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久篁和晟戎回复了昨晚夜探罗豪府邸的情况。罗豪把我送他的玉器交给了玉器鉴定家鉴定，知道是宝贝后藏到了自己房间的密室里。夜里，久篁趁罗豪熟睡，点了他的昏**，和晟戎一起潜进密室，发现金银财宝，翡翠玉帛，地契田契，绫罗绸缎数不胜数。一走进，就觉得富丽堂皇，这哪是屋子，明明是宝库。等到丑时，就听到搬东西的声音，出去一看，是一袋袋盐。如今盐货少之又少，他竟然囤货居奇。
挽扇唏嘘着，问我：“主子，您怎么知道昨晚会有事发生的？”“很简单，你看昨天他的神色，听到我想与他合作时的表情，那么兴奋，还问我，是不是只有布庄的事才合作。很明显，他的事情很紧急，要急需找个合伙人，他看我有头有脸的，猜想我的身份一定很尊贵，这样就算出了事，也好有个依靠。而且昨天出门进过花园时，我就发现路旁有粗盐。”“那主子我们应该怎么做？”“等啊。”
吃过午饭，身边只剩下裣纴，其他人一对对的，都让我打发逛街联络感情去了。不久，有个自称是罗豪家奴的人送来了帖地契，说是罗豪已经为我买下了三间店铺，让我前去过目。“原来你等的是这个？”裣纴笑着。我得意地点头：“既然要合作，双方都要拿出诚意啊。”“你的计划是······”“秘密。”我随着那家奴而去，裣纴跟在我身边，无奈地摇头。
店铺要比想象中好得许多。宽敞干净舒适。这样好的地方也亏罗豪找得到。“乐呵呵地跑开。您满意吗？满意的话，小的就去回话了。”家奴讨好地笑说着。我点点头，给了他点赏银，他便乐呵呵地跑开。
“你有什么打算？店铺这么大，我们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布匹啊。”裣纴说道。我走出店门，道：“山人自有妙计。”
罗豪一听我到来，立即亲自迎了出来，招呼我就坐，又奉上好茶。我开口就说：“谢谢罗老爷的帮忙，这几间店铺我很喜欢。”“夫人要是喜欢差人说一声就是了，何必自己专程跑一趟。”“罗老爷如此有诚意，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想和老爷合作。”“夫人请说。”罗豪一听有买卖可做，立即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
“今日来，盐货短缺，供不应求。你知道，最为一个商人，牟利才是最重要的。我知道罗老爷府上有百担盐货，准备到一定时候高价卖出。罗老爷可知道，囤货居奇是大罪，不过我不怕，就是想与你合作。”“怎么个合作法？”“很简单，我想买罗老爷的盐。”“什么？”我喝了口茶，说道：“我们都是生意人，我也能只是借罗老爷的光想发一次才罢了。罗老爷放心，这价格方面，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夫人说得可是真话？”罗豪也想早点赚一些钱，毕竟这么多盐是烫手的山芋，能早点脱手也好。他想了想，又说：“这样吧，我给夫人打个折，我只收八成如何？”“全凭罗老爷，来我们以茶代酒，祝我们合作愉快。”“好！”
出了罗府，裣纴越发不明白：“你买他的盐做什么？我们有那么多银两吗？买了盐之后，也用高价卖出吗？”我回过头，在他身边轻声说：“我是以财生财，你就睁大眼睛看好戏吧。”
回到客栈，那三对人各个如沐春风，拍着胸膛说道：“主子，幸不辱命。”我让他们进了了屋子，他们各自取出自己的战利品，摆在我面前，加起来足足有几万两银子。“主子，还有一些我分给了城里生活贫困的灾民。”“做得好！”我大赞着挽扇。“这么多钱哪来的？”裣纴越来越迷糊。我解释着：“是罗豪的。今天我让他们出去逛逛，顺便到罗豪家顺手牵羊喽，我知道你太正直，太古板，知道你会反对，所以没告诉你。”“你，这叫偷，是犯法的。”“对罗豪这种人，就要用非常手段，他欺压百姓，谋取私利，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百姓。”
过了一日，我带着挽扇一干人去了罗府，接见我们的是罗素，听她说罗府闹了贼，丢了许多东西，罗老爷心一急就病倒了。我让罗素带我去见罗豪，罗豪意见我就捶着胸，直掉眼泪。我装作极为痛心，说道：“罗老爷，我来给你送钱了，这里一共是五万两，你差人点点。”一听到钱，罗豪立刻止住眼泪，捧着银子，细心地数着。我问他，是谁偷了府上的东西，他也说不出个所以来，只道是大盗所为。官府也介入了调查，没有丝毫头绪。都以为那贼早已逃出城了。
三天后我廉价卖了所有的盐，又用所得的钱买了上好的布匹，请了几个衷心的伙计，云繇布庄就在昆城稳稳立足。至于罗豪，一直在丢银子。害得他都不敢出门，一直守着自己的快空了的宝库。每次谈起罗豪，大家都会笑得人仰马翻。百姓也编出了一段歌谣，这样唱道：
“昆城有罗豪，你说好不好？
曾经有钱又有权，做个地上王，
欺压、骗取都做尽，如今把家抛，
一日没钱没货宝，终成乞丐王！”
我们谈笑间，裣纴总是闷闷不乐，我知道他还在生气。
“裣纴？”他不理我，再喊：“裣纴大哥？”他的脸色有些柔和了。我继续努力：“裣纴大哥，对不起啊，我，是我不对，但是我也是为了百姓嘛。你看他们，现在多高兴，他们的田契房契也都回来了，又有了钱，还能吃到盐，生活都好啊！”裣纴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罗素？”“罗素？”“他的父亲变成这样，还被城里百姓编歌谣骂，她会不好受。”“她爹是怎样一个人，我相信她心里本来就清楚，凡事都有两面的，在大局上，只能舍小取大。”不知何时，我的语气也带了沧桑。“苏，就是因为如此，你才过得这么不快乐，放弃了襄王，放弃了自己的骨肉。你的舍小取大，造成了你的悲剧与极端的处事行为。”“不要说了，宫里的事，我不想再提了。”“苏······”“很晚了，睡吧！”我进了屋子，不再理会裣纴。
布庄的生意一日胜过一日，信誉也逐步提升。许多店铺都有了我的股份。罗豪彻底败落，许多店被我吞并。他每次见到我都像见到了怪物。我培养了许多心腹，让他们好好打理店铺。因为我知道，我在这里呆的时间不会很长。我把布庄送给了漠北和西毓，作为他们成亲的贺礼。他们曾为我戎马过，我不能忘记。
我的举措惊呆了他们，良久都没有回神。
几天后，等漠北和西毓的亲人到后，暂时替他们接任了布庄老板后，我们也准备着离开昆城，继续往南。不上另一条江湖路。我原本以为在昆城的时间已经结束，没想到在这最后一天，我遇到了最不想遇到的人，舜皇兮阙！
大街上，我与他目目相视，他的眼里有愤怒，激动，不可思议。我可以想象自己，是慌张。我退后几步，蒙歌和挽扇及时扶助了几乎跌倒的我。我已经避得远远的，怎么还是会碰到他，难道又是命运的捉弄？
他一步步朝我逼近，眼里闪烁的火焰几乎将我燃烧。久篁、裣纴、漠北和晟戎护在了我身边，手上的兵刃紧握。箭已经在弦上了，只等发出。周围的行人感受到了气氛的怪异，纷纷逃开，原本嬉闹繁华的大街，如今变得肃杀和冷峻。我感觉自己在颤抖，狐裘大衣无法御寒。
“你说，我应该叫你什么？是天朝的苏华贵妃还是苏国的王后？你以为给我一具被烧焦的尸体就可以逃开一切吗？你杀段亲王沂祉，盗取‘明玦’，对我百般算计后，跑回苏国，和你的王子襄生下孽种，这一切中，你把我当什么？”“不，复儿不是孽种，他有爹有娘，他是我的孩子。”我哭着喊道。兮阙的控诉我不能否认，他一桩桩地揭开我丑陋的罪行。我以为可以逃开的，是我错了。每件事都有因果循环的。就算我再努力，也无法弥补了。
“这几年来，我还傻傻地记着我对你的承诺，苏国有难，不顾朝臣反对，大力支持挽救。你却丢下一具假尸体，自己逍遥快活。可是你得到了什么，襄王不要你了，认为你威胁了他的地位，凌辱你，抛弃你，回头看看，你究竟做了什么？”兮阙的话我不能反驳，是我亏欠他的。挽扇和蒙歌把我护在她们中间，紧紧地抱着我，不想再让我受到一丝伤害。我突然发现，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华丽的皮面下，是一道道可怖的伤痕，每一条伤痕都不曾愈合，滴着猩红的血，每晚都让我痛彻心扉。
落雪了，这是今年冬天第一场雪，下的很干净，像是要洗去我的罪恶，可那雪突然变成了红色，像护城河一样，从我的脚旁慢慢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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