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创建“钢铁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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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耀洪和韩赛楠从北京回到花县以后便开始马不停蹄地筹备“钢铁时空”。招聘广告打出了半个多月,报名的人已上百。朱耀洪翻看着简历,对韩赛楠说,没想到这个小城竟然有这么多待业青年,一定得精挑细选才成。韩赛楠坐在电脑旁打“红警”,心不在焉道,那不正合你意,凡事都追求完美,也有条件挑个比我漂亮的,刚好换换。朱耀洪笑道,我现在是既没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儿更没那个精力,等过个一年半载,“钢铁时空”发展起来杀回北京,我再踏下心来考虑此事。韩赛楠不慌不忙道,那敢情好,相信那时候我也能相处一个满意的帅哥了,咱们可把丑话说在前边,到时好聚好散,谁也不能阻挡谁奔向幸福。朱耀洪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扔下简历,一个饿虎扑食从后面抱住了韩赛楠。韩赛楠没有提防,鼠标跟着她的手滑下电脑桌,四脚朝天,像个不倒翁左右晃悠。朱耀洪咬着韩赛楠的耳垂絮絮低语,我想要,我想要。韩赛楠板着脸道,把鼠标捡起来就给你。他信以为真,捡上鼠标,马上又搂住了她的脖子,胖乎乎的手指像肉虫子似的从韩赛楠敞开的衣领朝着深处蠕动。韩赛楠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嗔怪道,别这样,大白天的,一会儿张怀宇进来看见。朱耀洪挨了打,像是受到了鼓励,干脆转过身体拦腰抱起韩赛楠朝着楼上的临时卧室走去。韩赛楠半推半就,搂着朱耀洪脖子的手作势捶打,朱耀洪任她挠着痒,兴奋地喊叫着,睡觉喽!睡觉喽!
三层楼,一层是房东开的塑料模具厂,二楼准备做办公区,三楼有一间暂时闲置的卧室,廉价的双人床上摊着韩赛楠从家里拿来的被褥。卧室名义上是将来某某加班时休息的处所,但就目前来看却是韩赛楠和朱耀洪**的最佳地点。没租下这里时,朱耀洪住在韩赛楠家里。韩赛楠的父母都是本分的工人,见不得女儿未婚同居,虽说在北京早成事实,可到了他们面前还得避嫌。两个人不仅要分开睡,就连一些亲昵的举动都得抽空完成,否则说不定就被二老撞见,尴尬上好一阵子。每每遇此,朱耀洪便会做出短暂的窘迫模样,心里却想着赶紧找个地方搬出去。现在,**的发泄终于有了合适的环境,朱耀洪干劲十足,一番攻城掠地,占领了要塞。韩赛楠眼神迷离,瞄着朱耀洪的醉态,两条胳膊机械地箍住压在身上前后运动的一摊肥肉,大脑里一片空白。塑钢窗户敞开着,一楼的电锯声时而舒缓时而尖利,韩赛楠的神经仿佛找到了节奏,也随其一收一放地颤栗着。她闭上眼睛,耳边响起了父母的抱怨:他可比你大十岁,长得也不好,真不知道你看上他哪一点了?父母的质问还算委婉,韩赛楠不知如何作答,她想如果非要找出一个答案,也许是看上了他对她的好,他在合适的时间与地点填补了她精神上的空虚,除了父母还没有谁对自己如此呵护过,她喜欢并且享受这种被捧在手心的感觉,有时候她甚至想站到天桥中央大声叫嚷:爱情找到我了,我撞见爱情了!宣誓完毕,她再双颊绯红地跑进人群,就像跑进了俗世,一心一意地享受着自以为是的爱情所带来的奇妙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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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的这个时候,韩赛楠遇见了朱耀洪。想起和朱耀洪的相识,韩赛楠越发觉得这段缘分属于命中注定,好比他是瞎子,她便是被他握在手中的拐杖;如果他是辘轳,她一定做条结实的井绳;假如他这辈子投胎成了一坨牛粪,那她就是那朵非要插在牛粪上才会娇艳无比的花朵。
韩赛楠从花县职中毕业后被分配到了北京的百子湾钢材市场,负责收款开票等杂务。工作有时候清闲到无聊,工资低到刚够温饱,导致了她的工作情绪时常处于低潮中。这种日子没有奔头,一眼看到头,出卖青春和精力换点小钱,然后再找一个家境相当的对象,婚后回到小城开始日复一日的主妇生涯。韩赛楠虽然从心底抗拒这种生活,却不知如何揭竿而起,于是朱耀洪出现了。当时在一家网络公司做产品经理的朱耀洪到钢材市场做实地考察,分析项目的可行性,不料却邂逅了韩赛楠。平日里他身边的女人多是职业白领,自诩小资的酸腐之流,因此站在眼前给他有条不紊而又不失青涩讲解钢管市场现况的韩赛楠确实让他眼前一亮。他觉得这个女孩有股与众不同的味道,窝在钢铁堆里实在可惜,得帮她一把。他要了她的手机号,第一次约她吃饭时,她拒绝了,说是还要上班,下周才轮到她休息。她的语气很诚恳,由不得你不信,实际上那天她休息,说好和同学出去逛街的。朱耀洪的意思她当然清楚,也不是没想过会有所发展,也许是出于自尊和矜持吧。所以到了朱耀洪第二次邀请她时,她爽快地答应了,好像早就说好这一天是属于他的。后来她发现自己有点欲擒故纵的意思,“纵”是由于她一直没看上这个男人,她对他没有一见钟情,也没想好要不要日久生情。无法否认的是,她从他身上看到了另外一种生活状态,虽然只是管中窥豹,但对她而言已具有足够的吸引力,正因为对其不够了解才更加充满向往和歆羡。
从认识朱耀洪到离开早已厌倦的钢材市场前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当韩赛楠坐在十八层大厦的空调房里跟客户套近乎时才确信这不是在做梦。朱耀洪就是她的部门经理,平日里拿杯茶水在隔断的空隙里来回转悠,看看谁有问题需要他解决,或是检查一下有没有人在做与工作无关的事情。刚来的两个月里,韩赛楠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不只是业务以及专业知识方面的差距,还在于某些同事含沙射影的眼神和话头。这个公司的在职人员最低学历也是本科,而她一个中专生凭什么就能进来呢,一些自以为是的闲人认为韩赛楠玷污了他们的优越感。他们打心眼里瞧不上韩赛楠,尤其朱耀洪对她表现出很不一般的照顾时,他们更对韩赛楠产生了敌对和不满,于是不约而同的冷落韩赛楠,故意把她晾起来。

韩赛楠当然能感觉到,一大把苦水咽进肚里,不跟朱耀洪说,她觉得做好工作做出成绩是能从源头改变现状的唯一办法,朱耀洪替她出头也只能解一时之气,说不定会使局面更加不可收拾。朱耀洪自然有所察觉,但他不好说什么,毕竟把韩赛楠弄进来已经颇费周折,难道还要命令大家对她好吗?他能做的只是私下里多给她一些安慰,现在她只有他这么一个靠得住的人,他不给她抚慰和关心谁给呢?来的时间长了,她才知道朱耀洪并没有想象得那么厉害,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小头目,权和钱哪样都不够水平,现在拼了命工作只为赚到创业的第一桶金。想到这儿她都有被骗的感觉,往深里一想,骗自己的人正是自己,是急于改变才有了过于鲁莽的决定。现在倒好,连退路都没了,只剩朱耀洪一根救命的稻草,不想抓也得暂时抓住,丢了他可能就真掉下去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不自觉地便把全部心思用在了朱耀洪身上,她是耐不住心中的孤寂了,时常跟他唠家常似的就把工作中的烦恼说出来了,说出来也就轻松了,他再说些中听的话,吃顿美味,买件好衣服,她就可以舒一口气忘掉不快了,好像因为享受着周末的愉快和惬意就可以不去计较工作日的劳烦。
韩赛楠过来后住在朱耀洪和两个同事合租的两居室,她的那份房租和水电费都是朱耀洪帮她掏的。她并不想这样,尤其是在同事面前,都怪自己没存下几个钱,原来每个月六七百的工资随便买点东西就报销了。和她同屋的李燕是他们部门里销售业绩最好的,在韩赛楠看来她靠的可不是什么专业知识,也不是那一张大众化的圆脸,而是一副甜得发腻几乎赛过杨钰莹的好嗓子。初次听她打电话,你还会以为她是咱们的港台同胞呢,嗲声嗲气,汉语里口字旁的语气词好像都是为她造的,尾音更是拖得长长的,绵绵的,颤颤的像是声带才痉挛过。有些色迷迷的老男人真就被她迷住了,魂不守舍的,甚至不远千里从祖国的四面八方飞过来见她。她轻易是不见人的,因为有过惨痛的教训。有次公司召开钢铁形势研讨会,有几个和她很粘糊的商家不得不见,虽然相见甚欢,结果却令她无比沮丧,不仅跟她没了热乎劲儿,次年的订单都没签成,人家另寻别的网站了。看来不漂亮的女人混在江湖还真有点儿难度,韩赛楠听完朱耀洪的讲述有感而发。她认为自己漂亮,有着锦绣的前途,也因此李燕才对她的到来一直耿耿于怀,每句话每个笑靥都藏着锋利的刀。她是害怕将来你抢了她的客户,朱耀洪说,所以她很想你离开公司呢。我就不离开,看她能怎么样,韩赛楠紧紧地搂着朱耀洪,曲腿弯膝,下巴抵在他的颈窝,用眼神魅惑着他。
半年以后,朱耀洪离开了公司,原因是韩赛楠被辞退。虽然在公司相处,他们一直保持该有的距离,但恋爱的消息还是钻进了总经理的耳朵。公司早有不允许办公室恋情的规章制度,按照规定必须开除一个人,这个人当然不会是朱耀洪。不用使劲儿猜,他们也知道是谁暗中告密,只是在这个节骨眼儿,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往下怎么走。韩赛楠以为朱耀洪是担心自己受委屈想不开才逞一时之快递了辞呈,却不知他心中早有打算。辞职后,过了几天自由自在的生活,韩赛楠带着朱耀洪回到了花县。她已决定和朱耀洪一起开公司,回家是为了说服母亲给她出钱。在火车上,他们遇到了韩赛楠同学的哥哥的同学王祥文。攀谈中,朱耀洪得知王祥文是在北京混不下去才要回家过安稳日子的,他心头一活,马上说出了自己要办公司的想法,希望争取到王祥文入伙。他夸夸其谈说了一大堆,加之韩赛楠敲边鼓,王祥文蠢动的发财欲终于被朱耀洪描绘的大好前景勾引得撒起欢儿来,一下火车就答应入股,还拽着朱耀洪让他到家里坐坐,俨然相见恨晚。
“钢铁时空信息技术有限公司”筹备了一个多月,终于在建军节这天注册成立。十万块的资金来自三个股东,韩赛楠和王祥文各出三万,剩下的由朱耀洪来出,他稍微占了大头。本来他想将韩赛楠那里的一万划到自己这里,那样他便拥有了一半的股份,在以后的管理和决策中便掌握了控制权。但他的如意算盘由于韩赛楠父母的反对而没能打成,二老原本看这姑爷就不顺眼,把宝贝女儿嫁给他已觉吃了大亏,哪能容他再来算计女儿的钱,况且这三万块全部出自老两口的养老资金,那可是真正的血汗钱。除了心理上的不平衡导致二老不能接受朱耀洪这么做以外,还有一个忧心之处,他们觉得这小子不是省油的灯,而自家的女儿太过天真和单纯,恐怕将来被朱耀洪卖了还要替他数钱。闻听此言,韩赛楠没心没肺地笑道,妈,爸,你们多虑了,就算他真有那心思也不会对我使的,这一点我还是能确定的。韩赛楠这样说除了宽慰父母,其实也是一种自我安慰。青春和前途——人生最重要的东西全都押在了朱耀洪身上,不能说她不担心,只是担心也没用,走到这一步已经由不得自己。生活就是不断制造矛盾和解决矛盾的过程,旧的矛盾解决了还有新的出现,朱耀洪注定是她一生中最为紧要而持久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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