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杨妃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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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胖和尚陡然间变了颜色,急忙丢下酒坛、猪蹄,颤声应道:“张四哥,你来得正好!我捉住了几个奸人,免得叫其搅了明日蒋二哥的百鲜宴。”
众人都道:“谁又是奸人了?我等是来赴百鲜宴的!”
早闻得一声虎啸,一个青须青发的老道乘虎而至。只见他约莫六十余岁,面如冠玉,宽衣宽袍,提着一把拂尘,缓缓飘来。那只猛虎头大如斗,腿壮似柱,一边走来,一边瞪着两只青灯,张着巨口咆哮,露出几颗锋利的獠牙。
众人都是大惊失色,生怕那猛虎伤到自己。那胖和尚武功这样高强,竟也吓得哆哆嗦嗦,言语颤抖。
那骑虎道人微微笑道:“孟贤弟,前番李大哥和蒋二哥、郑三哥好意请你饮酒,你不饮,为何又不辞而别,自己跑去买酒喝啊?”
那胖和尚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嘟囔着说道:“哪有此事,哪有此事?没有没有!确实没有这等事!”突然间尖叫一声“唉吆,我的妈呀”,早跳到旁边一株树上去。
众人一看,原来那猛虎见地上有只猪蹄,扑过来便一口吞下。那胖和尚只当是猛虎要伤人,急忙逃走。杨冲见那胖和尚武功高强,却也十分畏惧那猛虎,竟至于这等狼狈,“扑哧”笑出声来。众人都正在瞧那猛虎和胖和尚,因而并不理他。
那骑虎道人指着地上那一坛酒,抬头笑道:“孟贤弟,你还骗我么?为何自个儿饮酒,不顾兄弟们的一番情意,你倒说个究竟?若是哥哥有什么过处,不妨说来,总不至于冷了大家的心!”
那胖和尚面露为难之色,怅然许久,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既然张四哥见问,那小弟只好老实说了!”
骑虎道人哈哈笑道:“孟贤弟顾虑什么,但说无妨!”
那胖和尚见他确是一片诚意,便缓缓说道:“张四哥,每次兄弟们在一起饮酒,便要唱词行酒令,可有这等事么?”
骑虎道人一愣,笑道:“这是哥哥我定下的规矩,莫非有甚么不妥之处么?”
那胖和尚冷笑一声,说道:“这便是了!和尚我粗人一个,这等风雅之事,如何会做?你这岂不是成心为难我么?这酒令若是唱得不好,你便要罚我去万卉苑伺候那些个野花野草。这等美差,我孟和尚却做不来!”
骑虎道人哈哈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事!孟贤弟,你既不喜欢这个规矩,何不早说?哥哥废了它便是!”
那胖和尚冷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我若是向你提起此事,你必以为我孟和尚是在耍赖!如今你自己这般说了,敢情很好,早点废了那等古怪规矩是正事!”
杨冲心道,看不出这胖和尚形貌邋遢、猥琐,脾性却直如孩童,这般古怪!
骑虎道人神色尴尬,歉然说道:“孟贤弟,哥哥给你赔不是了!你快去吧,蒋二哥正有事与你相商!”
那胖和尚冷哼一声,嘴上说“不去”,却早飞身离开了。骑虎道人摇摇头,向众人轻轻挥几下手里的拂尘。内力到处,杨冲等人只觉胸口微微一震,“啪啪”几声,**道已然冲开。
杨冲等人抱拳谢道:“多谢道长搭救!请问尊姓大名?”
那骑虎道人淡然笑道:“贫道张奇,刚才这位僧人是我五弟孟买臣。你等从岛外来,想必见过一位艄公,那是贫道的三哥郑泰。蒋岛主便是贫道的二哥,稍过片刻,你还会见到贫道的大哥李道隆!”说罢,一催猛虎。那猛虎“嗷......”咆哮一声,闪在密林深处。
杨冲向那背影呼道:“道长慢行!”只听林里一片寂然,那道人张奇显然已经走远了。
公孙博见那和尚道人先后离去,急忙说道:“公子爷,你的玉佩......”上官智瞅瞅他,又瞅瞅杨冲,接话道:“下次见了那孟大和尚,索要回来便是!”杨冲摇摇手道:“不要不要,送给他便是了!我可不想再碰那东西!”上官智心里暗笑,知道他是嫌那孟买臣腌臜,也就不再多言。

众人沿着小径,继续前行。再走三四里地,走出那密林来,原来是一片辽阔的乱石滩。路甚难行,众人急于赶路,不敢停歇。又走了几里地,却听得浪潮汹涌,原来已走到小岛的东头。只听得海面上风声呼呼,又见岸边激浪拍沙。不远处有三座礁屿连在一处,恰似三枚明珠串在一起,在潮水中时隐时现。
肖朝天对杨冲说道:“杨公子,那必是杨妃屿无疑了!只是不知如何上得岛去?”杨冲点点头,回头向公孙博和上官智二人说道:“两位叔父,我们可分头四处寻找一下,看此处是否有舟楫?”
眼看将近傍晚,夕阳渐渐落在那座小岛背后。四人分头寻找,浑不见摆渡之人。再寻不久,忽听公孙博叫道:“公子爷过来,这里有座桥!”
众人赶来一看,原来那桥隐在芦苇之中,沉浮不定。细一看,原来那桥是将几百条小船用铁链锁在一起连成的。众人小心翼翼,走上桥来,远远看见一块巨大的岩石如巨兽一般,立在岸旁。
杨冲和肖朝天等人走上岸来,往巨岩壁侧一看,见上面似乎隐隐有字。当此时,天色已晚,一轮圆月从海面上冉冉升起。海风拂来,微有冷意。众人乘着月光,走近一看。见那石壁光滑如镜,上面镌刻着三个红漆大字道:“杨妃屿”。旁边有几行小字,亦是镌刻之后,以红漆涂之。
映着月色,众人细细看去,道是:“唐天宝十五年一月二十六日,西宫贵妃讳杨玉环东赴扶桑,途经此地。贵妃驻足西眺,簌簌涕下。此去扶桑,料难再见故土,是以撰文记之。又恐后来者不识西归之路,遂名此岛曰:‘杨妃屿’。”
杨冲大奇,他自小便读唐史,书上说道:“时叛军兵临长安,明皇携妃子大臣千余人远避西蜀。一路风餐露宿,将士苦不堪言。途经马嵬坡,遽起哗变。玄宗龙威不再,羽林军戮其相杨国忠,复请赐死贵妃。玄宗见大势已去,痛哭流涕,乃命高力士等缢死杨贵妃。后有白居易者,赋诗曰:‘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长恨歌》),盖记此事也。”怎么这杨贵妃竟没有死去,又去了什么扶桑(作者注:扶桑即今日本。)的地方么?于是自言自语,喃喃说道:“奇怪,真正是世上的奇事!那杨贵妃竟没有死?怪哉怪哉!”
公孙博见他凝神苦想,似乎不解,便微微笑道:“公子爷有所不知,昔日唐明皇仓皇出逃之时,恰有日本国派来的使者前来觐见。后来遂有附会牵强者,说是那杨贵妃随着这些使者去了什么扶桑。至于是真是假,众说纷纭,也就不得而知了!”
杨冲扮个鬼脸,笑道:“那杨贵妃天姿国色,若是真给缢死了,岂不可惜么?我还是相信杨贵妃没死的。你看这杨妃屿,风景秀丽,原来就是当年杨贵妃东下扶桑的所经之处。那杨贵妃立在此处,向西眺望,心里想到自己再也回不了长安,一行粉泪不由得簌簌落了下来,哭道:‘陛下,臣妾再也不能服侍你了!’。公孙叔叔,你说是吗?”
他学得惟妙惟肖,惹得众人不禁哈哈大笑。大家说着,绕过那座巨岩。再走几里地,只见前面溪水叮咚,怪石嶙峋。远处有一小亭,精工细雕,栩栩如生。海风轻轻拂过,四下里一片静寂。隐隐约约中,听那亭子中似乎有三人正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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