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避暑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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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人的哭声中,告别了往事,不知不觉已到了夏季。烈日炙烤,万物低靡,就连玉石砌成的台阶都在冒着热气。走在林间,几乎可以闻到焦味。兮阙的脾气因气候的转变变得更加暴躁。我成天喝着从凌室取出的冰水,还是觉得暑气难耐。最后,还是容妃的提议,才决定去“晋林避暑山庄”避暑。
从沂祉的事开始,容妃好像回复了以往的身份与地位。兮阙不仅让她时常陪他说话,就连这次去避暑山庄也带上了她,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我花了许多心思,才买通了兮阙身边的奴人鲁公公,才知道,容妃是兮阙的眼线,让她来监视各位公主的谋反之心。同样也暗暗打破了会封其中一位公主为后的承诺。
六月夏荷满塘。,烈日普照,浑浊的气息让人窒息。为了尽早到达晋林,大群人马加快了行程。原先十五天的路程缩为了九天。马车的颠簸让我发昏,加上闷热的天气,身子骨又弱,自然生气病来。挽扇原想叫太医,只是被我拦住。这马车上没有炉子,就算开了药,也没处煎,只好强忍着病痛,几天下来越发显得消瘦。蒙歌急得直跺脚。这丫头自从被我从浣衣库讨回来,更加感恩,忠诚。
终于在我昏睡中到了晋林。草树芊绵,百花争艳。狭长的小道上铺满了光洁的石子。树阴下,光影斑驳。溪流绕房而过,透着丝丝清凉。果然是避暑的好去处。
下了马车,精神了许多。这里的空气可以净化一切。
“阙,来得好快。”迎面走来一男子,身后竟跟着一群女子。那人微眯着他的凤眼,高挺的鼻梁,秀气的嘴。双颊微白,透着少许红晕。穿着水白色的薄衫,系着条蓝绿绸带,竟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商辞,你还是本性不改,还要和这么多女子搅活在一起。”兮阙笑笑。商辞的目光掠过众人,道:“你还不一样,又得了好几个倾国倾城的妃子。哎,难得啊,带芙蕖一起来了。”“商秋呢?”“和别人私奔了。”说这话时,他有些懊恼。完全不顾众人的惊呆。兮阙忍住笑:“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妹啊!”“你还嘲笑我,信不信我今晚让你睡门外啊!”商辞不满得嚷嚷,神情怪异,惹得兮阙再也止不住笑。
商辞是避暑山庄的守护人,中原第一富豪,这山庄更是由他建造。又和兮阙是结义兄弟,生意越做越大,感情也越来越好。除了兮阙,他也是不好得罪的主。
晚上的宴会,说是接风洗尘。菜色清淡,看似平常之物,一入口,美味至极,手艺更叫精彩。兮阙不禁有些羡慕。“你竟比我还会享受。”“你那叫享受吗?成天活在算计里,更本没为自己想过。所以,我不要权,只要有钱,我就比你轻松自由。”“可是你一点都不快乐,甚至,你的生活已经充满了空虚。你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高高在上,还有平凡。”我淡淡地说着,兮阙和商辞看向我,眼里有着惊奇。容妃芙蕖带着笑意点头。“那么娘娘,你从小生活在宫廷里,又怎么知道平凡的乐趣,你说这话,怕也是没资格的吧。”
我冷笑着看着他:“在这里的妃子娘娘,皇亲国戚,富甲一方的人中,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说这话。”
七岁之前,我有个年老多病的姥姥,有间小小的茅草屋,有知心的同伴。肥沃的小田里种满了葱绿的菜肴。篱笆园里,有可爱的动物。生活虽清苦平凡,却充满了乐趣。我每天有做不完的事,帮姥姥煎药。秋收之际,收割田地的麦子。午后,瞒着姥姥去河边洗衣,与伙伴戏水。可这一切都被徽帝破坏。若不是他杀了姥姥,少了茅屋,毁了田地,我根本不会随他进宫,弄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段往事我谁都没说,包括王子襄。这也是为什么多年来我与徽帝之间没有任何亲情,只有互相的利用的原因。
或许被我的表情所震惊,商辞也没敢问下去。一场宴席不欢而散。
夜里,因为睡不着,起身,想要到山庄各处走走。夜间的山庄有些诡异。
“啊———”尖锐犀利的叫声从山庄的树林里传出,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我小心地朝树林深处走去,忽而发现树林的最尽头好像有座碑,只是被几株小树挡住。慢慢地靠近,发现一个女子背对着我,穿着猩红的裙衫。长发披散在身后,有些凌乱。我以为她只是迷路,拍了拍她的肩,有些冷。“姑娘,你住哪?我送你回去。”那女子身子挪了挪,并没回头,一只惨白的手指着碑,我稍稍靠近,那碑上写着黯淡的字迹:水轻虹之墓。“你可以送我回去吗?”那女子声音有些幽怨。我惊骇地退后一步:“你是人是鬼?”那女子没再说话,缓缓回头。“啊!”我惊呼一声,大片红色的漫延过来,只觉得身子一软,如坠地獄。那张脸不满了血痕,空洞的眼眶,没有眼睛,不知道她在看哪个方向,几乎从眼洞里可以爬出蛆虫。那衣衫应是素白之色,只因被血染红。我从来不知道,人的血有如此之多。

“你可以送我回去吗?我回不去了。”她留了泪,那泪是红色的,有黏稠的感觉。
我直直地倒下,人在极度恐惧紧张下,通常会选择晕倒。
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天已经大亮。挽扇敲了敲门,随后端着脸盆走进。“公主,该起了。”“挽扇,昨晚,是你送我回房的吗?”挽扇听了我的话,回过头来,一脸茫然:“公主昨晚出去了吗?公主您去哪了?”难道是梦?不应该啊,那么真切。我立即取出床下的鞋子,鞋底沾了泥和碎叶,没错,昨晚,我的确去了树林,可是又是谁送我回来的?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
用过午膳,我决定再去一次树林,我总觉得这件事和我有着联系。
就算是白天,这个树林还是透着诡异。我正要进去,容妃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拦住我:“锦纶,有些事它既然变成了秘密,就让它成为永远的秘密,不要试图破坏,否则这样于你于牵连者,都是一种过错。”说完,摇摇头走开。我捏紧拳头,一到这里,感觉更加强烈,树林的深处仿佛有声音在呼唤我。忘记了容妃的劝告,小心地进入。林子里有着烟雾,我越往里走,越觉得有双眼睛盯着我。终于,看见了那个墓碑,碑上的字因年月变得惨淡。我拂去碑上的尘泥,杂菜,发现上面除了昨晚看到的几个字外,还刻着两句诗:玦罥银蟾镜虚设,凋眉虑戚锁窗寒。什么意思?这诗的位子在立碑人之处,应该和立碑人有关。我又读了几遍,才恍然大悟。“是银虚公子,商辞!”可这水轻虹又是谁?怎么会有熟悉的感觉?我想得入神,没发现有人在我身后已经站了许久。
“原来,苏国的锦纶公主竟喜欢墓地啊!”我惊得回过头去,是商辞。“看娘娘已经对这坟研究了好些功夫,有没有什么发现呢?我可不想再把娘娘抱回去,要是被阙看到就说不清了。“昨晚送我回去的人是你?”商辞点着头,不否认。“那你有没有看到她?”“谁?”商辞听了我的话,有些慌张害怕。“也许是水轻虹,她说她回不去了,让我送她回家。”“不可能,她已经死了,不可能!我亲手藏了她的。”说话间有红色的身影闪过。凄厉的声音又回荡在林子里:“商辞,你送我回去,送我回去!”“轻······虹红,不,你已经死了,你是鬼,啊!”商辞尖叫着跑出林子。
“送我回去!”声音还在。“不要装神弄鬼,我知道你是人,你出来啊!”我壮大胆子大声说道。话音刚落,红色的身影被对着我。“你,你是谁?”女子缓缓回头,我颤抖着,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她。终于,她回过头,用空荡荡眼眶和我对视,令人作呕。“我是,苏国长公主月凰,轻虹是我宫外的名字。”“不可能,长公主······”“不,我才是!我因为不满父王赐婚,就出逃,路上遇到商辞,才来到了这里,你那所谓的长公主不过是我的一个婢子。”“可是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偷了商辞的‘明玦’。”“啊,‘明玦’!”传说得“明玦”者得天下,我找了许久,竟然在这儿!她似乎没有听到我的惊呼,继续说着:“我好恨!我只是好奇,拿来看看,可他却以为我要把它占为己有,那个夜里,她把我灌醉竟要杀了我,丝毫不听我的解释。我和他在一起三年了,他说杀就杀,不顾任何情意!既然他对我不仁,我就藏了他的‘明玦’他永远也得不到。永远也得不到!”“你真的死了吗?”“是老天怜悯我,让我死里逃生。他的剑没有刺中我的要害。锦纶,你是苏国的公主,今天我把‘明玦’给你,一定要送回国,当年我私自出宫,实为不孝。你把‘明玦’送回国就当替我赎罪吧。”说着,轻虹摸索着来到墓前,在碑底挖出了一块方形玉器。我伸手接过‘明玦’,有些阴凉。“你快走吧,别让人起了疑心。”“我带你走。”“我的心已经死了,不需要离开,而且,我还要看商辞的下场。锦纶,我们虽相处不久,我还是希望你一切小心。”说完,飘然而去。我看着手中的“明玦”,心中百感交集。轻虹对商辞还是有爱吧,她虽口里说着恨,只是为了记住他罢了
出了林子,下起了雨。我藏好“明玦”,也许,也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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