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托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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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麟,你三位伯伯的事情我会帮你。”江城子这句话一直绕在刘子麟的脑海里。
江城子,便是当日在张阿生家借宿的男子,他的妻子名为陆婉儿,女儿叫江霜。
当日,刘子麟将出事那晚所见所闻,除了与《魔龙诀》、念子珠有关的事情之外都告诉了江城子。
谈及自己的身世,刘子麟只是说自己是三位村长的收养的孤儿。
并非刘子麟有意隐瞒,只不过这番变故颇大,在他幼小的意识里,仍然把自己当作是变故发生前的刘子麟。
也因为如此,身世也成了刘子麟记忆里一段蒙尘的回忆,再难开启。
……
在听说妖孽已经被八卦锁妖阵困在潭中后,江城子暂时放下心来,告诉刘子麟,莫要着急。
“子麟,人不能总活在过去里。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江城子的话让刘子麟听得很迷糊,但又觉得很是高深,别有一番道理。
……
第二天,刘子麟带着江城子赶去草庐,拜祭区三。
三贤村,并不大。
作为村里算得上最为整齐的一组建筑,草庐很是显眼。
从张阿生家里出来,江城子跟在刘子麟身后,并未发言,但随着距离草庐越来越近,这位昆仑长老的眉头越皱越紧了。
“没想到呀!我江城子修仙两百多年,今天竟然看不透这个小村子的内含的是何种阵势,这刘子麟的三个伯伯到底是何等人物,为何名声未显江湖。”
草庐,越来越近。
四周的村屋虽表面上散乱排列,但实际上却遥相呼应,甚至一草一木均有讲究。
每每,路过一座茅舍,舍前后的灵气均有极大波动,即使是屋前的一块门石,也内敛法力,吞吐不定。
当然,普通人毫无所觉。
走在前面的刘子麟如往常一样健步前行,但身后的江城子则越发感到一股压力,他道行深厚,距离草庐不足百丈时,已然发现一个大阵就在面前。
止步,看着刘子麟一头走进大阵毫无异样,但江城子却不得不小心。
“进,还是不进?”
一般而言,天下修仙门派均有护山大阵,一来为了示警,二来为了抵御强敌,再者也是一种彰显实力的做法。
昆仑派在布阵之道方面算是各派之翘楚,江城子虽然并非专门研究阵道,但却也有很多心得。
“这草庐前的大阵,质朴之极,无任何雕琢,我虽然身在阵外,却已能感受到此阵的内含的玄奥,非比寻常,就是和昆仑入山大阵相比,在迎合天道方面却已毫不逊色了。”
进阵,如阵内具攻击之法,恐难以全身而退。
不进,未免失了身份。
江城子顿了顿,见刘子麟身形已经进了院子,旋即暗念了一个护身咒法,挺身入内。
一步跨出,恍若隔世。
江城子忽然感觉天地间灵气骤然浓郁起来,四周景色未变,但在浓密的天地灵气滋养下,阵内的草木生长得既茂盛又整齐。
“好一座聚灵阵法,怕不是方圆百里的灵气均已聚集在这个院子周围了。”
昆仑山门的灵脉虽然雄奇而秀美,护山阵法也具备聚敛灵气的作用,但分摊下来,门内各处的灵气浓度反倒比不上草庐这里。
江城子深吸了一口气,笑容里透着一股享受。
到此时,江城子更加想知道,三贤村的三位村长是何许人也了。
……
再一次回到草庐,区三的遗体已经在前一天的晚上下葬了。院内中央留下一个灵位,灵位旁,摆着区三常常抚弄的一柄玉箫。
看着这一切,刘子麟伤感再次涌了上来。
三步并作两步,刘子麟奔到灵位前,扑通跪倒,垂首无声。
背后,一只大手伸过来,按在刘子麟的肩上。
“孩子,逝者已矣,无须徒增伤悲了。”江城子柔和的声音传来。刘子麟仿佛找到了依靠,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先生,这是我区三伯的灵位,他去世前,让我捎话给白四伯和曾五伯,所以您一定要帮我把白四伯他们救出来呀!”拽着江城子的衣襟,刘子麟哀求着。
江城子拍了拍刘子麟的头,一脸慈祥:“孩子,我肯定会尽力的。来,先带我参观一下草庐好吗?”
刘子麟认真地点了点头,领着江城子跨进屋内。
草庐正面三间是区三等三人的卧房,除了刘子麟外,寻常他人是不得入内的。
不过,江城子说,只有详细看过三位村长的住处,才能以法力推算出白四和曾五的所在。刘子麟便也不再坚持了。
事实上,这三间卧房与普通的民宅并无不同,区三等三人平日里生活也较为清苦。屋内摆着方桌、文房四宝,每一样东西都让刘子麟甚是怀念。
转过正房,来到东屋议事厅,江城子匆匆扫了一眼便走了出来。
这几个房间内,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感受到法力波动,接下来就只剩下西屋。
刚走到西屋门前,刘子麟拉住了欲推门而入的江城子,道:“先生,这间房间三位村长伯伯曾告诉子麟,严令我不许进去。”
“无妨,我自己进去,子麟在门口等我便是了。”江城子一笑,推门而入。
……

麟儿凄苦叹孤独
惜盼侠者顾
苍天不老
雷霆易逝
雨过云舒
·:
舔犊不忍轻离别
来日必如初
风急波涌
扁舟不系
淡看江湖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江城子刚进屋便响了起来。
如果刘子麟一起进来,一定会惊呼,这,是他白四伯的声音。
听闻此声,江城子脸色陡然一变,以他的道行,刚进屋时就分辨出,此屋中留有莫**力,但却绝无一人。

屋内无人,却发出此声音,必然是高绝之士,以大神通所留。
江城子,定睛观看。
只见,其所处之地,十余丈见方,头顶上星光缭乱,脚下八卦阵型交错。
“布此阵者,星相占卜之法学究天人,这阵中,一股浩荡之气,虽已无人主持,仍如此沁入人心,高明,高明。”江城子叹道。
刚刚言罢,只见屋中央,凭空显出一名白衣老叟。
见此人身长六尺,唇红齿白,鹤发童颜,长须飘在胸前,却不是白四是谁?
只见屋中的“白四”打了一个嵇首,言道:“道兄,贫道有礼了。
四月初八夜,我占得一卦,卦象所指,我等兄弟三人将遭一大劫,恐难以全身而退,我三人隐居此地多年,惟一忧虑的是养子刘子麟无人照料。
我算得今日,道兄将来此,特留此讯息求助于道兄,望能对我子多方照抚,他日如若脱困,必将厚报。”
“白四”言毕,消失不见。
原本十余丈见方的空间也在瞬时消失。
一桌、一床、一屏风。
一椅、一扇、一烛台。
恢复原样的西屋,较其他几个房间相比,最大的区别便是墙上挂着几幅字画、桌上摆着几部书。
江城子走到桌前,拿起一部《易经》(注1),见卷外写着几行小字:“天道难测,吾等须上下求索;苍生皆苦,奈何又倾轧挣扎。知天,知天,天怎可通晓,枉然也。”
“知天?或许是此间高士的道号吧,倒也未曾听闻,如此看来,天下之大,能人遍地,我昆仑修仙者却也有些坐井观天了,”江城子自语道,“看来这刘子麟却也是正派之后,且看其资质如何?若尚可,我或该应了这缘分。”
言罢,江城子又看了看屋内的字画书籍,未见有何特别,随后转身出了房门。
实际上,草庐中的布置均是白四所为,区三曾五一来不擅长此法,二来平日里醉心钓鱼、打铁也没有操心。
但这却让江城子更加肯定了刘子麟是正派高人遗孤的看法。
江城子对正邪出身看得极重,若看出区三的邪派出身,也许他不会对刘子麟下杀手,但必然拂袖而去。
……
四月十三,天到五更,刚放亮。
刘子麟便起来,赶到院子里,坐在门前呆呆地望着西屋,等着江城子一家起床。
前晚,从草庐拜祭区三回来之后,江城子告诉刘子麟第二天便去鬼魂潭,看是否有救出白四曾五之法。
心系两位伯伯的安慰,刘子麟几乎一夜未睡,一来想着白四曾五的遭遇,二来回忆起那天的凶险,心里难免惴惴。
“敕令,水神借法,疾!”
一颗拳头大的水球,突然从空中坠下,一下子砸在刘子麟的头上,浇了一头一脸,吓得他打个冷战,赶忙窜了起来。
身后,一阵悦耳的女童笑声响起:“傻瓜,天还没亮就坐在门口,瞧你那副呆样!”
刘子麟转身一看,见一女童站在院外。
女孩穿着一身粉红色的紧身裤褂,两条油光的辫子梳在脑后,刘海遮眉,一对杏眼忽闪忽闪地。双手环抱在胸前,对着刘子麟轻笑。
**岁年纪,却也艳如桃李。
刘子麟看清来人面貌,言道:“江霜,你何时起床的?我怎么没看到,你怎么从屋里出来的?”
江霜瞥了一下刘子麟,眼角眉梢显出一阵不屑,言道:“我的神通,你怎么会知道?呆子,发什么愣。”
一边说,江霜蹦跳着走上前来,就那么一盘腿,坐在刘子麟身前,两手托住下巴把脸凑到刘子麟的脸前,面面相对,不足两寸。
眼一眯,嫣然一笑。
刘子麟从未和女孩子如此贴得如此之近,顿时,吓得没了分寸。惶惶然向后就倒,结果一头碰在门前的一块石头上,撞得他闷哼一声。
江霜见此情景,更是笑了起来,银铃般的声音响彻院子。
“霜儿,怎么一早就在此胡闹,”江城子的妻子陆婉儿从屋中走出,把脸一扳,严肃中带着慈祥。
“娘,人家只是闹着玩嘛,家里的那些师兄个个都不陪我玩,好不容易遇到他,人家就想逗一逗嘛。”江霜一撇嘴,对着陆婉儿撒娇。
摇了摇头,陆婉儿走上近前,扶起刘子麟,先是捧过孩子的头,看了看,并无大碍,随后用双手掸了掸子麟身上的灰尘。
“孩子,不要紧吧!”陆婉儿问道。关切的语气,让刘子麟心头一暖。
“有娘,多好呀!”想着想着,刘子麟不禁发起愣来。
江霜在旁插言道:“小子,我娘问你呢?你可别装蒜,要是连累我被罚,小心……”说着作势欲打。
刘子麟缓过神来,连忙答道:“夫人,子麟没什么,头撞了一下,现在已经不疼了。”
陆婉儿先瞪了一眼江霜,回头对着刘子麟笑道:“没事就好,你江伯伯早就起来了,这会儿正在海边,等他回来,吃过早饭,你就带我们去鬼魂潭看看吧。”
刘子麟听罢答应下来,然后扭头望向海边。
……
村里,响起鸡鸣。天已大亮了。
像往常一样,三贤村里升起了炊烟。风吹过,海边的鸟儿也飞到村里啄食。
像往常一样,只有鬼魂潭和四周的树林寂静无声。
那一片凄凉妖邪之地,现在怎样了呢?
……
注1:
《易经》:
伏羲画八卦、周文王作周易、孔子修易,传又有连山易祖作易、九天玄女传易诸如此类,皆天书神授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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