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雪中伏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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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着那略显苍凉的背影,李瑾心底蓦然生出一丝悲壮,“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当年的荆轲大概也是这样的背影。
唯一不同的,荆轲是流芳百世的英雄,刺客游侠的形象代言人,其生平事迹被后人广为称颂,反复演绎;而老张却只是大汉千万县尉中的普通一员,作为战斗在贪污受贿第一线的公务员,他的名气永远也不可能有千古第一刺客那样如雷贯耳。
但在国仇家恨,在大是大非面前,他的表现丝毫不比荆轲逊色,为了自己的国家和民族,他挺直了腰杆,燃烧了热血,作出了他这一生最残酷却也最有价值的抉择。
“李瑾,你跟着添什么乱?还想随着张大人出城迎敌,你还嫌场面不够乱?”致都边说边换上戎装。
“谁说我是添乱?我箭术精湛。”李瑾显然不愿意被别人看做累赘,便把他稍微会一点的射箭嚷嚷了出来。
致都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了,直溜溜盯着李瑾,看得李瑾浑身不自在。但他想了想,也便没有打击李瑾的积极性,一言不发,换上戎装就走,留下一个奇异的眼神,李瑾赶忙跟上,今日无论如何要露上一手,否则以后还真是没法说话了。
马林笑嘻嘻的搭上李瑾:“李公子实乃高人也,居然还会弯弓搭箭,倒是让马林开了眼界。”
李瑾哪能听不出他的弦外之意,明摆着不相信组织的话。对于这种凑热闹的家伙,特别需要调教一下。李瑾眨巴了一下眼睛,狡黠得说道:“如若不信,你我二人大可就此赌上一赌,看我将这几日输给你的银子全都赢回来。敢应战否?”
马林自然是满口应承,反正这银子看起来是稳拿的,况且是空手套白狼,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横竖都是李瑾自己的银子。于是他索性再次加码,将赌注提高一倍。
李瑾暗暗诈舌:这家伙心够黑的,作无本生意,稳赚不赔。但虽然心存不满,面子还是得端起,况且对自己的射术,他还是有信心的,连刘荣那个倒霉的前太子,也在自己面前抬不起头。再说也不在乎钱多钱少,主要是能看到这帮小瞧自己的家伙那目瞪口呆的模样,那比什么都爽。
钱用来干什么?还不是图个爽字。
两人就这般默默唧唧跟随致都登上了城楼,全城早已进入高度戒备的状态,士兵们一个个如临大敌,所存不多的弓弩,箭矢,巨石,叉竿,飞钩等物事早已被集中运到了城墙之上。全城上下充溢着一股肃杀的气氛,或许看起来最轻松的就是李瑾与马林两人。但李瑾心中知晓,马林绝不轻松,他的父母都是为匈奴所害,对他来说,与匈奴的仇恨比任何人都更加强烈。而他的轻松,明显是故意作出来的。
寒风凛冽,大雪纷飞,彻骨的寒意浸透了李瑾的神经,城楼上吹风可不是什么浪漫的差事,所谓高处不胜寒,虽然这城楼也高不到哪去,但寒风却不过放过任何缝隙,城楼这样的通风之所正好顶上了风口浪尖。

李瑾以前从未见识过如此的天寒地冻,心想:白毛女当年经历的鹅毛大雪,也就到这份上了吧。他还想到:城楼上尚且如此,那五百死士又是怎样一番恶劣的情景呢?
李瑾的想法确实是没有错的,此刻张县尉带着五百弟兄正埋伏在盘龙岭的半山腰。在一马平川的匈奴战场,这样的山是非常少的。虽然名字颇为豪气,但此山既不高也不陡峭,很难用滚石等物事袭击;火攻如何?冰天雪地中,纵火只是一个笑话,况且山下的大路一马平川,没听说过在交通阡陌之地放火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五百兵士最终选择了最古老最直接,同时也最危险的作法,以命相拼。
马蹄声渐渐逼近,匈奴骑兵策马扬鞭,荡起阵阵雪浪,漫天的杀气纵横在天地之间,与白雪飘飞的浪漫气氛格格不入,张县尉在心中骂道:大汉的大好河山就让这帮狼崽子给糟蹋了。
这支骑兵应该是匈奴的先头部队,一个身着汉服的身影混在匈奴军中显得格外打眼,与疾行的部队不同,他勒紧马缰,缓步而行,姿态甚是优雅,一双明亮的眸子在四处张望,似乎在观察此处是否有伏兵。张县尉看得真切,心里如刀绞斧凿一般,狠狠咬着下唇。这汉人,年轻俊秀,玉树临风,不是那个常常与他“互通有无”的许家公子许贾还会是谁?
这小子竟然叛国投敌,居然还敢大摇大摆跟随匈奴的军队杀回雁门,张县尉咬牙切齿,同时也为自己曾迷途失陷而深深的悔恨。
许贾熟悉汉军的作战模式及方略,一双贼眼滴溜溜的转动,所幸皓白的飞雪已经将整个天地融为一体,为伏击的将士们套上了一层天然的“保护色”。加之敌在明,我在暗,纷舞的雪花最大程度降低了肉眼的可视度,使得五十步开外的弟兄们暂时还处于安全的境地,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埋伏于盘龙岭上的弟兄们虽然衣衫略显单薄,在凛冽的狂风之中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但大敌当前,反使所有的人暂时忘却了寒冷,脸上竟还透着那么一团活泛的浅红。一个个屏气凝神,手中的弓弩捏得紧紧的,在这冰封雪漫之际,手掌心居然还有丝丝汗液渗出。眼光中透着逼人的杀意,那些狼崽子是大汉子民不共戴天的仇人,多少的父老乡亲都命丧在这些野狼的獠牙之下,血海深仇早已郁结,再也融化不开,血债还需血来偿!
“大人,下令吧!”眼看匈奴的先锋部队已经陆续通过,已经有人按捺不住,手中的弓箭已经呼之欲出,随着这一声呼喊,五百双炽烈的眼神同时放出了精芒,这是民族血仇的滔天盛焰,血溅疆场的壮怀激烈。
张县尉见匈奴前锋已通过一半,此时正好是将其中段切断,使其首尾不能顾的绝佳时机,当即咬了咬牙,大手一挥:
“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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