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勇摘下手套，用衣袖抹了把额头的汗水，然后看着身后的身影：不远处的门旁，站着陈经理，一脸怒色
“肖勇，他一定是喝酒了。要是找你茬儿，你别理，应付过去就算了。”华姐走过来，小声地叮嘱。
肖勇点点头儿，然后拿起外衣走过去。
“你个破孩子，叫你给我洗车，洗个什么车？啊？”
一阵酒气儿，扑面而来。肖勇压抑住自己的火气儿，尽量做到心平气和：“我洗了，而且洗干净了，有什么问题？”
来来回回地抱煤推煤，已让他叫苦不迭。要不是怕大家笑话，他或许早就蹲一边休息去了。现在，这个可恶的酒鬼居然在叫嚣过“滚出来”后，再骂自己是个“破孩子”。
“问题？问题大了，走，跟我去看看——”陈经理不容分说，猛拉住肖勇就走，居然稳当得很。
肖勇本想发作，但看到了华姐冲着自己拼命摇头，还是决定忍耐。不如先看看，看看陈经理所说的问题到底大到什么程度。于是，他老大不情愿地甩开陈经理的手，然后自顾走向院子。陈经理有些发懵，不过马上指了指肖勇的后背：“好，到那儿我再跟你算帐！”
其余的人也停下手中的活儿，随他们来到院子里。打开灯光，亮堂一片，甚至能看清楚地面上的些许烟头。
“看，这里，还有这里——”陈经理对着停在院子里的车，发疯似的指点，“你洗干净了吗？还有这里怎么瘪了块儿？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是的，陈经理指着的地方，果然陷下去好大一块儿。但是，肖勇怎么也想不起来：没错呀，之前洗车时，也没发现这块瘪儿啊。
“陈经理，我承认，自己可能没有洗干净。可是，那瘪下去的地方，绝对不是我干的，我可以发誓！”好汉做事好汉当，这话儿不错。但不是自己做的事儿，没有道理要承认。
“发誓？你个穷小子，发誓顶个屁用啊？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就是不服气，因为我让你给我洗车。”
“确实不是我干的啊，我——”
“我什么我啊？我让你洗车怎么了？说白了，是器重你。哪知道，你非但不领情，还跟我来黑的。好，从明天起，咱酒店的厕所卫生，你给全包了。”根本不给肖勇解释的机会，这个陈经理仗酒耍威风。
“你得听我句解释啊？”肖勇上前一步，显出焦急。
“干嘛，你想干嘛？”陈经理见状，马上往后退。
可能，他是担心这个年轻人动粗。
“你怎么了，陈经理？我只是想跟你解释清楚，那确实不是我干的——”
听到这里，陈经理停住了后退的脚步，不过马上又骄横起来：“你别解释了，谁信啊？我也不跟你说多，你得赔！”
“赔？”
“是的，你得赔？”
“凭什么？”
此时，肖勇已皱足眉头，不禁捏了捏拳头。对话到现在，他一直竭力控制着自己，并耐心地作着解释。可是，这个陈经理非但不理会，反而更加蛮横不讲理。凭什么赔？不是咱干的，让咱赔，这等于笑话咱软弱可欺吗？做梦！
“不凭什么，就是要你赔！如果真不是你干的，你把人交出来，交出干这事儿的人！”
“我找谁去啊我？你让我给你洗车，又没让我看着车，凭啥啊？再说了，我压根没钱赔你！”
内心的火气儿正在酝酿，连说话都出现了反击的端倪。
“你个B孩子，还耍赖了，是吧？这年头，穷也能这么牛B？给我滚，马上滚——”
肖勇愣住了：他想起沈月月，那个始终不肯跟自己见面的初恋女友。而眼前这个男人，正在用最直接的方式，迫使他回忆起这幕辛酸。
“你说什么？”定了定神，肖勇问陈经理。
“给我滚，马上滚——”陈经理指着门口，气急败坏地咆哮。
“我没听清楚，请你再来一遍！”肖勇冷冷地说。
“你TMD——”陈经理发飚。
只一瞬间，肖勇失控了，猛冲上去，对准陈经理的肚子就是一脚。
“嗷——”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响遍整个院子。
接着，肖勇发疯似的一拳接着一拳，全照着陈经理的脸砸去：“去你妈的，你个孙子敢骂我——”
一见眼前的情形，华姐他们有些发懵。崔二却转过身去，背对着大伙儿，偷偷握紧拳头，用力一收，作振奋状。
“崔二，赶紧拉住肖勇——”华姐缓过神来，然后大声地喊。
崔二慌忙跑上去，一把抱住肖勇的拳头：“别打了，他不经打的——”
其余的人，也跑上前，搀扶起仰躺在地上的陈经理：“陈经理——陈经理——”
再看陈经理，已是令人啼笑皆非，活脱脱一化了浓妆的小丑：畸形的脸孔之上，衬着一对熊猫眼，一鼻孔出血，另一鼻孔出涕，彼此无碍，平行溢出——
崔二侧过头，不忍再看：“啊呸，真恶心——”
清醒过来的陈经理，马上甩掉大家的手，指着余怒未消的肖勇道：“好，你小子有种，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这些，陈经理拂袖离去。离去途中，不经意间，像是踩到了一易拉罐。“吧嗒”一声，吓得他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小狗。
夜里，酒店楼顶厢房。
大家一再责怪肖勇鲁莽，认为再怎样也不该对陈经理动手，人毕竟是一大经理。华姐也赞同，担心肖勇在这里呆不下去了。听着这样的担心，肖勇没有说话，只默默地抽着烟。
“肖勇，你还是走吧，就今晚。这家伙吃喝嫖赌，啥坏事儿都能干得出来——”
“是啊，我觉得他是丢不起这个人的。”
“对，你刚来第一天，拍走人也不吃亏。”
大家纷纷表达自己的看法。连隔壁的女服务生都跑来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崔二，冷不丁冒出一句：“要我说，肖勇够男人，我还就佩服上了。那，早该揍了——”
“崔二！”华姐呵斥，打断了崔二的话儿，“都这时候了，你能不能出些好点子？”
“我没好点子，想不出来。这事儿吧，我还是头一回见，乖乖啊，敢真的动手揍老板，是要那么些魄力的。说白了，我就一后悔，后悔没跟肖勇一起揍那狗日的——”
“崔二！”华姐再度呵斥，嗓子拔高了不少。
“得得，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成吗？”说完，崔二坐到一边，一脸不服气。
“都别吵了。肖勇小兄弟虽然第一天来，但人不错。咱得替他想想办法！”胖胖的刘一手说。
“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走人。唉，出了这样的事情，哪个老板的面子能挂得住啊？”
“那就这么定了！”华姐站起来，语重心长地对肖勇说，“肖勇，不是我们故意撵你走，而是真的没办法。你还是早点儿走吧——”
“我不走！”掐掉手中的香烟，肖勇站起来，然后看着大伙儿，“再说，我的身份证还在他那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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