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讨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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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丽萍等一干人来北京讨债时,立冬已经过了。
那天挺冷,早上零星地落了一阵小雪后,天空比之前更阴沉了,灰蒙蒙的让人无端感到憋闷。朱耀洪去上班了,他新找的一个公司,刚去了不到三周。公司的事不多,韩赛楠一个人就能管得过来,所以他想上个班赚点钱维持日常开销。一连好几个月,他和韩赛楠的月开销加起来都没超过两百块钱,也就刚够吃饱饭,连衣服鞋子都没的买。这种日子于他倒没所谓,只怕委屈了韩赛楠,虽然她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不见得有多难受呢!自从开公司,他们俩就没拿过工资,都说等赚钱了再说,所以公司松快时,他们还有的花,现在公司紧了,他们得首当其冲勒紧裤腰带,因为这是自己的公司。他一直相信公司能发展起来,并不是凭空臆想,而是多少嗅到了一点机遇和利润来临前的味道。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钢铁业很有可能结束持续了十多年的低潮期,继而迅速地进入不可预知的热潮。不管是各项有关的统计数据,还是下游相关行业的发展趋势以及国家发改委近期颁布的一系列政策无不在透露这样一个信息——钢铁业的春天到了。朱耀洪是要牢牢把握住这个机会的,只要抓准了,一下子就能站稳脚跟,为以后的腾飞打下坚实的基础。
是下午两点多钟,袁杰不在,他前一天便到江苏连云港见网友了,准确地说是要把网友接到北京来工作。办公区里的五个人都在安静地敲着键盘,偶尔电话会响几下,一切看起来很正常。先是楼道里由远而近由下而上响起一片杂沓的脚步声,好像很多人在上楼,接着声音停止时,门被敲响了。挨着门口的卢晓晨履行义务,习惯性地打开门,为首便是多日不见的王祥文,黑乎乎的一张脸满是褶子,不是岁月的痕迹,而是由于过多的肥肉挤在一块面积有限的地盘导致的后果。卢晓晨呆了片刻,不知如何称呼他,只见他后面乌压压跟了一大批人。王祥文倒是主动,跟他打了一声招呼,便推门而入,后面的随从也都主人一样大方地走进来,足有七八个,中年妇女占大多数,一个个都傲了吧叽的仰着脸。卢晓晨发现了田丽萍的脸,而身材却是陌生的,很明显,她怀孕了,肚子已微微显山露水。
王祥文跟韩赛楠打了一声招呼,在客厅大摇大摆转了两圈,又探头到各个房间觑了几眼,然后回到客厅对韩赛楠说,朱耀洪不在家?韩赛楠一看这阵势,便知来者不善,至于什么目的她也猜到了**分,尽管心里乱糟糟的,但还是尽量装作平静地说,回山西了。王祥文自然不信,从饭桌旁拿了一把小圆凳坐在客厅中央,看着韩赛楠说,混得也不怎么样嘛,我还以为你们发财了呢,不过撒谎倒是有长进,脸不红心不跳的,是不是?其他人也找了凳子坐下来,没找到凳子的就把半拉**倚靠在电脑桌上,目光中透着围殴的架势。韩赛楠朝着那几个人胡乱瞟了几眼,心里愈加没了底。一看就知道都不是什么善茬儿,骂遍街头巷尾不带卡壳的主,绝对难缠。她没答言。那几张生面孔大概猜到韩赛楠是这里的头目,刚才全都死死地盯着她,好像盯着刚输进取款金额的ATM,见她不说话,便给王祥文使了眼色。王祥文说,韩赛楠,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不说你也知道我们干啥来的,你给朱耀洪打电话,让他尽快回来,我们拿回我们应得的钱马上就走,保证不打搅你们。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田丽萍的二姑,那个是夏海滨的老姨,门口那个是崔志朋的二叔,还有……
七大姑八大姨听得韩赛楠一阵抓狂,本来她想着能拖就拖,到了晚上说不定等不及就该走了。但这阵势显然是有备而来,带着破釜沉舟的信念,憋在心里那句话就是拿不到钱决不离开。跟这群人讲理肯定行不通,他们就是朝着钱来的,说实话钱还是够的,只是每一分都有切实的用处,都不是闲钱,给了他们,一些规划就得受到影响。韩赛楠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是好。黄亚峰看出了个中原委,又小声跟卢晓晨嘀咕了几句,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大概。见卢晓晨他们不为所动,静观其变,他也只能熟视无睹,暂且让韩赛楠一个人去应付。

王祥文等得不耐烦了,掏出手机问韩赛楠,号码多少,新换的不是吗?这些小聪明实在没必要耍,想找到你们还不容易!韩赛楠低着头说给他一串数字,他说,慢点,再重复一遍!手机通了,响了好几声没人接,最后来一句“你拨打的电话正在使用中,请稍后再拨”。王祥文挂机后便随手抓起了卢晓晨身旁的电话,接通后,他把话筒给了韩赛楠。事到如今,韩赛楠只能实话实说,看朱耀洪有没有好办法。朱耀洪听说以后,抱着侥幸心理跟韩赛楠说,能拖就拖,实在不行就跟他们来硬的,报警。韩赛楠不满意朱耀洪这种推托之词,也不想为了芝麻大小的事情见官,更厌恶他敢做不敢当的懦弱劲儿,一段时间积压下来的愤懑通过一根电话线吼了出来,烦死我了,我管不了你的破事,你快滚回来吧。说完,“噼啪”一声,把听筒狠狠地摔在了座机上。
王祥文问道,朱耀洪到底什么时候回来?韩赛楠说,他正上班呢,晚上五点下班,六点到家,你们愿意等就等吧,反正他说了算。这一次王祥文相信了韩赛楠的话,于是跟来人商量一下,决定等朱耀洪回来。韩赛楠不去管他们,又坐到电脑前工作,可是她根本没了心情,想起电话里朱耀洪的态度,有些伤感。朱耀洪想当甩手掌柜,语气中透着害怕和惶恐,根本不像个男人,听他那意思就是想躲过这劫再回来,也不管韩赛楠一个人如何来处理,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寒心,想起来就让她寒心,再怎么说他们也算得上患难与共了,可为什么到了节骨眼上就变得那么自私了,难道他一点儿都没为我韩赛楠考虑过吗?看吧,如果你朱耀洪还有良心,晚上你就回来,如果你不回来,那我算看透你是什么玩意了,咱俩之间也该完蛋了。
等待是痛苦而又枯燥的,但由于等待的是自己应当应份的钱,那再无聊也要等朱耀洪回来。王祥文一行人呆了一个多钟头便坐不住了,开始四处走动起来。有的渴了,找不到杯子,便到厨房找来碗,倒了暖壶里的水,端着碗,嘬尖了嘴吹着,一边观光。
卢晓晨感觉到有人站在了身后,他知道是谁——田丽萍。他没动,不想跟她说话,但手上的动作明显变得不那么自得了。于是,田丽萍如他所料的先开了口,别来无恙嘛,是不是觉着自个成了北京人儿就能耐了,要不咋连看都不看我,啊?卢晓晨没理她的阴阳怪气,佯装轻松地笑道,混饭吃呗,就这样!他实在不愿跟这种人饶舌,回答她完全是看在曾经同事一场的份上。田丽萍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两声,一只手摸着肚子转过身注视了钱伟和周领男片刻,找到原来和钱伟在桌上喝酒的口气说,最近销售好做吗?周领男觉得她在摸情况,没等钱伟回答,便说,好做个屁。这句话有点儿火药味。钱伟觉得没必要得罪他们,所以说话并不冲,甚至带着笑意说,还跟原来那样儿,能吃饱就不错了。田丽萍终于得到一个还算受用的回答,不过周领男的回答还是让她感到不舒服,便轻蔑地还击,我又没问你。话音刚落,卢晓晨不冷不热地顶了一句,问谁都一样。潜意识里,卢晓晨早想给田丽萍点难堪了,自从她在花县刁难周领男以后,这股火便压着,本来以为事过境迁烟消云散,却没料到如此合适的机遇突然从天而降。田丽萍先是一惊,接着冷笑两声,冲卢晓晨说,你在护着她呀,让我猜猜,你们俩谈恋爱呢?钱伟听着不顺耳,一着急,连家乡话都出来了,田丽萍,快中了吧,别说了,有啥意思?田丽萍不依不饶,钱伟,你还是小心为妙,有人盯上你的东西了,还是看牢点吧!韩赛楠见她越来越不像话,终于忍不住了,说,田丽萍,我们现在工作呢,你还是到屋里等着吧,不要打扰我们。田丽萍耍赖皮,我又不是你的员工,凭啥听你的?韩赛楠站起来刚想发作,王祥文把田丽萍拽了过去,在她耳边嘀咕道,我们是来要钱的,废话别跟他们说了。韩赛楠没坐下,而是打开了朱耀洪和袁杰的房间,叫他们进去休息。王祥文带头进去了,其他人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都跟着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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