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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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带着皇后和几位朝臣匆匆驾临智亲王府,府内已是乱成一团。三皇子彦恺闻讯也赶来,陪在帝后身边说着宽慰的话。
府内总管太监奏报,彦宁晚饭后突然感觉胸闷,回到内室喝了几口清茶,稍觉好转。正准备进宫参加晚朝,谁知旧伤发作,整个人昏倒在地,至此一直昏迷不醒。
御医们虽已查明彦宁之疾源于旧伤,但服过丹药却止不住高烧。御医们已用府内井水为彦宁冷敷,并将太医院内存的冰块放在彦宁身上,但彦宁始终昏昏沉沉,浑然不觉众人已为他焦灼多时。
一个御医提到,除了丹药内调,井水擦身,还要采用更多的冰块驱除体热,否则高烧过久人会神智难返,贻害终身。
可是京城地处江南,又值融融暖春,何处寻觅大量的冰块?如等待从塞外调集,恐怕为时已晚,众人一时都愁眉不展。
突然三皇子彦恺奏道:“父皇,可否叫锦儿前来试一试?”
皇后眼前一亮,赶紧上前进言:“皇上,锦儿双手虽不能较力,可是她的身体与双手一样冰凉软滑,靠在她身上确实如沐清泉,臣妾对此深有体会,不妨叫她来试一试,或许能有奇效。”
皇上眉头一动,不露声色地瞟了一眼身侧的几位朝臣,见他们并无异议,这才点头准奏。
半柱烟的功夫,一袭软轿载着锦儿飞快地冲入王府,锦儿一落轿便被引入内室。
锦儿先是依次向帝后、三皇子及朝臣们施礼,然后来到彦宁的床前。
彦宁紧闭双眼,满脸赤红,干裂的嘴唇微微抖动,似有千言万语无从倾诉。锦儿见此心中一酸,身子不由得软了下来。
皇后上前扶住她,温语相慰:“锦儿莫怕,智亲王现在昏迷不醒,需要降温驱病,朝内一时再也寻不到降温的冰块,虽已遣人到京城各处去搜寻,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能由你暂且先试上一试。”
锦儿一愣,轻声回奏:“回娘娘话,奴婢现在手疾未愈,已使不出往日之力,且智亲王通体滚热,恐怕奴婢也无能为力。”
皇后解释说:“你不需按摩,只要把身子靠在智亲王身上,用你的体温驱除他体内的热毒即可。”
锦儿闻言更加局促起来:“娘娘,奴婢觉得此举实在不雅,传扬出去只怕会玷污了智亲王的清名。”
皇后一听,心里也不免忐忑,只好征询皇上的意见,皇上龙眉一挑,斜睨着众人朗声道:“你是奉了圣谕为朕的皇子医病,何人胆敢妄加评论?嗯?你只管治病,日后如有人存心非议,定斩不赦!”
众人都赶紧屏息垂首,不敢流露半点异色,锦儿见状便跪伏接旨。
一个御医上前对皇上说:“启禀陛下,臣下认为可以将澡盆中盛满井水,先将智亲王和衣浸泡水中,锦儿姑娘也着衣随浸其内,臣等在旁侧施以针灸。这般如仍不能见效,臣下再想些其它办法。”
皇上觉得此举甚佳,既能保住彦宁的颜面,又能为其治病,便欣然准奏,于是几个太监将昏迷的彦宁抬入更衣间,放入澡盆中坐稳,注满了冰凉的井水,再将锦儿与两位御医一同带入房内,帝后等人则在厅堂内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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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太监将浴室的房门闭合,然后守在门外听候差遣。锦儿则在御医的吩咐下退去外衣,只留着一身薄纱,浑身战栗着走到澡盆前。
看着彦宁薄衣单衫,如同一尊泥塑隐入水中,锦儿心乱如麻。
曾经多少个日子里,她盼望着能与他温存呢喃,如今却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与他同浸水中,此情此景,是该欣喜还是该羞怯?
“还犹豫什么?快些入水!”老御医一声吩咐,打断了锦儿的遐思,她无奈翻入盆中。
两位御医将手探入水中不禁龇牙咧嘴,连说:“果真是春寒料峭,这井水着实冰凉彻骨。”锦儿并不觉得井水冰冷,反倒颇感舒适,滑入水中的一刹那,只感觉神清气爽。
令她稍觉不爽的是澡盆过于局促。深深的木制澡盆呈圆形,高大的彦宁没入水中,只露出头部,四肢盘在盆中,刚好可以容身,但锦儿入内则顿显狭促,她站在水里一时不知该如何转身。
“快坐下!”老御医在澡盆外吩咐着,锦儿浑身一颤,赶紧收回神思,把身子埋入水中,紧紧地贴在彦宁身上。
隔着薄纱,锦儿清楚地感受到彦宁的身体坚硬如铸,宽厚的肩膀,隆起的胸膛,无处不散发着男子特有的刚毅之气。锦儿一时之间不免心旌神荡,痴痴地看着彦宁英俊的面庞,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桂花树下那匆匆的一抱,怎比此时肌肤相接的亲昵和缠绵?还是那双眼睛,浓密的睫毛上沾着水珠,微微颤动着,似乎随时都会睁开。
哦,不,不要睁开!就这样闭合着,让我就这样坦然地面对着你,欣赏着你的容颜,呼吸你的气息,然后沉沉地融进你的梦里……
锦儿陷入了冥思之中,心中盈满了幸福,默默地祈祷着这样的时光就此停住。
突然耳畔传来老御医的一声急吼:“快抱住他!不能让他的头滑进水里!要把他的后背露出来!”
锦儿从迷蒙中惊醒,这才发现彦宁的身子正在向水下滑去。
锦儿一声低呼,急忙将彦宁抱入怀中,用玉臂环绕在彦宁腰间,把他的头枕在自己肩上,使出全部力气紧拥着他。
御医将彦宁的上衣橹到脖颈处,令锦儿抓住,然后在彦宁的脊背上寻找**位**铜针,每**一根,锦儿都要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把头埋进彦宁的上衣里。
彦宁却像一个熟睡的婴儿,身子沉沉地倚在锦儿身上,双手环绕在她柔软的腰间,脸儿紧紧贴着她光滑的面颊,对脊背处的疼痛全无感知。
锦儿腾出一只手,小心地擦去彦宁脸上的水滴,嗅着他的气息。此时两人相向而坐,她的每一寸肌肤都牢牢地粘在彦宁的身上,没有一丝空隙,她高耸的**顶在他厚实的胸膛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彦宁的心跳。

彦宁的呼吸微弱却很平稳,软软的吹到锦儿的脖颈上,让锦儿心中荡漾着一阵阵暖意。她索性闭上了眼睛,像抱着婴儿一样,心里哼唱着摇篮曲,微微挪动脸颊,蹭着彦宁下颌处的胡须,痒痒地透着一丝惬意。
两人这样无声的缠绵着,不知过了多久,锦儿突然感到耳畔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吐气,随后腮部一阵瘙痒,似乎有两排软软的毛刷在轻搔着她。
锦儿侧头看去,正迎向彦宁微睁的眼睛。
他醒了!
锦儿惊诧地几乎叫出来,可是仿佛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她,让她张不开嘴,只能这样默默地与彦宁对视。
两位御医在彦宁背部忙碌着,不知道彦宁已经苏醒,也未注意到锦儿脸上的异样。
彦宁似乎还没有从昏迷中清醒,就这样沉沉地倒在锦儿温软的怀抱里,静静地凝视着她,随着他眼睛的眨动,他浓密的睫毛轻搔着锦儿的颈部,让她不由得粲然一笑。
彦宁混浊的眼睛倏地射出一道亮光,锦儿只感到一双大手在她腰间滑动,猛地抱紧了她,将她的**更紧地挤在彦宁胸前。锦儿感到一股热浪瞬间从胸间迸发,随即涌遍全身。
“啊——”随着几乎同时迸发的两声呻吟,彦宁彻底睁开了眼睛。
“王爷醒了!王爷醒了!”老御医停住手,惊喜地扳过彦宁,见他双目清澈,已然完全清醒,便连滚带爬地跑出去报喜。另一个御医则一边向彦宁贺喜,一边手忙脚乱地从彦宁的背上拔取铜针,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眼中的异状。
彦宁轻轻扭过头,依然把自己歪进锦儿的怀里,深深地凝视着她,突然他把嘴唇凑到锦儿耳边,用只有锦儿能听到的声音耳语道:“锦儿,谢谢你!”
锦儿仿佛被雷击一般,身子突然僵硬起来,一股热泪如涌泉般奔流而下,她赶紧腾出一只手去擦脸。
彦宁却在水下握住了锦儿的腰肢,用力地捏了捏,似乎千言万语都倾注在这一握一捏之间。
锦儿浑身酥软,再也矜持不住,瘫倒在彦宁怀中。她的脸从彦宁脸颊擦过,温软的嘴唇无意中蹭到了彦宁的嘴唇,一股甜津津的香气涌进锦儿的嘴里,她不禁浑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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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宁再一次闯过了鬼门关,皇上长舒了一口气,传旨重赏御医和锦儿。
锦儿跪拜谢恩时已经换上了干爽的衣裙,心中虽依然沉浸在迷乱之中,脸上却在极力掩饰着内心的狂喜。
她不是为了皇上的赏赐而狂喜,是为了彦宁那一声柔柔的感谢。盆中的那一切依然还如迷梦一般在锦儿心中飘荡,让她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直到看到彦宁已经换了一身新衣,坐在床上向帝后躬身施礼,听着他依然低沉稳健的声音,锦儿才渐渐意识到,她与他绞缠在水里的一切不是幻梦。
锦儿站在皇后身侧,怔怔地看着彦宁,却见他始终注视着皇上,表情肃然,目不斜视,全然没有了水中的那份柔情,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皇后对彦宁此番的病势十分关注,不停地盘问着这几天他生活的细节。彦宁说每日的饮食并无异处,此番旧疾复发,或许是与时令不服有关。
皇上说道,春夏之交正是暑热攻心之时,最易产生热毒,告诫彦宁要注意饮食,不可肉食过甚,平时多饮茶水。
彦宁躬身谢恩,谦然说道:“儿臣一定谨遵圣意,也望父皇母后能保重身体。尤其是母后,往年酷暑总要浑身发疹,更要万分当心才是。”
皇后指着锦儿说:“你放心好了,如今有锦儿在,哀家再不怕那热毒了。”
站在一旁的彦恺见状调笑着:“这锦儿快变成大冰坨了,走到哪儿哪儿就凉爽宜人,赶明儿我也想热昏一回,也让锦儿靠在我身上给我降温。”
彦宁闻言脸上骤然一红,赶紧轻咳一声,低下头掩饰过去。
皇后拧着彦恺的嘴巴,嗔怪道:“又在胡言乱语,小心你的嘴。”皇上则斜睨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
彦恺赶紧装出一副受伤状,龇牙咧嘴地讨饶道:“儿臣知错了还不行吗?父皇,请您下旨让母后停手,儿臣再也不想得热症了!”
室内之人都被他逗笑了,唯有锦儿心中一沉,莫名地涌起一股酸楚。她偷眼看看彦宁,见他垂首静默,一副窘状,不由得心生怜悯。想起在水中那忘情的相拥,心中的酸涩又瞬间转为欣喜,脸上也不禁一热,赶紧低下头去。
正冥思中,一个太监端着一个玉碗走了进来,细声细气地跪奏道:“启禀王爷,御医吩咐奴才为您准备夜宵,以补充体力。适才奴才将您最喜欢的羹汤热了热,请您服用。”
彦宁招招手说:“也好,刚好我也有些饥饿。不过父皇和母后为了儿臣焦灼守候多时,一定也倍感疲惫,正好尝一尝儿臣府内的一道密制羹汤。王妃生前就迷恋此羹,儿臣近日品尝,果然味道奇绝,儿臣正想着择日进献给父皇和母后呢。”
皇上闻听此言来了兴致,吩咐下去,为他和皇后、三皇子也各盛上一碗。少顷,太监又端来三碗羹汤,室内顿时香气弥漫,令人神魂颠倒。
锦儿却鼻息颤动,心慌气短,她突然感觉舌尖泛起一股甜腻,迷人的味道让她陷入了回忆:这甜味怎会如此熟悉?
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彦宁身上,回想着他方才说过的话,猛地想起了香气源自何处,心中不禁寒气上涌。
她见皇上已端起玉碗送到唇边,不敢再迟疑,心下一横,猛冲过去,一边将玉碗扑落地上,一边急切地喊道:“陛下!不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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