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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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曲终人散过了很久,王文杰还是呆呆地定在座位上,咀嚼回味着那几句词——人已去恨未竭,心撕裂痛难歇。生为人杰,死也壮烈,伤心欲绝,谁与冤魂昭雪……
忽然就胸口发疼心如刀绞。那盏高高挂起的红灯,终究还是引不来那个逝去的魂。
“哥你到底睡醒了没有?走不走?你不是打算在这儿过夜了吧?”王爱国递过来一根香烟。
王文杰接过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再深深地吐出去:“唉,走吧。”
走出去一条街去才想起来:“你怎么能抽烟呢?你还是个学生呢!”
“那烟不是我的。”王爱国摇摇头,“再说了,谁说学生就不能抽烟?你怎么什么都要管。”
“管管你怎么了?我是你哥。”哥哥有点恼火了。
“对,你是我哥。”弟弟点点头,“可你不是我妈。”
王文杰一口烟呛进了肺,咳嗽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差点没翘辫子,这才明白广东人那句‘顶你个肺!’有够多么恶毒。
咳完了王文杰想起来一件事:“刚才那个戏……明天还演么?”
王爱国叹了一口气,“刑警的工资有这么高么?花200块钱进去睡一觉,还嫌不过瘾?早知道我也去读警校了。”
“你可千万别去!没劲,真的!没劲透了!”王文杰苦了脸。
“哈,你这话可千万别给大伯伯听到,他会气出脑溢血的。”王爱国吐了下舌头,“对了,老头体检查出‘三高’,你知道不?”
“什么‘三高’?”王文杰有点愣神。
“血脂高,血糖高,血压高,大夫说要注意,不然这样下去不得了。”
“哦?我说呢,我上次回去,老头吃饭前吃了几颗药,连酒都戒了,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肯说,。”
“他不说你就不管了?怨不得燕叔叔说你是个白眼狼呢。”
“燕叔叔?我招他惹他了这么说我!”王文杰很愤怒,“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啊……”王爱国学燕飞的样子耸了耸肩,“如果当初包姐姐把你分给他的话,他肯定比大伯伯他们下手还要狠,肯定是把你往死里揍,因为你欠揍。”王爱国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先揍死你!”王文杰终于反应过来弟弟在寻他的开心,两个人笑闹追逐着在街头追打……
“大半夜的严禁喧哗!你们两个,把证件拿出来!”正好路过的巡逻警大声喝令。
大水冲了龙王庙——把证件交出去的时候,王文杰这么想。
巡警同志态度不错,一看是同行立刻就换了副笑脸,随口还搭讪着扯了几句闲篇:“哟,你们是哥儿俩啊?嗯,长得挺像的。”
巡警同志走开以后,弟弟冲着人家悄声说了句:“这警察八成有夜盲症。”
哥哥不乐意了:“别瞎说,我看人家眼光不错,咱俩长得是挺像的嘛。”
“我看你也有夜盲症。”弟弟说。
俩人叫了辆出租车一块儿走,先送弟弟回学校,然后王文杰再回分局宿舍,反正离得不远,走路也才20分钟,坐车也就几分钟就到了。

在车上弟弟塞过来一个东西:“拿着。”
是个很精致的MP3,看上去还蛮新的,王文杰认识这东西,这是他用工作第一个月的工资买给弟弟的礼物。没想到好几年了,还跟新的一样。
“给我这个干什么?哦对,这个功能太少了,该换一个了是不是?我那时候不是没钱嘛,说吧,想要个什么?我给你买。”
“你给我买?”王爱国发了脾气,“我想要月亮,你买得起吗!”
出租车司机不失时机地放起了音乐——你问我爱你有多深?爱你有几分?你去想一想,你去看一看,月亮代表我的心。
王文杰说你等着吧,等我存够了钱,一定把月亮买给你!
王爱国笑了,笑得很甜。“行,我等着,多久我都等。那个MP3里头有刚才那出戏的选段,于魁智唱的,唱词也有,你要是想听就拿着听吧。”
“哦?”王文杰迫不及待地戴上了耳机。
激昂悲壮的音乐响起来,人已去恨未竭,心撕裂痛难歇……从来没想到,原来,戏曲能有这样强的感染力,能让唱的人心痛,听的人心碎。
“生为人杰,死也壮烈……这词,好象林染。”王文杰喃喃地说,眼睛涩涩的。
王爱国沉默着,握了下哥哥的手,轻轻的,再握了一下,重重的。
“有林烨的消息么?”
“没有,”王文杰摇摇头,张开胳膊把弟弟揽进了怀里,“我到处都打听遍了,没有,什么消息也没有。”
“你何必舍近求远呢,大伯伯肯定知道的,你怎么不问问他?”王爱国靠在哥哥怀里,扯过一边耳机来一起听。
“我当然找过了,软的硬的都使了,老头就是不吃我那一套。”王文杰很郁闷,他连绝食斗争都搞出来了,王志文可倒好,一句话就把他打发回来了——
“你以为你是包仁杰啊?”
王爱国听得哈哈笑。
“也是,你又不是二伯伯,饿一顿能叫他心疼死。”
“唉,老头那个原则性啊……”王文杰苦笑着叹气,“能得罪的人都被他得罪完了。”
“对,剩下的都被咱们俩得罪完了。”王爱国回忆起小时候那些事,实在是捣蛋到了头,“你们那个张局长,咱们小时候玩火把他家大门烧了个窟窿的那个,他这些日子没少折腾你吧?”
“他倒没折腾我……”王文杰嘀咕着看了看表,“就是那个姓刘的,处处针对我,我看哪,八成是他以前实习的时候被我爸得罪了,所以成天找我的茬儿。”
“你可别这么说,”王爱国坐直了身子,转过脸看着他哥,“我听说,你们刘队长这辈子最服的人就是王志文,你爸爸,我大伯伯。”
“是……吗?”王文杰有点吃惊,还想再问下去,司机却刹了车。
“我到了,哥你回去吧,再见!”王爱国匆匆下了车,挥了挥胳膊,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
昏暗的路灯下,孤独地挥着胳膊的大男孩,目送着车子慢慢开远。
这场景永远地留在了王文杰的脑子里,就像一幅褪色的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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