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平野救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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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策马横戟站在小丘之上。陈仓东北数十里外都是一望无垠的平野。
天是黄的。狂风卷起黄色的泥沙,漫天尘土掩盖了斜阳的余晖。平野与长天的之间爆发出阵阵轰雷。天空没有乌云,经验和直觉告诉我,大队军马即将来临。
我与太史慈退下土丘,眨眼间,马蹄声响彻平原,大地为之颤抖。地面的震动宽广无边,仿佛军马会从四面八方拥挤过来,让人一时间无法判断他们究竟从哪里出现。我目不转睛地环视天地之间的交界处,天边已经出现了一个黑点。
朔风呼啸,刮面如刀。一种刺骨的寒冷从双脚直升到头顶,我感觉头皮因冷气发麻,浑身如临风雪。**战马的前蹄急躁地后退,马头忽左忽右不住摇晃。印入视线的黑点转眼间变成一条滚动的黑线。感受着平野剧烈的颤动,我的呼吸快要窒息:这股汹涌的力量只有可能来自骑兵,而且是数量庞大的骑兵部队。他们究竟是敌是友?
“这就是主人的待客之礼?”太史慈毫无畏惧地笑了笑,很从容地说道:“兄弟,逃跑是没希望啦。你我直接杀过去,好好迎接这位主人。”
我也没想过逃跑。以我和太史慈二人的普通马匹,跑不过骑兵的战马。在这空旷的平原,速度是关键,没有速度的战马只会任人追杀。但我也没想到,千里迢迢来投皇甫嵩将军。人没遇见,却先丧命于陈仓平野。
黑线以风的速度向前翻滚。不多时整个平野都是汹涌的战马,密密麻麻的头盔仿佛一张巨大的黑色帷幕,在战马奔突中,黑色帷幕上下起伏。场面波澜壮观,气势磅礴。当我看清最前方的旗帜赫然醒目地印着“汉”字,才知道原来是朝廷的军队,稍微松缓口气。很快我的眼神充满恐慌,奔驰的骑兵战甲不是一个颜色,显然汉军铁骑的背后还有数倍的追兵。
汉军败了。怎么可能?我难以置信地望着越来越近的兵马,无法理解百战不殆的皇甫嵩会败给乌合之众的王国。目光扫向马队最前面的那位将军。他是个满脸肥肉的黑大汉,逃亡中面部肌肉紧张颤抖。
我为自己的不自量力有些后悔,面前的阵势实在可以用极度恐怖来形容。成千上万的骏马叩击大地发出轰隆的巨响,上千只铁矟来回撞击。地面仿佛飞快地后退,兵器撞击声、惨叫声、马蹄声和气喘声交织成一团。追兵的骑队挟裹着胜利的余威,有踏碎天地的气势,山崩地裂,惊涛拍岸般剿杀逃命的官兵。
满脸肥肉的大汉跑在最前面,身后的将士渐渐凋零。追兵把逃亡的汉军分割包围,展开屠杀。汉军大旗已经被追兵吞噬,数十骑精装的骑兵死也不舍地继续追赶胖胖的家伙。
“救人!”太史慈一面弯弓搭箭,一面驱马猛冲。
我稍一犹豫,策马扬鞭,擎刀撞进追兵队伍里。由于月牙长戟丢失在蹇硕那里,如今我只有随身短刀。目光所及,一道矛光照着我的胸前刺来。肘臂紧紧夹住长矛,矛锋在腰间战甲留下一道长长的擦痕。就在两马交错时,我举起短刀,像挥舞马鞭一样甩向骑兵。“咔嚓”一声半截断臂掉在地上,立时眼前血红。骑兵捂着冒血的伤口痛苦地呻吟着,咆哮着突然跃出马鞍扑向我。他的独臂死死抓住我的脖子,指甲嵌入我的肌肤,一副鱼死网破的拼命状。
与此同时正前方第二名骑兵扑来。锋利的长矟刺穿冷冽的朔风,不容我躲闪。侧身那名紧紧缠住我颈项的骑兵也在不断挣扎撕扯。“啊~”我像一头受伤的野狼大吼嚎叫,吼声从内心深处一直延续到嗓门,尖利悠长,带着一股血性。同时我转动身体将缠斗的骑兵耸到正胸前,短刀深深地**他的小腹。长矟猛地刺进他的后背,巨猛的冲力震得我失去平衡,几乎从马背跌落下来。两面中创的骑兵凄厉地惨叫着,他恶狠狠地盯住我,突然张开大口,露出黄晕的牙齿,‘嗷嗷’怪叫着朝我的脖子咬下去。
“啊~”又是一声狼嚎,一股野性从脚底一直蹿到头顶。擎矛的左手在短短几秒内,连续捅他十余下,每一击力大迅猛。骑兵的身体被捅成窟窿,他的口里喷出一股血流,令人作呕的血腥扑鼻。“啊~”我高声吼叫着没有喘息。为了在战斗里活命,我的野性爆发。现在我明白为什么白面的张飞如此喜欢爆裂的虎吼。兽血沸腾是人类的天性。当生命遇到危急的关头,就是激发人的野性,那种长久潜藏和压抑的野性,随之唤发出的还有斗志和勇气。

趁我不备,长矟抽出又刺入我的大腿。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枚羽箭破碎虚空,笔直地没入骑兵的咽喉。太史慈的弓弦余势惯性般颤动,危急关头这位结拜的哥哥用精湛的箭术拯救了我的性命。但是危机还没度过,就在面前那名骑兵坠地的同时,身旁两杆铁矟左右夹击攻向我的小腹。我用死尸荡开最近的铁矟,长矛顺势攻向另一杆铁矟的方向。迫在眉睫,我已没有任何余力用矛头挑开矟锋。而且我没有想过活着回去,那么主动出击,临死前先刺倒敌人的就是胜利者。铁矟因为心内的惊慌稍微拐变方向扎在我的腰部,长矛则准确插进对方的身体。我吼叫着抛下死尸,身体离开跨下坐骑,顺着长矛的方向,借助惯性。推倒中矛的骑兵,我成功跃上对方的战马。短刀劈下落马者的脑袋,长矛甩飞旁边骑兵的兵刃。
“五哥怕了么?”杀人之余,我还能开着玩笑给自己增添勇气。
太史慈来不及再次拉弦,握着弓撞向对方,就在战马交错时,他奇迹般转动方向,身体稳稳坐在对方身后。弓弦勒住骑兵的脖子,由于来得突然,骑兵没有任何反击的时间。脖子长露出带血的勒痕,身体被一掌劈下马背。太史慈在身体即将失去平衡的同时,抽出背上的手戟,双腿夹住马腹,人与马牢牢粘在一起。
“你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怕个鸟。”他游刃有余地笑了笑,手戟左右荡开袭来的铁矟。
余光瞥见后面又冲上来一群追兵,我大笑道:“杀得真他娘痛快。五哥,走!”在周围几名骑兵因为同伴惨死惊骇的时候,我挥动长矛连人带马挑翻阻挡的敌人,朝着满脸肥肉的黑大汉追去。太史慈挥舞手戟荡开左右的攻击,形影不离地跟在我身后。我俩的本意是救人,目的达到又意外地抢到马匹,无须和追兵纠缠。勇士也要懂得选择时机,没有人傻到能够奇迹般逃命时却愚蠢地留在原地等待死亡。
朔风裹着血腥,大地在脚下飞快地倒退,整个平野在疯狂地倒退,甚至跑远的胖胖的家伙仿佛也在倒退。抢来的战马比普通马匹快速,又亡命飞奔了十几里,渐渐追近胖胖的家伙。不过追兵紧紧咬住我们的尾巴,双方比拼的是耐力和毅力。
突然前方亮出一队军马。后有追兵,前有阻挡,我与太史慈同时失色。无论付出多少艰辛我们都逃不出死亡的命运?我的脑海一片迷茫,筋疲力尽的我已经没有斗志继续再冲。但要我向死神低头,又是如此心有不甘。长矛无力地举起,矛头却丝毫见不到杀气,最后那点气力残留在手心。适才的恶战与长时间地奔驰让我的体能达到极限。
眼前数千铁骑如滚滚潮水突然越过胖胖的家伙。人生自古谁无死?我平静地闭上双眼。回到三国,对天对地对人,我刘和问心无愧。如果非得给自己硬加上一个遗憾的话,那只有董秀。我的存在反而加剧了对她的欺骗;我的死反而让自己的内疚得到解脱。我死了,她就不会知道曾经被欺骗过;我死了,时间会抹去她对我的牵挂;我死了,她的心中会留下一段关于初恋的美好回忆。
感觉到前方汹涌的气流,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轰响的蹄声。当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奇迹般地活着。大队的人马击退追兵,为首的将军返身来到满脸肥肉的身边。
“属下李傕率军来迟,望主公恕罪!”为首的将领就是董卓的属下校尉李傕。
满脸肥肉的家伙一定是杀人如魔的董卓。我的猜测没错,董卓对我俩笑道:“在下董仲颖,幸蒙二位壮士相救。请二位去我军营喝几盅!”董卓给我的第一印象不是如演义里或史书上的奸恶,他是个非常豪爽的人,隐隐然有一股游侠的气质。
我对他的印象不好,不愿与他沾亲带故,于是谢绝道:“在下和兄长要去投奔皇甫将军,改日再到明公军营拜见!”
董卓眼神的杀意一闪即逝,他爽快地笑道:“好!我随时恭候二位小兄弟大驾!”没有丝毫阻拦我俩,也没有半点拉拢的意味,董卓很奇怪地放我俩离开。我也不敢多想,带着太史慈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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