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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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玉门关.壮士归
(玉门关,汉武帝时设置,故址在今甘肃西北小方域)
“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你如是说。
“将军空老玉门关”。张可久如是说。
驼铃声声,风沙起了,鸿雁去了。将军,你可曾归来了么?你站在大漠的烽火台上南望,久之,竟立成一座千古雕像。历史的烟尘缕缕燃烧,直到烧焦你的眉毛。
将军,你见到原野上那晶晶亮的小花了吗?它可曾斜斜的簪在你思归梦中那美丽故园的鬓角?
将军,你见着夜空中碧盈盈的残月了吗?它可是你依稀记忆中年轻的妻子那一弯浅愁斜挂的桊烟眉?
只叹那,多少年壮士未归,故园早已荒芜,妻子早已化为黄土,全然寻不到半分当年的痕迹。
于是:风与月华,都沉淀到土丘里了;
情与思念,都纠结成历史了;
千年的叹息,都生长出双翼了!
吹了若干年风沙,将军,我知你只想踏进那玉门关寻一处青山埋骨。你真地不情愿死后还让大漠的风吹着你,直到吹裂你的骨头。
将军,玉门关是你英雄末路的拷问啊,是你壮士英魂最终归宿的坟墓!
数年的丰功伟绩,竟比不上一个女子的一支笔。
风雷在震撼,黄沙在咆哮,暮年的英雄终于走过了秦川古道,踏进了玉门关。
将军,你对着这巨擘铁雕般的古关大喊:“臣是班超!”然后老泪纵横,无限苍凉。
箫声,琵琶声,胡琴声,驼铃声,兵戈声......埋葬千年历史的各种声响忽然集中在这一瞬了。苏武,张骞,昭君,细君......那些古人的名字蓦地涌上你的心头:昭昭之心,日月可鉴。
回首再望一眼玉门关,你的身影渐远。
将军,后人提到你时总赞你是民族魂,只有玉门关会在长长的叹息声中记起你壮士思归的心......
(二)五丈原.先生恨
(五丈原,位于陕西歧山县。建兴十年,诸葛亮率兵伐魏,屯兵于此。亮八月病死军中)
残阳,废垒,洗涤着古老岁月的城墙。千年的风霜,萧然掠过渭水柔软的心房。走近五丈原,我看见历史流泪了。
先生,荡漾的碧波,是你在心痛吗?
悲凉的西风,是你在咽伤吗?
萧萧的班马,是你在嘶鸣吗?
渭水无言,五丈原无言;历史无言,先生也无言。这一切,是在哭秋风么?
函谷关西,细柳营中,边城落日,遗恨卧龙。夜半西降一颗赤色大星,武侯祠中多了先生的遗容,清瞿如许。
古柏森森,遗恨归遗恨罢。先生,多年的逐鹿生涯,也许,你也该歇歇啦!
千年一叹。但见那谯周谄媚地奸笑着匍匐在后主的脚下,毒蛇恶蝎变作了甜甜的蜜蚀了后主的心。于是后主便笑嘻嘻地拾起蜀的万里江山锦绣河山轻轻一抛。抛给了外人。他抛得那么轻巧,那么漫不经心,仿佛在抛出一片微不足道的羽毛。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先生走了,那个时代注定了没有了智者,而渭水的恨仍在连天翻涌......
我知道先生走得不甘心。因为我总听到五丈原在哭,五丈原的风在悲泣。
从此总在青史的浪潮中见到先生的影子,羽扇纶巾,老泪纵横,长吟那出师一表。
遗恨五丈原。那个时代已化成一场幻影,一缕硝烟。只有先生碧血染出的那片萋萋芳草,在千年语雨露的滋润下,散发出耀眼的光环。]
人都说那是出师未捷的先生合不上的眼。
(三)多景楼.英雄泪
(多景楼,位于镇江北固山甘露寺内,为北宋郡守陈天麟所建,名取唐李德裕“多景悬窗牖”之意。宋米芾赞其为“天下第一楼”)
江水滔滔,危楼高百尺。六朝沉沙尽成往事。
百年前曾巩是笑着踏进多景楼的。他看云看影看流光看碧瓦看红楼看淮南月夜月色温柔。然后他拍拍**走了,空写下一段闲愁。楼不屑;
百年后乔吉是叹息着走向这座楼的。他叹风尘咏岁月伤芳华悲流年羡王乔驾鹤青山归隐。然后他摔碎酒壶走了,只惆怅了一场人生。楼冷笑。
多少年,楼在叹息:芸芸众生,竟无一可窥吾之心意者!枉是诗人枉是才子!
这时没有赶早也没有赶晚,你来了。金戈铁马,长啸如云。
你是哭者扑向这座楼的。你抱住了剥落了红漆的柱子放声大哭。长江东海,浩瀚无际。风骨铮铮,楼是你的知己;泪如雨下,你无语,楼也无语。楼却知道:千年历史,惟有你是一条真汉子!
你对楼说:“小儿破贼,势成宁问强对。”楼懂,楼什么都懂,所以他的眼睛血红血红......
因为那年,南宋病了,病的很重很重,每一根肋骨都在隐隐作痛。而你,什么都没有,除了一腔血,殷殷碧血,沸腾热血;一股气,浩然之气,凛然正气;一颗心,铁血丹心爱国之心。
一水横陈,凭却江山。你记起了祖逖北伐,谢玄却敌。你要抗战,你誓保江南。
然而,到底是历史的悲哀啊!空有一身铮铮铁骨,却比不了几条柔软的舌头。你终没能挽救将倾的南宋危楼。可叹英雄长泪如雨哪!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都是很遥远的事了。然而,在千千万万的历史过客中,多景楼却独独记住了你的名字—-陈亮。
他说,陈亮的一场恸哭,抵得过几百年的宋朝烟雨。
..........
壮士归,先生恨,英雄泪,真得都是历史了。玉门关,五丈原,多景楼,循着这三处尚未被湮没的古迹,我黯然凭吊那些消亡的历史。
历史多泪,历史多恨,历史多无奈,历史多凄凉。我的心,我的灵魂为之在痛,撕心裂肺。这些痛楚脱壳而出,便化成了三声长长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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