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苍茫雪夜,异象迷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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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及隆冬,一场鹅毛大雪已是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天地萧杀,万物寂寥。群山如头头蛰伏于地的猛兽,大河凝冰,生生地将那咆哮之势扼杀在咽喉中,只等开春雪融,奔腾千里。
此时夜深人静,萧杀中的山谷更添几分落寞,唯有错落在山莽谷地的几户猎农柴屋之中,还隐隐透出些许昏黄灯光,却透不过风卷暴雪,隐没在无穷的夜中。
今年颇为不寻常,风雪来的太早,靠山猎户家里都未囤足过冬的粮食柴火,竟是家家都忧心得睡不着,盼着风雪能早些止息,还能进山收拾点野味干柴,多一份过冬的保证。天不遂人愿,这风雪却是越来越大了,连房顶都吹得簌簌作响。
此刻却有一行夜行人,急急奔走在雪地之上,暴风雪丝毫阻拦不了他们的去势,若有人仔细看他们踏过的雪地,竟是一丝痕迹也无,这数人竟都是踏雪无痕的高手!
在这充满风暴的雪夜,山野茫茫之中别说星辰,就是火光也不见半点,却不知这些人凭借什么来识别方向的。只是,这些人却毫无阻碍般的保持着急速行走的步伐。如此雪夜狂奔,这群高手想必有万分火急之事。
就在这漫天席卷的雪花中,异象来得毫无预兆,苍茫天际蓦然划过一道青白闪电,携卷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击入群山,山野战栗,冰河耸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毁天灭地的气息卷起雪尘狂涛自群山中沿着山坳沟壑四下冲弥,犹如一道道怒吼不安的地龙破土而出,白浪滔天。
那道电光久久不灭,照出群山上方一团惨白天幕,乱雪纷飞。夜行人纷纷止住脚步,为首的之人抬手拢开斗篷面罩,竟然是一个美得不可方物的绝色女子,一缕黯绿血迹凝固在她美丽的唇角,她的脸色比那天幕更加苍白。
绝色女子望着闪电击落的方向犹豫了一下,决然顿了顿足。“走!”一声清喝,她挥手拢上斗篷,身影如烟掠地而起,竟是舍弃原来方向带着那群夜行人往山里去了。
几个时辰过后,群山中多了几拨不速之客,他们围立在一个方圆数百米的圆形大坑边,却不见最初那绝色女子和夜行人。
坑中依旧弥漫出亘古天地雷电的威势,连带着这坑壁都泛出青白色丝丝电光,借着这电光,可以看出坑内毫无一物。
“小脂儿,本座感兴趣的东西被人抢先夺走了呢。”裹着紫狐轻裘的俊美男子轻轻笑了,他的笑容邪肆阴柔,一个同样穿着紫狐轻裘的玲珑少女柔若无骨般贴在他怀里,洁白小手里玩着他如墨的长发,发出银铃般咯咯的笑声。
“紫狐!你倒说说,凭什么说是别人拿了,本公子来的时候可就只有你在!你想私吞宝物么?!”寒风凛冽中,一名白袍玉带的少年指着俊美男子怒口喊道。要不是众人都知道这少年确实是男儿身,看他伸出的青葱玉指和嗔怪姿态,还真会把他当个女娃娃。
紫狐怀里那柔媚小人儿从狐裘里探出脸来冲少年嘻嘻一笑,纵然隔着风雪,那少年依然忍不住神魂一荡,少女的眼角眉梢像是四月天的嫩柳柔花,媚得滴出水来。
“喝!狐媚!”一赤衣老者重重叱喝道,少女粉脸一冷,却又是钻进紫狐怀里咯咯笑个不停,白袍少年俊脸涨红,狠狠剐了紫狐一眼。
紫狐抚摸着少女柔滑的长发,眼神有意无意地往坑边瞥了瞥,笑得更加邪肆了。
“玉公子生气了?小脂儿不懂事,改日本座让她来玉虚宫向玉公子赔罪可好?还有赤火殿的赤绯老爷子,您也知道,本座就是狐狸嘛。”他倒是毫不避讳地,竟然笑吟吟地从身后蓬出九条莹紫豪白的狐尾。
九尾?!赤绯瞳孔急剧收缩了一下,紫狐居然修成了九尾天狐,今日讨不得好去。玉公子也脸色惨白地望着那九条狐尾,心里急速盘算。
一时间,只有风声,雪声。
小脂儿清脆的笑声又起,纤纤素手柔柔指向坑边,蹭在紫狐怀里腻声嘟哝:“那么大朵莲花也不知是谁丢下的,紫,小脂儿喜欢。”
“咦!人家不要的东西你也稀罕。”紫狐宠溺地捏捏她小鼻子,紫光一闪,一条狐尾卷着一朵硕大雪色莲花回到两人面前。
众人齐眼瞪着那朵小脂儿手里的雪色莲花,如此硕大罕见的雪莲莫不生长在雪峰冰壑,怎会出现于此?
“冰域雪莲……”赤绯语声很低,夹杂在风雪声中传入各人耳朵,却显得异常清晰。
“不可能!”玉公子首先失声叫起来,“离恨宫的人怎么会来这里,难道她们能预算天机?就算如此,她们也断然不会将这么明显的物证留在此地!”
“不……”赤绯摆摆手,阻断了玉公子的话,“这是冰域雪莲,但不是来自离恨宫。还请脂儿姑娘举起手里莲花,让大家看个究竟。”

小脂儿眨巴着水汪汪的媚眼,撅嘴满脸不高兴地举起手里莲花,昏暗中,那洁白柔润的花瓣上泛出丝丝青白之光……
“赤绯老爷子好眼力,这冰域雪莲的确不是来自离恨宫,本座认为,是有人将雪莲种子丢在此地,种子借着这天时地利,才在短时间内长成这般奇特!”紫狐温柔攥过小脂儿的柔荑,在她的惊呼声中,那朵雪莲砰然化作片片碎花飞散。
而追溯雪莲种子的来源,那就只有一个地方——冰域离恨宫!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离恨宫身上。
“紫狐殿主的意思是说,东西被离恨宫拿去了?”赤绯斜眼哼道。
紫狐不答,自顾与小脂儿耳鬓厮磨亲亲我我,看得赤绯与玉公子两人大为恼火,又顾忌着他九尾天狐的实力,僵持了半晌,终于两人愤愤带着手下离去。
紫狐微微抬起头,眯眼看他们消失在苍茫飞雪中,眼底滑过一丝戏谑。
“紫,他们会去离恨宫么?”小脂儿嘻嘻扯着他的长发。
“他们连本座都怕,又怎么敢去离恨宫……”紫狐抢救自己头发,再这么扯下去,非给她扯断不可:“我们也该回无魅殿去了,好戏需要长久的等待,小脂儿,你可要有耐心呵。”
风雪在黎明时分渐渐止息,冰封山野千里素裹,担惊受怕了一夜的猎户们畏畏缩缩走出家门,他们记得昨晚那道声势浩大的闪电,在他们眼里这分明是上天的警告,是山神的震怒,而其余,他们一无所知。
幸好,一冬无事。只是在来年开春的时候,率先进入群山的猎户们发现山里多了一池青碧的天水,周围盛开青白色美丽小花,于是他们纷纷对着这池神秘出现的天水祭拜,称之为神水池。
光阴似箭,十六年很快就过去了。
焉国,地处极西之地,境内虽然天寒,雪峰终年积雪不化,地底下却有着丰富的地热,山下丰牧平原沃野千里,清澈不含杂质的地下水滋养着草原上青翠牧草,也滋养了健壮彪悍的焉国部族。
就在这极西遥远的雪峰之上,耸立着一座宛若冰雕的宫殿,每当太阳升起,它就是雪峰上最耀眼的一颗明珠,璀璨夺目。雪峰下的人们却只敢远远遥望,从不敢踏进那座雪峰方圆百里之内。这座宫殿就是离恨宫。
焉国的牧民们每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着那座雪峰遥遥参拜,那座雪峰叫做神女峰,上面居住的就是雪峰女神,那是焉国的女神。
而事实上……
晶莹剔透的冰墙之内,引自山脚下热泉正翻腾着股股热浪,巨大的温泉池将宫中花苑笼得雾气蒸腾,如同仙境一般。温泉滋养出独特的环境,千奇百怪的各种花草竞相开放,雪莲牡丹居然在同一山壁上争奇斗艳,可谓世上奇观。
雕梁画栋,九曲回廊,盏盏玲珑的水晶琉璃灯,层层叠幛的轻烟水云纱,还有不时在水雾中缥缈行过的婉约身影,娇柔声音,加上独特的环境,这里,还真像是女神的居住地。
花苑中心的白玉亭子里,紫纱飘拂,一副上好的水晶棋子,一个女子与一个少年正在对弈。
落棋无声,半晌,女子抚额幽幽叹息:“棠儿,娘输了。”
这是一个有着倾国容貌的绝色女子,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看起来也才只二十多岁,却满头白发。微微上扬的脸上虽然带着笑,眉宇间却笼着淡淡的哀愁,白发红颜,更显得楚楚可怜,世间无双。
“娘,你有心事。”那唤作棠儿的少年望着女子,母子相称,他似乎没有遗传到这女子的美貌,样貌仅仅算得上白净清秀。
“棠儿,你生辰是九月初三,再有一个月,你就十六岁了。娘需要你离宫去做一件事,若是做好了,娘就不再给你下禁足令了,你随时都可以下山去。”女子站起来,强自欢笑道。
“真的?!”少年眼睛一亮,急切地喊道,“娘!你说的可是真的?真的让我下山去?”
女子点点头,望着少年欢天喜地的模样,竟然落下泪来。
十六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棠儿还小,但她已经等不及了,那个人,太绝情……
三日后,女子站在离恨宫前,遥遥望着远方,似乎透过那层层雾霭就能看穿万水千山。十六年前她雪夜回宫,却顺着那道异象闪电去到群山之中,原本以为会得到什么天地异宝,只捡了个不会哭的小婴儿。她本来就身中异毒,延误了回宫救治时机,一头青丝变白发散尽灵力,唯有在离恨宫才能保持容貌不老,却再也不能入世。
那个小婴儿就是棠儿,棠儿从小乖巧懂事,虽然叫她娘,她却知道他必定不是一般孩子,想起棠儿种种诡异行事和聪慧之处,女子突然觉得浑身一冷,她不知道,此番放棠儿下山,究竟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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