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神秘的影子 NO.2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NO.2
旧井口中供人上下的小斜井又矮又窄,坡度也特别陡,有的地方还要把头低得很低才能通过。因为潮湿,脚下总感到滑不溜的,有几次,我险些滑倒。这么走着,我又觉得师傅们那异样的目光之中参杂着几许幸灾乐祸的味道,管他呢。
这样磕磕碰碰走了大约十五、六分钟后,我来到了这座旧矿井的主巷,主巷虽然也很窄,但总比刚才的小斜井宽了许多高了许多。
这里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静,除了脚下流水的声音外,就是自己的脚踩在水中哗啦哗啦的声音。前面只能看见矿灯照得到的很小距离的地方,灯光之外就是漆黑一团。也许是因为头一次独自走在漆黑寂静的矿井中的缘故,我时不时地会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后背一阵阵往外冒凉风。每到这种感觉袭来的时候,我就想抽颗烟平静平静。可烟放在井上的朋友那儿了,即便带在身上,恐怕又会增加一层另外的担心。所以,我的心里就特别想尽快找到泵房,尽快干完要干的工作,尽快地回到地面上去。
主巷与我走的那段小斜井几乎垂直相交,按平面图所示,我如果向左走,一直就可到达那个泵房。向右,平面图没有标识,也许是旧的采区所在,那里究竟有什么,原本我是很想知道的。但看如今这种情形,那里就是有一座金矿,我一个人怕也没有胆量去拿。
于是,我向左拐,大步往前走,这时候,我心里不由得产生一种自豪感,想着升井后,可以在师傅们面前显摆显摆,想必他们当初定是先由他们的师傅领着才能找到泵房所在的。哈哈。
想到这,我不由地哼起了小曲。
由于自豪感的产生,加上又哼着小曲,我的心情放松了许多。那种头皮发麻后背发冷的感觉竟忽然没有了。这时候,我心里暗暗地骂自己:有他妈什么好怕的,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又走了大约两分钟左右,我感觉到身后有一盏矿灯光隐隐约约地照过来,在漆黑的矿井中十分明显。我心中一喜,一定是看泵房的师傅走在后面(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于是我停下来,想等一下那位师傅,毕竟有个人说说话,不会那么寂寞,更主要的是,他会带我到达泵房,可以省却许多麻烦。
然而,当我停下后,那个人却不往前走了,好象还蹲了下来。待我再往前走时,那人又跟上来,好象小孩儿藏猫猫似的,我们之间总保持着大约三、四十米的距离,彼此一前一后默默地各自走着。
二十多分钟后,前面有了灯光,还传来机器的噪音,这说明泵房不远了。我加快了步伐,不再理会后面的人。
泵房比我想象的大,里面的防爆灯亮得刺眼。我很快就找到记录数据的那块黑板。按照瓦斯检查员的工作程序,用仪器对所需检测的气体进行分析,然后将所测得的数据添写在黑板上。我的工作就如此简单完成了,接下来,我就可以升井,洗个澡以后溜出去玩上几个小时。
我添完黑板,往看泵房里的小屋里瞄了一眼,里面居然没有人。心里就一笑,自言自语道:老家伙走的够慢的。走进去,躺在那张用草帘子铺就的所谓的“床”上休息一下,也好等看泵房的人过来。毕竟是第一次到这里,应该和看泵房的师傅认识一下,打个招呼。
等了将近十分钟,看泵房的师傅却还没有过来。这时,那盏防暴灯却突然灭了。
进泵房时,因为有防爆等照明,我顺手关掉了矿灯以省下电池里的电,以防回去的路上因电池没电而摸黑。此时防爆灯突然熄灭,整个泵房里顿时一片漆黑。而就在灯灭的一刹那,好象有什么东西在我面前一晃而过。等我打开矿灯,却发现周围什么也没有。一定是我自己又在吓唬自己了。
回去的路上,我想,老家伙肯定烟瘾犯了,躲到那个角落里偷着过烟瘾去了。
我们这座矿井属于低瓦斯矿,经常有人偷着在井下抽烟(实习的时候,我也这么干过)。
提到抽烟,我还听说过这么一个笑话:
说有一次正值月初,按惯例矿长要亲自下井检察安全生产。结果矿长一行人正好遇到一个老工人正在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卷烟。矿长就上前在后面拍了拍老工人的肩膀,老工人也不回头,却将烟口袋递了过去。矿长接过来,又拍了一下老工人的肩膀,这次递过来的是火柴。矿长心里觉得好笑,再拍老工人的肩膀,这下老工人急了,转过头大叫:烟和火都都给你了,你还要啥!
待看清是矿长后,老工人不由地低下了头。
一边想,我一边禁不住笑。老工人一定是把矿长当作自己的工友了。
走出大约十几分钟后,我发现后面又亮起一盏灯......
第二天开班组会时,我特意坐在前面,等着组长夸奖我。
没想到,队长刚一到,就怒冲冲地问我:向波,你昨天为什么没去泵房?
我一愣,心里说:你他妈才没去泵房呢!我没去泵房我去哪里了?嘴上却说:谁说我没去?我测完瓦斯才走的,还在那里等了看泵房的半天呢,结果没见到人。谁说我没去?
队长一听,大叫起来:老郑头一早就下去了,他一天也没见到有瓦检到泵房去!你说去了,为什么连黑板上的日子都没改?上面的报表还是老孙前天添的。
胡说!明明白白地记得我不但添了报表,还添了日期,队长怎么说我没添呢?难道下面有两个泵房不成?可《矿井平面图》明明就标了一个泵房啊。想到这,我就问:那里有几个泵房?
队长被我一问,不由一愣,半晌才说:就他妈一个,你看见几个?

是呀,不就一个泵房吗?我明明去了,测得的数据我还记得呐。说着我把数据背了一遍(我的记忆力特别强)。
这时我发现队长向大家使了个眼色,说:那你把经过说一遍。
我就把下井后如何走,如何到泵房里添了数据,又等了看泵房的师傅十来分钟的经过说了一遍。
师傅们听得很仔细,等我说完,师傅们说应该没错啊,是不是向波去的时候刚巧老郑出去了?队长说:不对,那数据确实是老孙添的,我在井口碰到老郑后就下去看过的。你还看见别的什么人没有?
队长一问,我才想起来就说:有啊,一出小斜井没三、五分钟,就一个人在我后面三、四十米的样子跟着,我等他,他却不走了。从泵房回来时,又有个人在我后面,什么时候没的,我没注意,我在井口抽完烟也没见人上来,还以为就是看泵房的人呢。
我的组长说:那啥,队长先分活儿吧。等下我和向波再去一次,老齐先帮我走两个点。
队长说不用,今天我陪向波下去一趟。
我和队长一前一后从小斜井进了主巷,为证实我所说的无误,我主动走在前面。
走了两、三分钟后,队长在后面递过来一支象烟一样的东西,我随手接过来,说:你也在井下抽烟?等转身问他要火时,却发现队长不在我后面了。我用矿灯四处照了个遍,空荡荡的主巷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奇怪的是,这条主巷除了小斜井那里,我还没有发现哪儿有个岔口。莫非队长还没过来?那烟是谁给我的?
我顺路往回走,快到小斜井的口时,对面射过一束光,晃得我什么也看不见。
我说:队长,你去哪过烟瘾了?
那人却不说话。等走近了,我才看清,原来是我上个班的瓦检老孙,老孙一见我就说:队长在前面等你呐,你小子撒尿用这么长时间?
我听了,就转身往回走。老孙喊:你上哪去?
我说:不是队长等我呢吗?
老孙说:这边!说完指了指他来的方向。然后,不等我说话,就钻进小斜井朝井上走去。
当时,我有点晕,但觉得老孙不是跟我开玩笑。
我按老孙指的方向走了大约五分钟,看见队长正焦急地在前面等我。一见面,队长就说:你去哪儿了,我等了快半个钟头了!
X,也太他妈夸张了吧!我说:不是去泵站吗?你往哪里走?
是啊,你往哪里走?队长反问我。
我不吱声,心想:我看你怎么走,反正我这回跟着你。
我俩默不作声地走了不到十分钟,前面出现了一个小门,从上面的风窗看,这应该是个风门。队长用很大力拉开它,我们就到了另一个巷道里,巷道里充满了没有散尽的炮烟(那时候,我们的矿井还在使用放炮采煤的方式),能见度也很差。然后我们向左,又走了大约十几二十分钟的样子,才到了一处灯光昏暗的小洞室。
进去后,队长指着一块黑板说:你看,这是你添的吗?
我说:我又没来过这儿,怎么会在这块黑板上添东西?再说,这也不是个泵房啊,水泵在哪儿呢?
队长也不理我,竟自推开一扇小门,里面却是一个极大的洞室,洞室中并排放着两台变压器,和一个很大的水泵,机电队的几个工人正在对水泵进行维修,其中就有我们那位“留矿察看”的老兄。
队长拿着仪器检测瓦斯,让我把他的读数添写在黑板上。
一边添,我还一边想,明明只有一个泵房,我昨天到的是什么地方呢?不行,我要领队长去那里看看。证明我昨天真的下来过,并完成过任务。
当我把想法跟队长说过后,队长居然不置可否,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不是你的错,以后注意些,最好别瞎走。说完就往外走,到门口,他说:你和维修水泵的师傅一块上去,我还要去主井,不和你一道。
队长走后,我走到泵房的休息室,见一个老师傅正斜靠在那里闭目养神,想必就是队长说的老郑头。看他睡得挺稳当,我不想打搅他,就又走过去,看机电队的师傅们修理水泵。
修理水泵的师傅里,还有我们的“学长”,比我们高两届的赵明。中学时我们也是一个学校的。
看到我,赵明冲我一笑,说:还是你们瓦检他妈的挣钱容易,跑跑腿,写几个字,就把活干了,还拿一等补贴。
别的师傅也跟着附和说:就是,咱们背个“四大件”(电工用的钣手、钳子、螺丝刀、电工刀),也是那儿都转,就比不了人家。
“留矿察看”那老兄说:本来我也是通风专业的,我爸说钳工是技术工种。
X,你以为学了通风就能干瓦检?要不是技工学校明年就不招生了的话,人家向波可就留校了。再说,瓦检也不是谁都能当的。要是你,到通风队,也就是个和泥垒风墙的。要真那样,倒不至于“留矿察看”了。赵明说着,冲那老兄一呶嘴,去,把机油拿来!
那老兄倒不火,顺从地到老郑头睡觉的洞室,不一会儿,提着一个油桶回来说:没有机油了。
师傅们就说:你上去拿吧。
我说:正好,我也上去,咱们一起走。
走到门口时,有个师傅喊:小心碰上鬼啊!
我头也没回,说:你们就他妈损吧!
走出泵房,那位老兄从衣服里拿出一支烟递给我,我说:我有。就把队长刚才给我的烟从矿帽里拿出来。
当我夹在手指上准备用那位老兄递过来的火点燃时,那位老兄说:你拿着颗子弹干什么?
我疑惑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烟,突然发现那真的是一颗子弹。
而且,还是一颗崭新的“三八”枪上的子弹。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