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盗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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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流历九十三年十月初七,云荒战事依旧频繁,诸多势力纠缠争斗不休。龙神在白日里率领族人作战,真岚皇太子则在入夜后带领冥灵军团和征天军团周旋——而更多的时候,他们双方必须通力合作,才能应付那个操纵着迦楼罗翔于九天的破坏神。
然而出人意料的,虽然魔的力量在战乱中迅速提高、破军却反而沉寂下去。
除了偶尔出来战斗,云焕越来越多的躲在迦楼罗里,高高居于帝都上空,不愿出来见他的下属和战士——甚至最获重用的帝都禁军总管季航也经常见不到他一面。而他的举动也越来越反常,脾气反复多变,口谕朝令夕改,指挥战争也不如一开始那样条理明晰、井井有条,反而开始频频出现急进或者怠惰的景象。
原本该高歌猛进、一扫天下的沧流军团,也因此而陷入了轻微的紊乱。如果不是冥灵军团无法白日作战、而鲛人复**陆上战斗力又有限,极大地克制了对手相互配合的话,沧流的形势恐怕就会极为不利。
没有人知道,破军的内心,正在进行着一场艰苦卓绝的天人交战。
“师父!师父!不是我……不是我!”
戎装的元帅从金座上醒来,睡梦中额头冷汗涔涔而落,醒来的时候右手尚自紧紧握着左手的手腕,在原本那道陈旧的烧伤痕迹上又勒出了一道乌青的印记。喀喇一声,他的左手腕骨居然被自己捏得断裂!
“主人!”迦楼罗里,潇的声音担忧而惊慌,“你醒醒,醒醒啊!”
破军在金座上醒来,右手尤自紧紧握在左腕上,捏碎了骨头。
“潇……魔有没有又趁机出来?”他睁开眼的第一句便问。
“没有。”潇轻声,“你死死压住了自己的左手。”
“那就好……”云焕吐出一声叹息,困倦地将身子靠回了金座,仿佛累极——这几日,为了防止在昏睡时候再度被魔控制,他几乎不眠不休的坚持着,直到最后无法控制的睡去,“我这次睡了多久?为什么你那么惊慌?”
“主人三天也只不过睡了一个时辰,”潇的声音痛心无比,“可都在做噩梦。”
“是么?我做梦了么?”云焕抬起手掌覆盖在自己脸上——他的左手仿佛有极大的魔力,虽然腕骨被生生捏碎,却已经在急速的自我痊愈,很快又能行动如常。他厌恶的看着这只魔之左手,喃喃:“是又做噩梦了么?……为什么我醒来就记不得了?我又做了什么梦?是被那些死人缠住了么?”
潇迟疑了着,终归还是坦然开口:“主人的噩梦永远都是同一个。”
云焕怔了一下,忽地轻笑:“是么?……潇,也只有你敢和我如此说话。”
“大概因为只有潇不怕主人吧。”潇轻轻的微笑,神色宁静而坦然。
仿佛心上涌起了某种平日罕见的波动,帝国少帅忽然从金座上站起,走到了另一侧俯下身看着鲛人傀儡的脸——潇虽然不能睁开眼睛,但却能感知他的一举一动。所以在他的手落在肩头时,整个迦楼罗都发出了轻微的颤栗。
“潇,”帝国元帅看着自己的武器,语音里带了叹息,“被那群家伙弄成了这个样子,很痛苦吧?为什么从来不见你抱怨过一句?”
潇的声音轻微而颤栗:“不,我不在意变成了什么模样——只要对主人有帮助。”
“是么?说这种话,听起来还真像是一个无意识的傀儡呢……”云焕闭了一下眼睛,仿佛钢铁一样的心里也有一丝震动。他的手落在傀儡纤细的肩膀上,那只拥有毁灭力量的手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俯下身来,在她耳边轻轻道:“你的愿望是什么呢,潇?——趁着我还有控制这个天下的力量,告诉我。我一定替你实现。”
潇的唇角微微动了动,鼓足了勇气,说出了那个曾经被驳回的请求——
“主人,求您放过我的族人。”
云焕的手顿住,那一瞬,那只凝聚了魔之力量的左手仿佛骤然散发出杀气。他定定凝视着被金针固定在迦楼罗里的鲛人傀儡,眼神复杂的变化,而每一种光芒的转换都仿佛是一柄利刃在缓缓翻转。
“呵,”他终归不曾发怒,只是短促的冷笑了一声,“提一个和你自身相关的愿望吧!傻瓜。”
和自身相关?一丝微笑从鲛人女子的唇角泛出——自从下决心不顾一切的跟随他之后,她已经没有“自我”了,又能有什么“和自身相关”的愿望呢?如果说真的有某种私心的话,也只是卑微不足与外人道的——她希望能被某个人需要,能被某个人珍视,既便天地都背弃了她、那个人也不会将她驱逐。只是如此而已。
而这些,他都已经给予了她。唯独的不能给予她的,大约便是真正的感情罢了——那种东西对于他来说实在太奢侈。所以,她也已经不再奢求。
潇脸上浮起了微笑,柔和的叹息响彻了机舱内部——
“主人,潇的愿望,只不过是您并肩战斗到最后一刻、同生同死罢了。”
云焕低头看着她闭合的双眼和微微颤动的睫毛,脸色渐渐柔和。她的声音、即便是化为机械音传出,依旧带着无法掩饰的暖意和依恋——他并不是一个愚钝的人,在拥有一双染满血的手同时,他也有着一颗敏锐而骄傲的心。
只可惜、他对此早已无法回应。
“好,”他忽然叹息,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那就如你所愿吧……”
“潇,我们永远在一起,”他轻声许诺。“直到最后。”
迦楼罗在一瞬间颤栗。
“直到最后……”这架可怖的杀人机器发出了轻柔的叹息,仿佛从这短短两个字里预见到了某种终结,低回无限——但愿永远不要有最后。
她在心里轻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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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荒最西端,空寂之山静静伫立在夜色里,冷月下沙漠荒凉如瀚海。
“将军,飞廉少将找你有事,”一骑绝尘而来,却是大营里的传令兵,对着驻守古墓的军人挥动旗帜,“速回空寂城!”
狼朗愕然,不明白大半夜的飞廉还有什么事情找自己,只能暂时离开,留下一队战士在西荒冰冷的夜里守卫着那座可以保住一方平安的古墓,因为困倦而昏昏欲睡——
那些冰族战士伫立半夜,却没有觉察那座守卫森严的古墓里已经有人潜入。
地下的沙子在不易觉察地波动。如果把盾牌平放在地上,就能发现盾牌上的沙粒在缓缓的滑动,显示出地面下方有什么正在潜行——有经验的牧民往往会判断,这是博古尔沙漠底下的沙魔在醒来。然而奇异的是这个震动太过于微弱柔和了,却不像是暴烈的沙魔的行为。
那是盗宝者正在地底潜行。
“到了。”沙漠深处,忽地传来闷闷的声音,随即有石块移动的声音。
喀嚓一声,火光在黑暗的墓室里亮了又灭。
“太黑了……简直封得一丝气都不透。”伴随着喃喃声,地底潜行而来的一行人依次冒出地面,为首的老人在空荡荡的墓室里点起了火把,四顾,“这里好像没什么珍宝啊,少主!——到底为什么要在飞廉少将的眼皮底下做这等营生?万一被他知道了……”
“九叔,不必多言。”随之出来的是音格尔,低声嘱咐,“此次行动极秘密,只有您和莫离两人知道——请不要问任何问题,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是。”毕竟是见多识广的长者,九叔立刻明白过来,点头。
“你和莫离在这里守着,我们进去一下就出来。”音格尔看到随行的人都已经到达,低声嘱咐同伴,“千万小心,不要被外面的军队发现了。”
“少主放心。”九叔和莫离齐齐低声。
后面的人犹如幽灵一样无声无息的冒出地面,却都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一个是武人装束,另一个却是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那几个人显然另有目的,跟随着他们一起潜进了这座空寂山下的古墓,也不开口说话,就点燃了火把开始往里走去,仿佛在寻找什么。
西京走在这一座封闭已久的古墓里,火把跳跃的光映照出冰冷的石壁。他回忆起数百年前和师父在一起的情形,暗自叹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居然还会在某日挖墓前来,在这样的情形下回到师父的面前。
走入古墓之前,音格尔肃穆地合掌祝诵——大漠上都传说这座墓里住着的是女仙,所有牧民都会来朝拜,祈求一年的平安,视其如圣地。如今若不是为了大事所逼,即使作为盗宝者的他,绝不敢贸然前来打扰此地的安宁。
忽然,西京在某处停下了脚步,长久地凝视。
“怎么?”慕容修跟在后面,微微惊诧,“这是……”
火把映照着一个简陋的石室,一个石雕的莲花灯台缺了一个角。西京的神色严肃起来,看着断口缓缓点头——这是被剑削过的痕迹,已经很陈旧了。他侧过头,看向黑暗墓室的深处:“果然,这里是当年慕湮师父教云焕剑技的地方。”
慕容修往前走了几步,忽地失声:“血!”
火把的光芒赫然映照出了无数淡红色的血迹——那些血是呈喷溅状洒落的,大片大片,将墓室内部染成了地狱,似乎曾经有无数人在这个古墓里死去。仿佛曾经有人来擦过,地上的血迹淡了一些,然而墓顶、四周依旧像被血池浸泡过,根本擦不完。
“一年多前,女仙已经去世,曼尔戈部被追杀的牧民曾在这里避难,结果还是被破军少将屠戮殆尽——”音格尔回过头,轻声,脸上没有表情,“只有极少幸存者逃了出来,流落各方。此后破军就封印了这里,再也没有人可以接近。”
“罪不可赦,”西京无声吸了一口气,低声,“竟然在师父灵前开杀戒!”
火把的光从室内一掠而过,他却被一角里的某物吸引了。
那是一卷掉落在墙角的纸,上面凌乱地画满了各种图案——只有剑圣门下的人才能看的懂,那是“击铗九问”里头的剑招拆解。墨迹已经陈旧了,上面有明显的两种笔锋:一种是柔和洒脱的,而另一种则是稚气倔强的。满满一卷纸上全部都是这两种笔迹,仿佛一个耐心的教导者一直在和年轻的弟子在无声讲授。
西京的眼里忽然有些湿润:慕湮师父的身体一直不好,隐居大漠后更加是极少出来露面,即便是教授课业多半也是以纸笔为主,甚少亲自握剑。然而,她对于最后的一个弟子,却是呕心沥血到这般地步。可是师父,您是否知道、您却教出了怎样一个魔鬼啊……
他草草翻着这一卷纸,心里诸般感叹,慕容修不做声地在他身后站着,同时细细审视。

“等一下。”忽地,慕容修开口止住了他,“看最后一页。”
西京愕然,不知道这个中州商人想做什么。他依言翻到了最后一页,上面依旧是纵横凌乱的笔迹——然而仔细看去,这些笔迹却又比前头的新一些,仿佛一两年前才写上。而且不同于前面几页,却只有同一种笔迹。
刚硬凌厉的笔,在上面似乎茫无头绪的画着,涂满了整张纸,而上面写的却是与笔迹完全相反的诗句,低回惘怅——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西京猛然呆住,不敢相信地看着上面潦草的字。满纸只是重复着这两句话,刚开始字迹是慎重而颤抖的,仿佛小心翼翼;然而写到后来就渐渐失控,纵横凌厉,铺满了整张纸,仿佛写下的那个人也陷入某种入魔的境地,不可自拔。
“果然如此。”慕容修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带着莫测的笑意,“果然如此。”
“什么果然如此!”西京却霍然回身,暴怒的厉喝,“你知道什么!”
“息怒,息怒,我并无对剑圣一门不敬的意思,”慕容修收敛了笑意,连忙安慰空桑的剑圣,“我只是在揣测破军的心——觉得验证了这个猜测,对下面的计划更加有把握而已。”
西京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渐渐平静,不再说话。然而视线落在那张纸上,脸色还是不自禁的一沉——那一瞬,他忽然想起了在桃源郡和那个同门的生死一战,想起白璎跟他说过的师父灵前的那一面。
慕容修的确是对的,那个聪明的商人在没有看到这张纸前、就准确的猜中了答案。
“别看了。”慕容修伸过手,扯下了那张纸,“走吧。”
“快来,”走在前头的音格尔蓦地顿住了脚,回头发出了声音,“在这里!”
最后一道门,通向墓室的最深处。里面有微微的水流声音,似有冷泉从地底涌出。音格尔执着火把站在水畔,眼神恭谨,看着水中央那个静静坐着的人。
一个白衣女子,静静的在黑暗的古泉之中沉睡。古墓寂静,她仿佛只是靠在轮椅上睡去了,长发直垂到水面,面容宁静安详,唇角依稀还有淡淡笑意,令人不敢仰视。火光在水波上跳跃,宛如万点烟火,映照得冷泉中心那个白衣女子宛如梦幻——即便是满心权谋的慕容修,一瞬也被那样的景象镇住,居然不敢大声呼吸。
西京用剑柄抵住了眉心,缓缓跪下:“师父。”
在他跪下的同时,音格尔举起右手按住心口,也在水边单膝下跪,深深俯首,那一瞬只觉心里前所未有的安静。
“师父,弟子大不敬,今日竟然来惊动您的安眠。”西京跪倒在水畔,低声祷告,“请您在天之灵明白弟子的苦衷,原谅弟子的冒犯。”
寂静的石墓深处,那个在水中央的女子依旧宁静安详。西京跪了许久,竟是始终不愿起身去惊动她——然而外面天色渐亮,长夜即将过去,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顾不得再想,空桑当代剑圣站起身来,涉水而去。
来到了轮椅旁一步之遥,西京恭谨地行礼,然后俯下身,将师父的遗体连着轮椅一起抱起——入手沉重,竟不似血肉之躯,而宛如一座玉石雕像。
音格尔在水边看着他将前代剑圣的遗体移上来,恭恭敬敬地弯腰,铺开了一张巨大的柔软毯子,上面金色的驼绒长达一寸,是盗宝者用来收藏最珍贵的宝物所用。
“咦,这是什么?”慕容修一眼看到玉像衣襟上的一物,微诧。
那是一只蓝色的狐狸,毛色苍老干枯,静静伏在玉像的膝盖上,已经死去多时。三人不知道这座被封死的古墓里哪来的狐狸,下意识地想拿走这个东西,却发现那只蓝狐虽然已经枯饿而死,化为白骨的爪子却依然死死抱住了慕湮的手腕,竟是不能扯开。
“算了,”西京低叹,“就这样带走吧。”
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这座漆黑封闭的古墓,想象着慕湮师父生命中最后的一段时光是如何渡过,心里依旧有止不住的震动,竟是不能再深想,硬生生转开了头去。
在看到少主和西京一行从古墓深处搬出裹着驼绒的东西,九叔忍不住的惊诧,却想起音格尔此前的叮嘱,终究没有发问。
“立刻从地道离开,我已安排人手在赤水旁接应,”音格尔转头看着莫离,“莫离,你连夜回空寂大营,带着那里的族人立刻离开空寂城!一刻都不能停留!”
“怎么?出什么事情了?”莫离失惊——几个月前盗宝者的部队入驻空寂城,和飞廉领导的沧流军队一起对抗破军,一直相处的还算顺利,没有道理忽然间说撤就撤,连招呼也不打上一个。
“不要问为什么!”音格尔的语气转为严厉,“立刻去!否则来不及了!”
“是!”莫离一震,立刻低头领命,迅速离开。
“少主,已经来不及了吧?”在高大的西荒盗宝者离开后,慕容修微微叹了口气,“飞廉那边,应该也已经开始行动、清剿空寂城里的盗宝者了——出了这样的事情,总要给族人有一个交代;即便是为了把戏演得像一点,也一定要实打实的来一场追杀,否则帝都那边也不会轻信这个消息。”
“闭嘴!”音格尔脸色苍白,被这个中州商人漠视生死的语气激怒。然而慕容修却是正色:“少主息怒,要知道凡事总是有得有失——盗宝者的血,绝不会白流。”
“走吧!”西京不想再听下去,低叹。
一行人抬起毯子裹着的玉石雕像,从地道静静离开——远处的出口处,早已有一辆马车停在夜色里等待,只等一行人得手,便立刻飞驰向乌兰沙海的铜宫。
后世中被成为“诸神黄昏”的惊天计划,由此正式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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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狼朗受命来到空寂城,发现飞廉居然还在军中等着他。
“有什么事那么急?”狼朗踏入帐中,看到里面灯火通明,包括卫默、青络在内的几位将领居然都到了,不由诧异地调侃,“我说飞廉,你怎么又搞这种半夜紧急会议的事情?新婚没几天就冷落明茉,实在也说不过去吧?”
“狼朗,出大事了!”飞廉却霍然抬头,脸上一点玩笑意味也无,“我刚刚接到密报,那群西荒盗宝者并不是真的来帮助我们抗敌的!他们另有图谋,私下还在和帝都叛军勾结。”
“什么?”狼朗吃了一惊,“你说……音格尔他们不怀好心?”
卫默冷笑:“那一群贼无利而不往,又怎可能真心来帮我们对付破军?”
狼朗没心思和他斗气,只是迟疑:“可是……他们图的是什么?我们这一方到了如今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利益可图了。”
“我也在想这一点,”飞廉也是摇头,在灯下蹙眉,“不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
话音未落,忽然听到了外头一声响,似有无数的人马在朝着城外奔去,猛烈的撞击着入夜后紧闭的城门——守城的军队也被惊动了,一队人下来查看,却遭到了出乎意料的突袭,一时间火把通明乱成了一团。
“怎么了?”帐中的将领们齐齐失声。
“禀、禀告少将,不知道为什么,那群盗宝者们忽然间想要离开空寂城!”有一名士兵气喘吁吁的过来,“半夜城门不开,他们、他们居然疯了一样的撞开了门夺路而逃!”
帐中将领大惊而起,又见另一个士兵在夜色里匆匆而来——却是守在古墓前的那一队士兵。
“禀告少将!”那个人奔得气喘吁吁,脸色苍白,“盗宝者……盗宝者偷偷挖掘了古墓!守墓的队伍发现后,正在拼命的追他们回来!”
“什么!”帐中人一起大惊,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霍然站起,相顾失色——原来,这群盗宝者千里迢迢从乌兰沙海下来,并不是真的为了援助他们对抗破军!他们真正的目的,竟然是那座足以震慑破军的古墓!
“该死的狗杂种!居然想拿这个去换取荣华富贵!”飞廉铁青了脸,吐出平日罕有的严厉命令,“立刻点起人马,追!把这群强盗都给我击毙,一个也不许逃掉!”
“是!”帐里发出了一片暴烈的应合。
在下属各自提兵出阵去讨伐那一群卑鄙的盗宝者后,飞廉一个人呆在帐子里,看着跳动的火光,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外面人声鼎沸,不停传来刀兵的交击和嘶哑的惨叫,盗宝者和追杀而去的镇野军团激烈交战。
空寂大营里这一次动乱,恐怕要持续到天明。天明之后,那些盗宝者的尸体、便会被钉在空寂城高高的墙头,而那一群人将会带着从古墓里得到的东西、远走高飞——不到三日,空寂古墓被盗的事情将传遍云荒,也会传入帝都那个人的耳朵里。
这个庞大而惊人的计划,他只能残余到这里。
——剩下的事,就已经不再是他能够预料和控制的了……包括空寂大营的安危。
“为什么叹气?”忽然间,身后有温柔的问话,柔软的手按在了他的肩头,“飞廉,你在为那些盗宝者的事情担心么?”
他的新婚妻子在灯下对他微笑,手里端着熬好的汤。历经波折,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懵懂娇惯的少女,褪去了昔日的那一层耀眼光芒,反而显得温婉沉静起来,看着自己的丈夫,眼里有担忧的神色。
“不,不是为了他们,”飞廉笑了笑,拿过她手里的汤,一饮而尽,“是为了其他事。”
“是么?”明茉轻声问,“可是……如果古墓被盗,空寂大营就会面临很大危险——博古尔沙漠那边的帝都军队会大举进攻,我们……能支撑得住么?为何你不为这个担心呢?难道还有更大的事情?”
飞廉愕然抬头,看着自己年轻美丽的妻子——这个门阀贵族出身的大小姐、居然还是这样一个聪敏的女子。
“是的,失去古墓的庇佑的确是一个严峻的问题,”他点了点头,“即便是得到了西荒几个部落的支持,我们的力量也无法和破军对抗……但是,事有轻重,如果不能完成‘那个计划’的话,空寂大营、甚至整个云荒迟早都会灭亡。”
“那个计划?”明茉吃惊。
“不要再问了……这是我和破军之间的事情。”飞廉摇了摇头,对妻子微微笑了一下:“你回去休息吧,我还要在这里等待最后的结果。”
破军……再度听到这个名字,她依然微微颤栗了一下。
然而,这一次不是因为爱慕和思念,而是因为入骨的恐惧——为什么……为什么无论逃到了哪里,她的人生都无法摆脱那个人的影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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