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星列北斗,晦明阴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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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缁伯,为何我们要换马车?”沐棠今日醒来就发现自己不在马车之内,而是在百里之外的驿栈客房,那时他才醒悟到身边这个沉寂的黑衣老者实力竟如此高深。
这名叫缁伯的老者,不过是离恨宫内一名普通执事而已,平时安排些宫内日常用品的采办,对世事悉熟,沐凝幽这才叫了他带上几个侍卫陪沐棠下山。如今其余人等抢了九公主送上离恨宫,只余下他陪着沐棠慢悠悠地上路。
沐棠在离恨宫生活了十六年,沐凝幽不曾让他接触外家武学,却也不隐瞒宫中那些侍卫的身手,即便是一个端茶倒水的丫鬟,也能轻而易举地登萍渡水。他按着沐凝幽教他的吐纳心法修习,虽然不会一招一式,但感官敏锐已经大大超乎常人。
缁伯能不知不觉将他带离百里,证明他实际是个不世出的高手。离恨宫雪峰天险,凡人难及,又是如此藏龙卧虎,沐棠似乎明白了为何十六年间从没见外人来过离恨宫。
“少主不必担心,老奴只是怕路上有闲人惊扰了少主。”黑衣老者淡然回答,要不是怕节外生枝,岂能留得那些人的性命,眼前还是护着少主回到离恨宫最为重要。
炸毁那辆马车,只是给跟踪之人一个警告而已。
车厢内归复平静,沐棠想了会觉得无趣,干脆盘坐在座上吐纳起来,缁伯抬了抬眼皮,宫主让少主只修内息不修外功的做法,他这做下人的实在想不明白。
而此刻在凤栖梧,一双泛白的手正死死攥着那块车帘,整个宽宏华丽的大厅里压抑无比,颇有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黑云压城之势。
“跟丢了?你们对我说跟丢了?!”天枢一个字一个字从牙齿缝里蹦出来,温文如玉的脸上笼满冰霜,他抑制不住地全身微微颤抖。
“属下该死,请大公子赐罪!”地上跪了十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赐罪?!哼!”天枢忿然拂了下袍袖,前面两人顿时闷哼一声往斜里飞了出去,砸到墙壁上吐血不止。
“大哥!”立在这群人边上的两人脸上神情不忍,其中一个鹅黄衣衫的二十来岁女子忍不住出声劝阻,但她话音未落,天枢冷然的目光就射了过来。
“摇光!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手下!莫不是你故意放纵的结果,你自去领罪。”森冷的话语,那女子粉脸煞白,盈盈眼眸里都含了泪。
侧旁男子悄悄扯了扯她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
“干爹!您这是干啥?”玉衡突然从厅外跑了进来,对面墙下两个吐血的属下把她吓了一跳,又看到含泪的鹅黄女子,“干爹!您怎么把摇光姐姐弄哭了!”
她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大厅里压抑的气氛,天枢心里更加烦躁,猛地把手里布块往地上一摔,竟然把那水磨青石的地面打出几道裂痕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没见正在议事么,出去!”天枢对玉衡吼道。
小丫头收住跑向摇光的脚步,扭过头不解地看着自己干爹,印象中十多年来干爹一直是温和可亲的模样,从没有对她发过火,今天却把她吼懵了。
“听到没有,出去!再不出去就连你一起罚!”天枢见玉衡傻傻站着不动,愈加提高了音量。
“哼!”小丫头顿时也憋上气来,飚出门去,“出去就出去!我不回来了!”
玉衡一路往自己房间跑,一路哭得甚是伤心,天玑恰巧从自己房内出来,瞅见这被众人宠坏的丫头哭得伤心,便好心上去劝慰。
谁知这丫头死活不肯说,只是喊着要离开凤栖梧,天玑无奈,只得点了她的**道将她丢进房内,自己去找天枢解决这个麻烦。等天玑到了大厅,才发觉气氛不对。

天枢冷眼看着天玑走进大厅,心底突然泄了一股气般,他无力地挥挥手,那种摄人的气势从他身上褪去,灰白色的发灰白色的长袍,恢复了往日一概的气质。
“你们都下去吧,该得什么罪责自己清楚,不用我多说了吧。天玑你留下,我有话与你说。”他幽幽叹了口气,目光望向窗外深秋的黄叶,不再多看那些人一眼。
开阳慌忙朝天玑打了个眼色,拉着摇光退了出去,那十几个人也带着受伤的同伴迅速撤去。
天玑上前几步拾起地上布块,那朵精致的莲花在日光下莹然美丽,即使受到了那么大的冲击,依旧没有丝毫毁坏。
“天玑,你说,要是他们都还在该多好……”天枢的身影看起来有些落寞,“当年主上座下七星,唯有你我还在。这些年虽陆续补进,但终究及不上他们,令人心中恻然。十六年前那件事完毕,主上一去杳杳无踪,十六年后冰域雪莲再出世间,这该如何是好啊,天玑。”
“一切还得从长计议,冰域雪莲虽然出现,但未必就是最坏的情况。何况当年主上与我们七星也是为人所托,冤有头债有主,这笔帐要算起来怎么都论不到我们首当其冲。”天玑说着将布块交给天枢。
“不……天玑,当年你不知道她身边那些人有多么可怕,不然七星怎么会只剩你我,她去后连带着那些人一起消失不见,我有种强烈的预感,他们会回来!天玑,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天枢神情恍惚,言辞之间情绪波动十分厉害。
“十六年前我们能活下来,十六年后也能!七星还在,只要我们找回主上,还有什么可怕。”天玑劝慰道,突然想起玉衡的事,“天枢,玉衡丫头看起来情绪不对,还要你这个干爹好好安慰一番,免得她出什么岔子。”
“是了,我从未冲她发怒过,今日破例了。一会我就去看她,你先下去吧,我一个儿静静。”
耳边听着天玑合门而出,天枢的神情陡然一变,那黑色的眼眸竟然如夜里般变得赤红如血,状似癫狂,低低的呵呵声在大厅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主上,呵呵,主上……天玑呀。”
夜色降临,凤栖梧地下石室里冰冷潮湿,一盏昏黄的油灯光线黯淡,弥漫着一股发霉的气息。嘎嘎嘎,石室的门被打开,面对着墙壁盘坐的人颤抖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一件大麾披上摇光肩头,一声叹息。
“二哥!”摇光终于忍不住,回头扑进来人怀里哭了出来。
天玑无奈地拍拍她肩膀,“摇光不哭,怎么还像个孩子,让人看见了笑话。”
摇光摇摇头:“这里没有别人看见,只有二哥。二哥,今日大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我那些属下如何了?玉衡如何了?”
天玑有些为难,摇光睁大了眼睛,惊慌地看着他:“二哥,你说呀!”
“你那些属下因为办事不利,统统都罚去窑矿做了苦役……”天玑话未说完,摇光就含泪笑了起来:“二哥,多谢。”
那些人,按规矩本是该死的。天玑暗自叹息,摇光如此生性柔软,与以前七星的狠厉相比简直天差地别,难怪天枢如此怒其不争,只是她被选为七星之一,日后多有由不得她随性而为。
“玉衡,玉衡丫头她留书出走了。”他继续说道。
“什么!”摇光惊地站了起来,“玉衡她出走了?大哥怎么说?”
“已经派人去找了,但这丫头居然能够自行冲破我点的**道,估计要找回来得多费上几分心思。”天玑苦笑,他居然让一个小丫头从手里跑了,真是莫大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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