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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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阴阴沉沉的,我愣愣的睁着眼看着窗外的飞雪,看不出时辰的天色,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没有起身的**,懒懒的躺在床上。
三天了,龙儿三天前说出门,昨天就该回来的,可是,昨天到半夜都没有等到他,我独自回到树屋睡下,恍惚惚的,竟也一觉到天明了。
这场雪下了停,停了下,竟也有六七天了,阴沉的天,搅得我的心情阴郁不明,闷闷的眨眨眼,低声叹口气,伸手到枕下随意一拽,拽出一本册子,抬手拉了一下床边的麻绳,床头上一块木板向上抽开,里边是一个鸽卵大小的珠子,柔和的光芒洒出来,传说中的夜明珠,方便的跟现代的电灯一样,是去年生辰时龙儿送的,因为我总是在夜里写写弄弄的,写着写着睡着了,忘了熄火,他说,我再这样不小心下去说不定有一天会把自己烧熟了也不知道,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珠子,放到我屋里。说实话,我对于这东西的便捷也很喜欢,只是它不分时候的发光,让我在夜里也睡不踏实,后来龙儿才想了个办法,在床头上开了个小洞把珠子放进去,再用一小块木头挡上,用一根麻绳控制,就像是很久以前还是拉绳控制的电灯一样方便!
这本册子是我手写的,里边记载的都是一些料理的作法,我虽然不会做,但是可以写下来随时的缅怀一下当年的美味!
随手翻开,都是一些我爱吃的料理,可惜今生怕是无缘再回味了!翻到了麻辣火锅这一页,口水不受控制的泛滥开来,好多年没有再闻到那个味了,想当年,我曾是一个火锅的狂热爱好者,除了自己家里经常开涮外,一星期必定光顾一次呷哺,祭祭五脏庙里的馋虫……
自从来这里之后,虽说近几年来的生活品质改变了不少,但我对于一些现代的美食的怀念,也每每的令口水泛滥成灾呀!大冬天吃上一口麻辣火锅,那真是天堂般的享受!
唉,闷闷的把册子丢到一边,不想再看下去勾引自己无法得到慰藉的馋虫,随手又从床头拿起一本懒懒得翻开,
假若我是一朵雪花,
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
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
---飞扬,飞扬,飞扬,
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不去那冷寞的幽谷,
不去那凄清的山麓,
也不上荒街去惆怅
---飞扬,飞扬,飞扬,
---你看,我有我的方向!
在半空里娟娟的飞舞,
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
等着她来花园里探望
---飞扬,飞扬,飞扬,
---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
那时我凭藉我的身轻,
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
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
---消溶,消溶,消溶
---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
徐志摩《雪花的快乐》
老天,又是雪花,真是够了!认清我的方向?!我的方向!我的方向!我的方向在哪?!突然一股无名的怒火窜上脑门,我奋力的将册子丢出去,猛的拉起棉被盖着头尖叫——
“啊——”
“娃娃!”
隐隐的,似是龙儿的声音,但我心情阴郁的不想理任何人,以棉被蒙头,继续尖叫!
“娃娃!”他的声音近在门外,接着是开门声,“你怎么了?”
他跨步进来,掀开我的棉被,皱眉看着我。
我也喘息着瞪着他!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只是心情阴郁而已,只是看了一首诗,勾动了闲愁,只是看了几页册子,无意间剖剥出了自己心底隐密的痛楚,只是,只是这样而已——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小心的扶起我,轻理我凌乱的发,轻声道,
“起来梳洗一下,用膳了!”
我沮丧的叹息,把头埋在自己的臂膊间,阴郁的想流泪,为什么会控制不住自己?我以为我已经调整的很好了,我以为,我已经不在在意,不在执著了!只是下雪,只是九月里飘雪罢了,只是生辰而已,只是普通的过了二十几年的生日而已!可,天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面对眼前的这个少年,这个孩子,我怎么会控制不住自己晦涩的心情,想要痛哭出声?!
“娃娃?”
天知道我有多么痛恨这种情况!我也想淡然,也想放下,可是,这么多年了,每到这些日子,我总会破功!想发火,想发疯,想抓住人撕咬,总之,一切疯狂的发泄都会汇聚到脑子里来跑马灯一般的乱转!我压抑,我忍耐,我逼自己淡然,我逼自己放下!可他说,你知道吗?每到初雪的时候,你都特别的顽劣!

他竟然看穿我那么勉强的压抑?!
他竟然看穿我那么不堪撩拨的疯狂!!!
他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而已,为什么,竟让我习惯了在他的面前放肆的任性?为什么仅是一个孩子,他竟然包容我刻意的顽劣?而我,都在做些什么?!
“娃娃……”
他向来清冷的声音竟然柔和而温暖,发上的触感让我的心不受控制的一颤,眼眶里的酸热不受控制的溢出来——
“你先出去,我要穿衣!”我努力咽下哽在喉间的硬块,自臂间模糊的说着。
发上的温暖微微一顿,耳边是他柔暖的声音,
“知道了!”
然后是轻轻的关门声,我抬起埋在臂间的脸,视线模糊。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突然爆发出来的阴郁与痛楚!
他说:每到初雪,你就特别顽劣……
他不该给我时间独处的!是的,他不该给我时间独处!让我在这几日里泛滥着无助,泛滥着寂寞,泛滥着痛楚!泛滥到无力自制,泛滥到终于成灾没顶……
今天,是我的生辰呢,那么,已经整整六个年头了吧!六年了……
突然有些焦迫,掀开被子,我赤脚下床,将屋内几个箱子统统打开,蹲坐在地上,先从排序为一的柜子里拿出一本册子,蓝色的封面上写着“歌词”,缓缓的打开,豆大的水珠滴在上面,我慌乱的拍开,模糊的视线看不清上面的字迹,但,我背得下来,第一首是什么,第二首是什么,第三首是什么……
这是我的恐惧,这六个箱子里,装的满满的都是我的恐惧!时间越长,恐惧愈深,愈多,我本本的写,本本的收,本本的藏,藏起的,都是我的恐惧!我无法外道的恐惧,即使是龙儿,也不曾开启过我的箱子,这里,是我的独享天地!怕有一日,不知自己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真幻难分,忘了自己究竟是哪个空间里的幻相!
忍不住反复摩挲着一本本册子,似乎有什么东西稳定在了心底,是什么曾经流失过,又似乎一直都在,恍惚的好像几世的人生在手中的册子上流过,我缓缓的闭上眼,将册子捧在胸前,无声的落泪。任斑驳的泪滴在手臂上……
似乎是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小会儿,我慢慢的将册子放回去,将箱子一个个关上,转身,着衣,梳洗。收拾完一切,我开门,门外树下,飘落的雪花中,那个清冷的雪一样的少年静静的望着我,我的眼依然刺痛着,他却什么都没问,我轻轻的飘落在他身侧,他只是伸手握住我的,那一瞬间的温暖,让我如同被冰雪包裹的心竟也微微的一暖,任他牵住,缓缓的转身向他住的小屋走去。
远远的,一股熟悉的香味飘过来,似乎是萦绕了几辈子的思念!直到他推开门,我彻底的愣住了——
天,今天,到底算是什么日子?!我莫名其妙的失控发疯,而现在,看我看到了什么——
依然是几年来熟悉的屋子与摆设,依然是那张饭桌,桌上红炉小火上的砂锅里,吊的不是我三年来惯常喝的浓汤,而且是泛着热气与浓烈香味的麻辣锅底?!桌上有切好的肉片,竟还有新鲜的菠菜与大白菜,土豆,藕片,粉丝,豆腐,鱼丸,虾丸,虾,蛋,粉条,木耳,冬瓜……
天!这不是做梦吧?!我用力的掐了自己手心一把!
嘶——
好痛!是真的?!
我呆呆的转头看向那个坐在桌边难得向我微笑的少年——
“龙儿?”
“过来吃吧!”他将盛好芝麻酱料的碗放在我惯常坐的位置上,微笑,“尝尝是不是你喜欢的那个味道。”
我呆呆的走过去坐下,发现喉间又哽上了硬块似的,哑着声问,“你这几天就是下山去弄这个?”
“我不知道有些材料不好找,”他淡淡一笑,“所以耗了点时间,昨日没有赶回来。”
原本还有些**的眼刺痛了起来,发现自己的视线随着锅中冒起的热气氤氲着,本来,我并不确定这个时代有没有火锅这种吃法,那只是那回他做了我不爱吃的东西,又不肯让我节食不吃,我故意刺激他才说过一次,而他,竟然做出来了!
一时间,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分不清是悲是喜,只是控制不住上扬的唇角,也控制不住从眼中滑落的滚烫。
他看着我似哭似笑的样子,没有说什么,只是将一片涮好的肉片放进我的碗里,轻声道:“吃吧!”
我向他绽开一朵大大的笑,泪簌簌的掉下来,好珍惜的捧起碗,细细地蘸上酱料,慢慢地放入口中,那一瞬间的滋味几乎让我痛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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