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当时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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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混乱都结束了,这混乱的一天!
深深地吁口气,我推开窗,让窗外朗朗的月光照进来,经过了兵荒马乱的一天,终于在这深夜的时刻归于平静了。
靠着窗棱,任柔和的月光洒满身,心也如这月光渐渐地沉谧了下来,却依然没有一丝睡意,对着窗外月下显得份外幽清的残梅,思绪却没有停留在今日的那一片混乱中,悠悠忽忽地,似乎又听到了三日前龙君澈那似有所指的话。
“你真的做好要听的准备了吗?”那天,龙君澈在回答前,又笑着问我,只是那笑总是有些意味不明,让我不由自主地警戒了起来。也因他一问而有些犹豫不决,他一再拖延,不肯痛快地说出来,除了要龙儿一个明确的态度外,到底我想知道的,于他,或者说,于飞龙阁有什么样的关系,所以一再地强调,也要我一个明确的态度?!
“说吧!”龙儿的声音却十分淡定。
龙君澈又笑了,那笑容里的却带着几丝复杂,看我怔怔的样子,轻轻地点点头,“也是,其实也没差了!”说完自顾自地笑着。
没差吗?那天,我被他看得背上寒毛直竖,一直以来,我就算在他的面前表现的轻松,但是,对于龙君澈心里是相当戒慎的,也许是那个雪夜留给我的阴影,面对着龙君澈,我很难做到心无芥蒂的轻松,而那天,他的笑别具意味地让我不得不多心,没有人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我惴惴着,直到今天。
没差吗?我低叹,忍不住苦笑,怎么会没差呢?
那个气势沉敛,却威仪内蕴的男人,他看我的眼光可没有一点没差的意思呀!龙二爷,潜龙的主子,飞龙阁暗势力的主持人,龙儿的父亲。
还能再牵扯些什么人呢?未曾谋面的莫放歌,云萝,曲落晨,一面之缘的楚天舒,风锁云,还有阿久,薛家兄妹……像一锅大杂烩,知道的不知道的,认识不认识的在同一天全都来到眼前,粉墨登场,各自在自己的故事里悲欢忧喜,却又各自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纠缠成一个大的关系网。
本来,这些都与我无关的,找到了阿久,知道她平安,知道她回到了风锁云身边,知道他们之间即使有些事情还没有说开,有些结还在,但是,只要相守,就是希望。还了削月,我知道自己有些坏心,故意把龙儿身为璇玑传人的身分抖出来,即使是换来风锁云冰刃似的眼光也值了,最起码知道他紧张阿久,就够了。之前,不管他们之间有过什么波折,都不重要,我能掀动的波澜也只有这些。只要削月还在阿久的手上,想到璇玑已经出世,风锁云心中就会有根刺,时时刺着他。有时嫉妒会是催情良药,把那些犹豫迟疑激化成情钟,激化成相许。
阿久,这是我最后给你的了,偿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低低地叹气,今天混乱消弥后,阿久为我引见云萝,没有说什么身份,却一再在我面前表示亲近,以为不露痕迹,却还是让我看出一丝刻意,开始我不明所以,后来,在那个女子状似不经意地搭上我的脉腕时,我才恍然,不由地在心里低叹,又是这样不着痕迹的关心,阿久,她一直用心地对待我这个朋友,而我与她相交的初衷却每每让我惭愧汗颜。
同云萝一起来的那个叫莫放歌的俊朗男子,初见时,我就怔住了,面容明明是陌生的,却又透着几分熟悉,莫,莫,唉……
“你是九月?”他的样子那样惊讶,惊讶之后,是探究,探究之后,是一缕不应该的关心,然后,龙儿走过来,轻轻地挽住我的手,他看到我与龙儿的亲昵,眼底添上了一缕浅浅的遗憾与惋惜。
于是,我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这人,与扬州城中半年相处的少年,与杭州城外一眼别过的少年,定然有着十分紧密的关系,是兄弟?是亲族?
当初的一切,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一眼别过,就永别了吧,就永别了……
长长一叹,沁凉的夜,似乎带着寒霜,我有些冷了,忍不住轻咳一声。
“你怎么就是不知道要爱惜自己?”
身后一声带着无奈的轻斥,熟悉的声音让我忍不住叹气。
回头,毫无意外,他正轻皱着眉头,迈步过来,轻抚我的面颊,有些生气地,“会着凉,不知道山上冷吗?”
“以前山上比这还冷,也没见你这么紧张。”我轻笑,脸颊贴着他的手掌依恋地摩挲。心里涌上微微酸楚,我终究还是眷恋他的温暖。
他的眸光转柔,轻轻地将我拥进怀里,让我汲取他的体温,轻叹,“那是以前。”
“是呀……”我呢喃,很多事,过去了,就过去了……
伸手环住他的颈子,感觉得到他的身子微微一僵,旋即放松,轻轻叹了口气,拥住我,我将头枕上他的肩,更深地偎入他的怀抱,汲取他身上安定温暖的气息。总是这样,总是对他予取予求,而他,对我敞开所有,任我索取却不回报。真是自私啊我!怕寂寞,利用他排解,放不下自己原来的世界,又毫不留情地推开他,他由着我任性,却一直都在我的身畔,让我每每回首都能看到他,安定自己惶然的心。他,好傻!

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我用力地瞪大眼,将泪逼回去,不想让他感觉到我心里的酸楚,轻声问道,“你父亲……”
“他回去了!”他淡淡地答道,没有多谈的意思,抬手轻轻抚弄我披散在肩背的长发,“娃娃,不在要意他。”
原来,他还是发现了我的心思,我轻叹,“龙儿,他只是个父亲而已!”在我的心里,龙啸岳只是龙儿的父亲而已,关于霸主,关于枭雄,都不足以让我在意。
他懂我的意思,笑了,轻轻地抬起我的脸,双眼灿若朗星,“娃娃……”
我微笑,轻轻握住他的手,“他或许不是个好父亲,但是为人父的心还是有的,所以,不要太为难自己,把他单单地想成一个父亲,不要去想他与你母亲之间的事情,那些事只是关于男人与女人,无法用亲情来理清楚!”
他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我知道,要凭我三言两语就能改变他对父亲的态度是不可能的,只是,因为是他,所以,有些可能是多事的话,我愿意说。而他听,即使一时不能认同,但他会认真地听我说。而我要说的,就是亲情,是人性永难割除的一部分,就如我灵魂中时刻疼痛叫嚣着的。
“龙儿,”我轻摇他的手,“不要想太多了,你已经够老成了,再想下去,你就成了个未老先衰的老头子了。”
“噗——”他撑不住笑了出来,伸手轻敲我的额,“你呀,总没两刻正经。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一套一套的了?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虽这么说着,双眼却溢满温暖的笑意,柔和地看着我。
“呵呵,”我笑,指指窗外树梢上的明月,“怨月亮吧,都是月亮惹的祸,让我这空空的脑袋瓜子也装了些能正戳你心思的大道理。”
“你呀,”他笑,重新把我拥进怀里,顺着我的手向窗外的月亮看去,有些怀念地,“还记得你醉酒那次吗?”
醉酒?那么丢人的事,谁耐烦老在脑子里重播回味!“哪次?”我装傻,“我有喝醉过吗?我从来不喝酒的。”
“再装!”他笑瞪我,看我冲他无赖地笑,打死不承认的样子,不由地好气又好笑地轻捏我的鼻尖,笑叹,“你呀,不知道满脑子的精灵古怪都从哪里来的!”
我似真似假地叹气,“唉,这可是累积了千百年智慧的结果,保证是天下无二,举世无双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啊!”
“呵呵,”他轻笑,轻捏我的脸,“真想看看你的脸皮是什么做的,这样厚颜的话也只有你才能说得这样理直气壮!”
“嘿!”我拨开他手,嘘他,“你这是羡慕还是嫉妒?”手也不甘示弱地要找补回来,往他脸上捏过去。
他握住我要在他脸上造反的手,笑,“我呀,我是恨不得敬而远之。”
“你远一个我看看。”我不怀好意地笑着,另一只手也威胁地举起来。
“好好,服你了!”他笑着抓下我的手,“就知道在我面前作威作福。”
“你有意见?!”我斜睨他,打算他一说出让我不顺耳的话就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我怎么敢有。”他说得无奈,抱住我,双眼却晶亮,唇角带着一抹明亮的微笑,我在他怀中安静下来,好久没有见到他笑得这么开朗了,以前他的笑容虽说少,却不像最近这样几乎看不到,这样的他,才是山上那个清冷的少年吧。
“能看到你这样,真好。”他在我耳边咕哝,我心一颤,感觉到他温暖干燥的手掌轻柔地抚过我的脸颊,落在我的背上,环住我,“娃娃,你好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我以为……”
以为什么,他没有说,我也明白他的意思,只听他继续说道,“你这样,真好。娃娃,一直这样,一直这样好不好?”
一直,能多久呢?直到生命终了的那一刻?那么,我的一直也没有多少时日了。
不敢让他看到我脸上的凄然,我将脸深埋在他的怀里,轻轻地点头。
听到他一声满足喜悦的叹息,紧紧地拥住我,我抬首枕在他的肩上,目光透过他的肩背,看着月光下我们交叠的身影,双影交颈,似乎可以永恒,只是,隐隐作痛的心脏,偏在此时搅破迷离,那叠影星散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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