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脸上一片湿润，睁开眼，知道原来是有人用水把我泼醒。脚被粗大的链条锁住，我扳着链条，于事无补，连动一动都觉得艰难，何况要逃。我环顾四周，巴格勒被绑在一根粗壮的柱子上，身上被鞭笞过，伤口已经没了血，一看就知道是被吸光的。“巴格勒，巴格勒，你醒醒。”我起身想要走近他，谁知刚起来就被链子拖倒，狠狠地摔在地上。手臂擦出了几道伤口。“你省省力气吧，他失血过多已经昏迷多时了，你再怎么叫他都没用。”不知何时我的面前来了一人，全身用黒锦包裹，只露着一双眼睛。这双眼睛我应该见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你不用诧异，我们确实见过，我还知道你是苏国的前朝公主。”他看我，像看猎物。我记起来了。“霄辰！你是霄辰！潘禹庆已经死了，你还想做什么？”“乔儿······”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起来，抓住我的肩，说道：“乔儿，你回来了，你不要离开我，我只是无法控制自己，你原谅我，我不想杀你，乔儿别走！”“霄辰，你放手，我不是乔儿！”我的话仿佛让他受惊了，他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着：“乔儿，乔儿已经死了，乔儿已经死了，哈，哈哈！死了，她死了！”霄辰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我揉揉肩，拖着笨重的链子走向巴格勒。他的衣服残破，冬季里，伤口冻结，我脱下自己的风衣，披在他身上。拍着他的脸。他不能死，我们还没有回到北荒，我们的生活还没有开始，他必须活下去。我想解开绑在他身上的绳子，可这绳子绑得极为牢固，任凭我怎么摆弄都无法解开。“巴格勒，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你醒醒，你不能丢下我。”可是不管我怎么喊他，他都不醒来。我四处看了看，寻到一块尖锐的石头，摩擦着绳子。“巴格勒，你听我说，你一定要醒过来，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去闯江湖的，要带我去北荒的。你醒过来，你醒来啊，我在等你！”我擦去脸上的泪，不停地用石头割着绳子。
霄辰走了进来，见我如此，狠狠地把我摔在地上。“他马上就要死了，你不用白费力气了，他死了，就轮到你了，只要吸光了你们身上的血，我的武功就是天下第一了！”“你这个疯子，巴格勒不会死。就算你吸光了他的血，剖开他的胸膛，取出他的心，他也会活着！可是你好可悲，乔儿已经死了，你的一切没有人分享，没有人一起承担！你虽然活着，却是行尸走肉。”我站了起来，与他平视。“你！”他走进我，抓紧我的肩，凑过头来，在我的颈上狠狠地咬下去。我感到身上的血液翻腾，在不断流失。余光瞥见巴格勒，他还是沉睡着，我突然意识到，我不能死，不可以死。我捏紧手中的石头，使出最后的力气朝霄辰的后颈刺入，霄辰大叫一声，立即甩开我，护住自己的后颈，鲜血像流水一般不断地从他身上涌出。我撕开自己的裙摆，包好自己的脖子，可血还是不断流出。
“暖儿，暖儿······”我听见巴格勒在叫我，我回过头，巴格勒已经醒了。“巴格勒，我该怎么办？”我捂住伤口靠近他。他轻声说着：“我的左鞋内侧有把匕首，削铁如泥，你取出来就可以砍断你脚上的链子了。”我依言取出匕首，果然是好宝贝，周身锃亮，冒着寒气。我正要砍断铁链，霄辰扑了过来，一掌打在了我的肩，手上的匕首掉的老远。巴格勒紧张地看着我，想要挣脱束缚，奈何身上没有丝毫力气。
“乔儿？霄辰，你身后是乔儿，她回来了，你看，她穿着绛红色的衣着呢。乔儿，你快来劝劝你的霄辰哥哥。”我忍着痛，故装惊喜。霄辰见了我的反应，以为乔儿当真回来了，转过头去，一脸兴奋。我趁机拿回匕首，先斩断了脚链。奋力跑到巴格勒身边，割断了他身上的绳子。“我们走。”我扶着巴格勒，却跌倒在地，身上的力气已经全数用光，颈上流出的血早已染红了衣衫。“暖儿，你走，不要管我。”“巴格勒，我不要你这样说。”我想支撑起他，却根本没有力气。握着匕首的手在发颤。我看着霄辰步步走来，眼里的杀气明了。巴格勒握紧我的手，朝我扯开笑容。我咬破舌尖，恢复了一点意识，举起匕首，朝霄辰射去。是死是活就赌这一次了。匕首没入了霄辰的腹部，不是很深，但足够他吃痛倒地。
巴格勒扶起我，他的体力逐渐恢复着。我们相互依靠着，朝地窖外走去。刚出了地窖，就闪出一批人，我欲哭无泪，到底有多少人和霄辰一样在修炼这种武功啊，弄得不人不鬼。这下，匕首也丢了，霄辰立刻会追出来，我们体力耗尽，又无法对付外面的这帮人，看样子，这里就是我们的坟冢了。巴格勒看出了我的心事，笑道：“身不能同寝，死却能同**，这样也好。”“我还想赌一把，赌我们不会死。”我取出怀中的一只精巧的竹笛，这是当初玉未央送我的，我谁都没提起，没想到今天真的会用到。我将竹笛放到嘴边，胡乱吹了一通，惹得巴格勒直瞪眼，没办法，这种情况下，难道还要我吹优美的曲子吗？那群人没有像我们靠近，只是团团围住，应该是在等霄辰的命令。
时间缓缓过去，我估摸着霄辰也运完功，疗好伤，要出来把我们碎尸万段了。果然，霄辰寒着脸出了地窖，手上筋骨突出，朝围着我们的黑影打了个手势，看来我们真的成了砧板上的肉了。我看见他们咧着牙，一副饥恶的样子。我不由地问巴格勒：“你觉得血真的很好喝吗？”巴格勒笑得更开心了：“也只有你到了这个时候还会说笑。”黑影扑来，巴格勒扯下我披在他身上的风衣，使劲力气，投掷黑影身上，消磨着时间，可是没有多久，就败下阵来。“自不量力。”我听霄辰讽刺着。黑影再次靠近，我和巴格勒跌坐在地上，看他们靠近如何吸干我们身上的血。
突然，几支箭射来，每支都中了黑影，一时间死伤过半。黑影倒下，我看见那人坐在马上，明蓝色的长袍被风灌穿，长发及腰，肆意地随风扬起，纤细的指尖轻握着一条马鞭，因为他的出众，以至于我忘了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婢子，黄初和青萼。“玉未央，玉未央，你终于来了！”他笑笑：“我答应过你，只要你有难，我定回来救你。”霄辰见状亲自动手要取玉未央的命，才刚走出一步，就被黄初和青萼的银针封住了筋脉。要不是身子虚，我真想鼓掌夸一下这两个女子，真够厉害的。玉未央跳下马，把我抱起，让我和他共乘一骑。我瞪着眼看他，感到莫名。黄初和青萼扶起怒颜对着玉未央的巴格勒，让他和黄初共乘一骑。
“我和巴格勒······”“不要说话，你没感到你的命脉在消失吗？”玉未央的声音柔和。我点点头，自己的身子只有自己最清楚了。原想再多说几句，谁知竟昏昏沉沉地睡去。玉未央的身上透着一股香气，让我安心入睡。
我感到身子每处有细微疼痛，睁开眼，玉未央正皱着眉给我施针。“怎么了？”我问道，声音有些沙哑，连说句话都力不从心。“我要死了吗？”“不要乱说。”玉未央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不要瞒我了。”“放心，我会让你没事的。”“巴格勒呢？”“他吃了药，已经睡下了，你不用担心。”“玉未央，你不能让我死啊。”我抓着他的袖子，故意挤出几滴眼泪。“呵呵，你这么怕死？”玉未央的眼里有着好奇。我笑笑：“我作恶多端，死了的话会下地狱的。”“你是舍不得巴格勒吧。”我讶异地看着玉未央，他收起了皱着的眉头，给我一个笑脸，真是倾城。“你不要诱惑我，我会被你的脸迷住的。”说道兴头上，突然一阵咳嗽，我伸出捂着嘴的手，上边沾了血。
“玉未央，你答应过我的，不可以让我死，地下太冷了，我不要一个人呆着。”“好，”玉未央扶我躺下，替我掖紧被子，“好好休息。”他理好我的发，我又问到了来自他身上的香气，真的是神人啊。
寒冷的感觉袭来。我在梦里见到了姥姥，她瞪着我，却住不住担忧：“暖儿，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娘，您不要过来，快些走吧。”姥姥的身旁有个小女孩，和复雪一般大。她奶声奶气地跟我说着话。我认得出来那是我的孩子，我失去的孩子。正要上前抱抱她，一阵刺痛把我惊醒。
蓝色的绸幔柔和地飘着。玉未央和巴格勒都在我身旁。我应该刚从鬼门关里出来吧。“谢谢。”玉未央的手有些颤抖，他在害怕，怕我撒手人寰。巴格勒捂着伤，面色惨白，他也在害怕，怕我消失，与他阴阳两隔。
我看见姥姥抱着孩子在向我告别，阴暗的夜已经过去了，黎明重新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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