护法,下护法,以及其他的帮徒回来为止。
中护法以下请人回来,情形还好一点,如等那位蔡姓堂主发觉受愚而折返,那时候就有好戏可瞧的了!
文束玉走出三号石牢,负手在牢外走道上来回徘徊。
现在,他应该如何决定下一步要走的路?
是的,他此刻自由,比谁都更自由些,偌大一座内堂,无论他想怎么做,都将不会有人干涉。
可是,他需要做些什么呢?
夏红云已如愿救出,目前,他最重要的莫过于如何安排自己脱身魔**。
然而,他走得了吗?
他可以出去取得那名正牌上护法的信符,但是,谁为他带路呢?
关于上面天龙殿上的机关布置,他不想以身相试,因为一个人只有一条性命,一次失败,将永远没有第二次机会。
而他现在,在未接触其他帮徒之前,他可以思考,他的机会还很多!
文束玉停下脚步,偏脸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六,现在他是停在第七号石牢前面,他想:空着的只有四、五号石牢,那么,这座第七号石牢中关的又是一名什么样的人物?
文束玉止不住心中好奇,加以他自己熟谙牢门关启之法,于是,他毫不考虑,走上一步,仿那名帮徒之法一脚将牢门踢开,戒备着向石牢中走进去。
文束玉进入七号牢中,在看清那名犯人之后,文束玉呆住了!
他说不出是惊,是喜,是忧,是怒,抑或后悔于这次贸然进入这座七号牢中来!
你道怎么了?
说来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迎面石墩上铐着的也是一名少女,年纪跟夏红云差不多,谁?素衣仙女上官兰!
素衣仙女上官兰已给关来这种地方,难怪言氏双杰到处找不到人了!
文束玉心想:离开金阳堡时,素衣仙女系与那名西施姑娘走在一起,这样看来,那位西施姑娘也在这里了?
素衣仙女斜倚在石壁上,芳容也很憔悴,这时似因疲累过度而昏沉沉地熟睡着。
文束玉咬唇稍稍思索了一下,终于蹑足退出,并将牢门重新关上。
他不忍心将对方吵醒,同时,在援救无策之下,一旦面对面,彼此也是难受得很,与其如此,不若保持现状还可以少为对方带来一点痛苦。
接着,文束玉倒回去依次又将一二两号石牢打开。里面二名犯人均在熟睡,并各以衣袖蒙住面孔,文束五只能看到二人是二名中年男人,头手身腰各方面则很陌生,文束五没心思去理会他不认识的人,仅稍微打量了两眼,便即抽身悄然退出。
六号牢中关的是快刀辛立。
小子骨头蛮硬,他误以为文束玉就是那名司徒上护法,虽然全身受制,仍旧露出一派唁唁凶状。
文束玉心想:好小子,要得,只要有机会,我文束玉一定带你小子一把就是了!
在文束玉的猜想,他以为最后的八号牢中,十有**可能关的是那位西施姑娘,可是打开一看,竟然又是一名大男人。
不过,最后八号牢中关的这名男人看上去也跟一名女人差的有限,雪白的皮肤,一头油发,五官也极清秀姣好,只是脸上血色太少,加以牢中光线黯淡,冒看上去,那张面孔反因过份苍白而显得有点怕人。
这人精神似乎还不错,在暗涤漾中睁着一双发光的眼睛,他见文束玉在门口向内张望,忽然压着嗓门道:“司徒老弟,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有?”
文束玉猛然一呆,讶然暗忖道:“咦,这口音怎么——”
文柬王运神再予细察,一点也不错,迎面发话者正是那位大名满天下的胭脂魔王花云秋!
文束玉不禁感慨丛生,俗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真是兵家宝贵的经验之谈。
以胭脂魔王在五行十三奇中的地位,如果明着来,他还真想不出当今武林中能有几人会是这名魔王的对手!

可是,那次在金阳堡前,堂堂一名大魔王,最后竟遭一名弱女子暗算得手,西施打出的暗器,据说剧毒无比,这位胭脂魔后来也不知道是如何将毒性解去的,而现在,大魔王居然又成牢中国,这位魔王近来也可说是流年不利了。
老实说,文束玉对这位大魔王陷身此处,实在毫无同情之意,这魔王糟蹋的妇女太多了,就是死上十次,都不足赎罪于万一,只不过魔王说的这几句话这时引起他很大的兴趣。
他想弄清这位胭脂魔王与那名司徒上护法之间曾经有什么“暗盘”。
于是,文束玉微微一摆头道:“嘿,那有这么容易——”
胭脂魔王连忙低声接着道:“你说吧,还有什么值得顾虑的?咱们现在共有两种方式可以采行:
第一种,来武的,你老弟为不才解去禁制,咱们并肩硬闯,相信凭我花云秋几手笨活儿,再加上一个你司徒老弟,大概还没有谁敢说一定能够拦得下吧?
第二种,来文的,你告诉不才出堡之法,由不才觑便混出去,然后,你再跟出去,咱们会合了,一同回到不才地盘上。
金钱、势力、女人,任你老弟享受,要什么,有什么,只要你老弟担上花府总管之职,想想看,当今有谁还敢动你司徒老弟一根毫毛?”
文束五心底暗暗好笑,他心想:我要能够指点你这魔王出宫,我文束玉早不会待在这里了!
文束玉思忖着,忽然想起:“对了,这儿的帮主和副帮主都是什么样人物,我何不顺便在这魔王口中打听一下?”
于是,他故意冷笑了一下道:“你魔兄阁下说的倒是蛮轻松,嘿!咱们那位帮主和副帮主都是何等样人,你魔兄阁下究竟弄清楚了没有?”
胭脂魔王显得甚是诧异道:“咦,这就怪了,你老弟不是说过,你们那位副帮主就是九疑一绝计皇老儿吗?”
文束玉暗暗一楞,什么?五行十三奇中的九疑一绝以那样崇高的地位在这儿才只是一名副帮主?
同时,他没有想到那名司徒上护法已跟这位胭脂魔王谈过这方面的问题,一下改不过口来,只好顺着对方语气冷笑道:“是呀,再上去的那位呢?”
胭脂魔王双目不住眨动,目光中充满惶惑之色,他似乎为了有求于对方,一时不便拿话硬顶,忍了又忍,方才期期地道:“老弟,您……这岂不是在故意出难题?你们那位总帮主是谁,连你老弟都说不知道,您……这……这叫兄弟如何说好?”
文束玉感到双重意外。
第一,他不知道双方过去磋商得业已如此接近。
第二,他没有想到这儿那位帮主竟连内堂一名一级护法都不清楚其人为谁!
文束玉不敢再跟这位魔王兜搭下去,他知道魔王已对他这种前后判若二人的言行动态疑心暗生,再谈下去,破绽更多!
同时,在时间上,也不容许他再在这儿多作勾当。他得马上赶去前面,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脱身机会。
现在,他已经明白了,大刑之动用,也许就是为了对付这位胭脂魔王,或者一号和二号牢中那二名身份不明的中年男人。
文束玉想着,一面转向魔王点点头道:“忍耐点,花老大,不是小弟故意推托,过两天你就会知道了!”
胭脂魔王着急地叫道:“别走,老弟……”
文束玉不再理睬,转身走出,脚在滑栓上一踩,牢门立于身后缓缓关闭。
文束玉吸气定神,然后一步步自地道中向前面走来,走至地道尽头,他在石壁上找到一块与外间同形的凸砖,经过如法炮制的开启方式,秘门敞现,他又回到先前这座石室中。
文束玉走向石室门口,正待探首向外张望之际,前面前道中突然传来一阵沙沙脚步声。
文束五心头扑通一跳,手心中不禁冒出一片冷汗。
急忙缩回门旁,就在这时候,文束玉心念一动,忽然生出一个急智,于是沉声向外喝道:“谁?”
南道上有人朗声回答道:“是上护法么?小弟钱仲平。”
文束玉迅忖道:“对上护法自称小弟?这不像堂主口气,不过也绝不是一名普通弟子,晤,不会错了,这厮如不是中护法准是下护法,现在唯一的机会,要想脱身,都在此人身上了!”
文束玉腰一挺,脸孔微扬,当门立定,一名短小精悍的中年汉子走过来笑道:“堂主回来没有?”
文束玉不答,下巴一甩,冷然道:“钱兄里面说话!”
那名不知道是中护法还是下护法的钱姓汉子见状惑然道:“司徒兄……什么事?”
文束玉为求“表现”,这时主动转身过去将秘门一脚蹬开,然后扭头招一招手,神秘而又庄严的领先钻去地道中。
钱姓汉子稍微迟疑了一下,立即躬身跟人。
文束玉将秘门关好,转身沉声道:“钱兄知不知道鬼爪抓魂丑老儿和鬼斧神工赵老儿有进窥本帮之意?”
文束玉这是“现买现卖”,不过,这帖“膏药”显然卖得相当权威,因为他从对方脸色上可看出,对方对这一点似乎所知有限。
于是,文束五沉声又加了一句道:“是帮主刚才直接传达小弟的一道警谕。”
钱姓汉子噢了一声,凛然而又敬然地点点头道:“是的,小弟仅风闻这两天帮中可能要有事故,却没想到要来的竟是这么二位人物,现在司徒兄准备作何布置?”
文束玉将对方引来地道下面用意有二。
一为靠近秘门这一带光线较暗,可以弥补面部易容之不足。
二是尽量造成神秘气氛之后,他可以压着嗓门儿说话,这对口音方面亦可收掩饰之功。
文束玉见对方对自己之身份毫未生疑,于是进一步发挥道:“谈到这一点,正是小弟要跟钱兄商量的地方,钱兄须知丑、赵二老儿这次要来的目的无非是在后面石牢里几人身上,管理石牢为本堂职掌,换句话说,丑、赵二老儿这次来,本堂将首当其冲!”
钱姓汉子脚下移动了一下,这正是一个人内心有所不安的自然表示,文束玉接着加重语气道:“我们现在只知二老儿要来,可是,哪一天?什么时候来呢?谁也不知道!帮主、副帮主,他们二位的脾气你钱兄是知道的,咳,咳,是吗?再说,咳,为了本堂之尊严,也不好提出增添人手的要求,所以说,二老儿一旦混进堡内,将全靠我们几个与之周旋,你钱兄想想吧,你钱兄,小弟我,甚至包括咱们堂主在内,咱们谁是二老儿的敌手?”
钱姓汉子干涩地道:“那么——”
文束玉话锋一转道:“所以,小弟不得不想出这么一个应对之策?”
钱姓汉子精神一振道:“司徒见有何妙策?”
文束玉忽然问道:“本堂还有没有大麻袋剩下来,小弟记不清楚了,钱兄,你记得还有没有?”
钱姓汉子忙道:“有,有,多得很,只不知司徒兄忽然要麻袋何用?”
文束玉压低喉咙,凑上一步道:“小弟已与各堂护法联络妥当,准备来个十面埋伏,将二老儿加以生擒活捉,这就是兵法上的争取主动,先下手为强!”
钱姓汉子茫然道:“如何争取法?”
文束玉悄声道:“申、王等几位堂主已率领各堂护法隐伏在前山要道侧,现在,你马上将小弟装在一只麻袋中,堂而皇之的掮出堡门,二老儿据传已来至本堡附近,他们见了你肩上的麻袋,一定会以为本帮主在将人犯移迁他处,这样,便可将二老儿一路引人腹地,然后,一声令下,伏兵尽出……”
钱姓汉子欣然道:“果然妙计。”
文束玉认真地道:“这一着主要的是将我们内堂的重担匀去大家头上,我只知道我姓司徒的还没有活够。”
钱姓汉子连连点头道:“对,对!”
文束玉将秘门打开,一面说道:“事不宜迟,我们上去吧!”
钱姓汉子果然取来一只大麻袋,文束玉蹲将进去,由钱姓汉子扎好袋口,然后扛上肩头向甬道中走去。
文束玉以手指悄悄拨开两个小洞孔,准备等下记取上面天龙殿的通行步法,以便将来有机会人堡救人时可以应用。
这时天龙大殿中已经点起几盏牛油巨烛,但因殿面辽广,外面吹进来的风又大,火舌霍霍,阴影缭乱,益形森冷可怖。
钱姓汉子刚刚自巨柱中走出,大殿一角立即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道:“钱中护法袋盛何物?”
钱姓汉子脚下不停,以同样冰冷的声音回答道:“奉有太上密谕,不付检查,请值殿依例记名呈交总坛神机护法核案可也!”
文束玉微感不安,心想:你这位钱中护法,等会儿就算我文某人手下留情,你朋友也是报销定啦!
“核案”?那儿核去?
到判官生死簿上去核核钱仲平三字笔划有没有遗误还差不多!
钱中护法回完话,大殿上果即寂然无声。
中护法钱仲平大步出殿下阶,文束玉脸向下,只能看到草坪上湿漉漉的,从小水潭的反光上可以测知此刻约莫为申酉之交,在草坪上走没多远,中护法钱仲平忽然一咦停步。
迎面有人道:“钱中护法这么晚了还掮着这么一只大麻袋到哪里儿去?”
文束玉暗暗着急,心想哪来这么多爱管闲事的,别人掮个麻袋走路,要你关心作甚?
只听钱仲平有点诧异地道:“郑中护法难道……”
那位郑姓中护法也很诧异道:“难道什么?”
钱中护法低声道:“我们司徒上护法说,诸兄已在申王二位堂主领导之下在前山有所布置,郑兄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郑中护法讶然道:“哪有这回事?”
文束玉大慌,连忙传音道:“钱兄不必理他,副帮主认为小郑这厮身手欠佳,不堪参与这等重大任务,故郑小弟予以剔除,别让他知道。”
那位郑姓中护法怀疑道:“钱兄怎么不说话?”
钱中护法啊了一声,支吾道:“没……没有什么事,可能是小弟听错了……郑兄这会儿从哪里来?”
郑中护法停了一下方才答道:“小弟也觉得可能是钱兄听错了,因为小弟此刻回来,便是领外堂王堂主之命,要向副帮主请示一件事。”
钱中护法一愣道:“哦……请示……一件什么事?”
文束玉很矛盾,他既想出言稳住钱中护法,又希望听听郑中护法回来请示什么事,就在这时候,郑姓中护法业已开口道:“王堂主现在正在载送一名僧人渡江,这名僧人来路异常可疑,他不吃不喝,以致王堂主什么法子也用不上,用武嘛,王堂主颇为顾忌,因为从对方眼神中可以看出此僧可能身怀某项玄功,所以在两船相错时,王堂主便在船头向小弟发出紧急讯号,希望副帮主立即派干员蹑踪支援。”
文束玉怦然心动,暗忖道:此僧莫非就是那夜在三峡附近深夜萧惊百**幻狐和曹五姑,且被老狐评称其策者更胜断肠萧一筹的那名僧人不成?
那名郑中护法顿了顿,接着说道:“所以,你钱兄想想看,在这情形下,外堂王堂主既无分身之术,又怎会在前山埋伏什么布置……
文束玉不能再缄默了,于是再度传音道:“支开他,我们走,钱兄,小弟等下再告诉你原委。
钱中护法因而迟迟疑疑地向那名郑中护法道:“是的,这可以留到将来再向敝堂司徒兄问问清楚,郑兄有要务在身,小弟不打扰了……”
接着,二名职阶相等的中护法匆匆道别,在向前走出几步之后,钱中护法扭头向背后低声道:“司徒兄,你说——”
文束玉连忙传音接着道:“王堂主方面小弟系派严老四去联络,可能还没有联络得上,咳,总而言之,不要他小郑参加,全是副帮主的主意,我司徒某人亦不过奉命行事而已!”
钱中护法点点头道:“是的,而我们巡察堂这位郑老弟,为人虽然干练,谈武功,也的确软了点,副帮主的眼光一向锐利无比,他老人家当然不会看错人。”
文束玉暗暗好笑,这种盲目崇拜,有时因可凭之升迁,有时也未尝不会因而身败名裂,此刻这位钱中护法可说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细细想来,真是可笑亦复可叹!
出了堡门,文束玉渐渐紧张起来。
他本预备一出堡门就下手,现在,他忽然改变主意,觉得还是走离堡门远一点再下手比较妥当。
天上仍在落着朦朦细雨,地面又湿又滑,钱中护法大步前行之间,忽然脚下一绊,几乎踉跄摔倒。
钱中护法因为肩上掮着一名上护法,对此自然大感难堪,当下羞怒交并喃喃骂道:“真是活见鬼,咦——”
文束玉忙问道:“什么事?”
钱中护法骇然道:“果然,啊,不,不对,怎么,是本堂的胡老二?”
文束玉知道事情要糟,当下不敢怠慢,双臂运力一挣,手自袋内闪电伸出,蟹蝥般一把卡住那名钱姓中护法的脖子,接着,双足一环一直,蹬脱破裂,藉全身下坠之势,吸肩一摇,将那名钱姓中护法劈拍一声掼倒。
由于事出突然,那名钱中护法不但失去还手之力,甚至在惊骇之余连吭都没有吭出一声。
文束玉在对方回复神智之前,赶上去一脚踢闭对方的气海大**,然后沉声低喝道:“看在你为人还算忠厚,暂且饶你一命,什么时候才能被人发现,那就得看你朋友的运气了!”
说着,骄指俯身又在对方身上加点了昏、哑二**,用脚一拨,将对方踢去路边草丛中,剩下那名胡老二因为早已气绝身死,别无顾虑,文束玉仍将其一脚踢落左边深壑中。
文束玉旋身四下打量了一眼,见前后静寂无人,正待运步向山外奔出之际,心念一动,忽然忖道:“我如果这样一走,留在里面的素衣仙女上官兰怎么办?”
他接着又想:“夏红云业已脱困,自己单身一人无牵无挂,而且又熟谙出入之法,何不重临虎**,一方面设法拯救上官兰,一方面打探打探那名正帮主究竟是何许人?”
文束玉算计一定,立即转身再向山中那座秘堡走去。
他也知道这样异常危险,不过,他以为事情应该不会败露得这么快,只要在天亮以前不出毛病,那么,他的时间便足够运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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