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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又过了一星期。周末和国庆连假九天。凌叶宿舍都没回,叫赵一凡帮忙收衣服,自己先行飞离学校。韦洁一月不见儿子如隔数秋,音乐都调大了好几倍,人都仿佛突然年轻了好几岁,捐弃前嫌询长问短,弄得凌叶感觉怪怪的。凌叶躺在沙发上感慨时间过得飞快,思绪到最后归咎为有了某种意念,时间观念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次日中午,赵一凡打来电话,叫他去青山看日出。凌叶还以为他说糊话,把日落说成了日出。赵一凡纠正说是看明天的日出。在家里难免和二老发生摩擦,搞不好还有减钿的危险。凌叶索性给他个面子,挂了电话到妈妈那里取消晚饭就出了门。
郁炜和杜晶晶靠得很近,而且聊得很起劲。凌叶远远地看着郁炜,完全找不到他平时的胆怯,料想他们的感情已经有了一定的发展。二人见到他,不知所为何故,都各自向后退开一步。凌叶不敢打扰赵一凡和王冰,踱到韩元郭三人处,感慨说:“世界变化真快,转眼又多了几对恋人。元斌你怎么不叫上那个柯什么
的?”
元斌瞪他一眼,表示几对恋人里不包括他。郭兴示意凌叶小声说话,告诉他说郁炜被拒绝了,如果执意要纠缠二人连朋友都没得做,最后郁炜度大势,接受了杜晶晶这位朋友。王冰看到四人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走过去掺和道:“大帅哥来了也不打声招呼,亏我们在这里等了半天。”
凌叶平时并不爱耍嘴皮子,但有人挑战他或者受到刺激时,也决不萎缩任人宰割。回道:“唉!我们孤家寡人哪敢随便打扰人家的二人世界,我可不是胖子的对手,特别是吃方面。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
元斌跳出来说:“我们三人说好了,你不来我们也不去了。大伙出来图个开心,你要是勉强,我们都回去算了。”
赵一凡马上主持大局说:“干嘛这是?可别说扫兴话。”
看他一脸恐慌,凌叶拍拍他的肩膀说:“开玩笑,我哪能不去。想想日出东方,浓雾蔽日回天乏力,多壮观啊!”
元斌为了收拢人心,割肉喂鹰说:“是啊,谁愿意闷在家里听那种吃盐比吃米还多的痛苦笑话。”
笑声又回到了人群。王冰不知道什么痛苦笑话,缠着要赵一凡细说。赵一凡看着元斌左右为难。王冰也察觉出有所不妥,不再逼问。但心里却在想等到两人约会的时候再问不迟。杜晶晶和郁炜也回到了人群。郁炜问:“人都到齐了吗?”弦外之音大有缺人之意,这一句当然是在提醒元斌。杜晶晶不明原委,应道:“好像还差郁炜。”
郁炜笑道:“不等了,他不会来了。”
学时一个比一个拘谨,打趣的话少得可怜,换个地方都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凌叶不敢确定自己变没变,跟着众人假装笑得很开心。
青山旅区刚开发出来时,管理人员每天寝食难安,担心有天游人会把山头踏平。后来向地方申请减负。地方上相继开发了好几个旅区。现在的青山旅区,收入只够喷撒蚊子药,国定假期只够给管理人员每人加上一块肉。近年来到处寻找后悔药,可惜至今还在寻找之中。青山旅区的大门由古木料精架而成,盎有古意的同时还洋溢着几分匪贼山寨的韵味。凌叶和元斌走在后面只管聊天,谁买的门票他们都不知道,只道是投靠山匪不用钱。一路上郭兴口哨吹个不停,杜晶晶听着心烦,说他神经错位。郭兴心想我就一根筋,不可能错位。但却不敢开罪她,嘴上托辞道:“对不起,我正苦练口哨,平日里见到美女总吹不响。”
杜晶晶觉得男孩子沦落到用口哨引女孩子注意已经够悲哀了,不想悲哀的背后还透着悲哀,一个小小的口哨要花上那么多时间,连走路嘴都不得休息。但细想文学系的人个个才高学深,怎会沦为此类。仔细品味他的话才知道暗藏杀机,面带愠色问他:“你说什么?”
郭兴本想在语言上占她便宜,没料到她也不是省油的灯,求饶道:“我说你是个漂亮的大美女。”
有种女孩天生就这样,听到好听的话就忘乎所以,他人犯下的弥天大罪也可以一笑泯之。郭兴被大赦,暗自庆幸她不知道双重肯定表示否定这种语法。赵一凡肚子闹饥荒,话诱众人去吃拉面,鼓吹说青山的拉面举世无双,取青山之泉调汤,捡青山之薪生火,纯天然工艺之食。众人听着直咽口水,明知道上当也要去尝个究竟。老板的拉面不到两分钟就端了上来,还大言面贵神速。杜晶晶心都凉了半截,纵然老板有八个工人,每碗面也不过一分钟的工夫,一分钟做一碗举世无双的拉面,也够举世无双了。杜晶晶暗自祈祷,希望不要举世无双到入口便吐才好。吃面是赵一凡的提议,王冰怕他遭遇不测,第一个尝面,虽然味同嚼蜡,但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还凑合。”
韩元郭郁四人知道她在暗示,憋着话硬着头皮嚼面,似有高深的涵养。凌叶吃食要求并不高,只要能入口,山珍海味形同青菜萝卜,都有一个填饱肚子的共同作用,至于放出来的屁是不是一样他就不管了。这碗面吃得很艰难,而且还给几人留下了后遗症,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吃面的勇气。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赵一凡他们忙着找地方投宿,凌叶一人置身事外,全由他们张罗。入夜后无事可做,他们就聚一起打扑克牌,一个个抢着占位置,生怕加不进局中。凌叶索然无味,开门走了出去。
山道曲折有嘉,而且和路边的物事拥有同一种颜色,这种颜色和闭起了眼睛一样。凌叶走在上面,恐惧感莫名地涌来,终于体会到了两目具全的人和瞎子是一样的,兴许瞎子心里还少了无助的恐惧。但是他并没有退缩,恐惧也慢慢变成了挑战,刺激慢慢替换了无助,一直摸黑到了半山亭。春夏不坐木,秋冬不垫石,凌叶想帮古人补充,试一下深秋坐石的味道。但坐了十几分钟都没品味出来,想来古人聪明绝顶岂是今人可比,单是古文就没人能尽译,何况是里面的思想,更不用谈超越了。
刺激不是呼吸,人没死它也会消失。刺激没了夜就静得可怕,偶尔一声凄厉的鸟鸣响彻山空,吓得凌叶汗毛直竖而起,比受到静电的吸引还要厉害,仿佛片刻后就要挣脱皮肤的束缚。来不逢时星月不依,空有美景而不能夜睹。为了不引此为人生的一大憾事,凌叶模仿起听夜,敛起了心神。但精神高度集中不懂怎么又和虚灵接没,调整很久都找不到融入自然的感觉。
“就知道你在这里,一下午就盯着这亭子。”劈空冒出一句话,把凌叶吓个半死,灵魂和肉身差点就各立门户。凌叶以为幽灵造访,细听才知道是杜晶晶。凌叶惊魂甫定,问她:“你来这里干嘛?”
杜晶晶听话听出了异味,说:“这亭子是你家造的?就许你来,别人不能来?”
凌叶最讨厌说话带刺的人了,吓她说:“刚才我看见一道白影在山里来回飘荡。”语音还带着几分颤抖,似乎受惊过度所至。孰知杜晶晶根本不当一回事,还说他老眼昏花。
凌叶失望地在心里叹着气,加重话力说:“难道你没感觉到这里到处暗藏杀机,而且还充斥着某种莫名的恐惧吗?”
“有吗?别自己吓唬自己。”
凌叶吓不到她不死心,问她:“你说这世上有没有鬼?”
杜晶晶发出一声比冷更冷的笑,这笑声比鸟鸣更吓人。凌叶猜想,笑声的含义不是胆小如鼠就是愚昧无知,说的当然就是他。杜晶晶笑完说:“有鬼又怎样,难道像他们说的那样盖过被子就没事了?鬼是什么东西,穿墙过壁无所不能,它要找谁谁能躲到哪里去?”
凌叶又碰上一个不怕鬼的女孩,只能彻底告败,说她是哲学家,还装作很佩服的样子。杜晶晶谦虚说:“哲学家不敢。”
二人正聊着,突然一阵风打破了山里的死寂,似乎要加入他们的对话行列。跟着树木就招起手来,发出阵阵沙沙声。浑浊的空气涣然一新,山里百香夹杂在风里沁人心肺,使人头脑突然清醒了许多。凌叶料想死寂闷热的夜突然袭风,定是要下雨了,告诉杜晶晶说:“要下雨了,回去吧,着凉事就大了。”
杜晶晶也听出了他言下之意是要她自己回去,很好奇他的去向,追问道:“你呢?”
“我——我要留下来看雨景——也许是听。”说完凌叶恨不能把话抓回来,然后塞回肚子里重新编排过再说。不出所料,杜晶晶果然也不肯回去。杜晶晶不是凌叶的什么人,他也不好拿鞭子赶她走。老天正处于更年期说变就变,闪电伴随着几股青烟划破了长空,紧而随后响起了轰鸣雷声,回音在山林里回荡不息。杜晶晶吓得惊叫随雷,把凌叶也吓了几跳。很难想象一个不怕鬼的人怕雷的样子,凌叶本想报复她,担心会出事只好仇记将来。凌叶说:“叫你回去偏不听,后悔了吧。”
杜晶晶怕天太黑,凌叶没看出她怕雷,自暴其短说:“我怕打雷。”
凌叶笑道:“这都多大了?还怕打雷。”这个笑并不是笑话她胆小,而是对一个要强的女孩敢于暴露自己的缺点,战胜人生中最大的敌人的一种钦佩。杜晶晶惟恐凌叶不知道她想象力丰富,自己吓自己说:“你说会不会噼啪一声,然后我和你二分为四,面目全非烧得黑乎乎的惨不忍睹?”
凌叶借着闪电看见杜晶晶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但她却还不忘记加上肢体语言助述。暗想,天下之大滑稽之事无出其右了。看着她凌叶喜怒皆非,有顷才安慰她说山里的事物历雷无数依旧存在,亭子不会因为多了两个人就遭雷轰。还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说雷和鬼一样,它要劈谁谁也躲不过。一个人可以不相信别人说的话,但对自己的谬论却会当真理。杜晶晶听他一点拨,怯容立刻去了一大半,但还有少许害怕,不敢再独坐,走过去和凌叶坐一起。这样就不怕雷的局限性了,黄泉路上至少有个伴。电闪雷鸣后下起了瓢泼大雨。绿叶在闪电下青翠欲滴,整个大地轻烟笼罩一般,漫天雨滴晶莹剔透,仿佛无数珍珠布满夜空,时而成线时而断开。风向频频而改,广阔无垠的天宇又仿佛有无数根茧丝在随风而动。凌叶忙指给杜晶晶看。

以前每逢下雨杜晶晶就闭门关窗,打雷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此时才明白美丽的东西往往就在丑恶中诞生的道理。看着瞬息百变的雨丝,激动得直拍手叫美,完全忘记了惊雷。激动过后问凌叶,“你常赏雨吗?”
凌叶看着雨景,想了一会说:“有机会就看。不过风雨雷电和风景这么谐调的还是第一次。”
杜晶晶不置可否,将头靠在凌叶肩膀上,先斩后奏说:“借肩膀靠一下。”
凌叶差点条件反应地推开她,声明那是叶可可的肩膀。仔细一想觉得太残忍,不让靠都靠了还能拿她怎么样,即使砍了她对肩膀的清白也于事无补。所幸肩膀天生为二,不像嘴巴天生独一无二,只要保住另一边的清白,也不至于愧对叶可可。杜晶晶脑袋不知在想什么,问凌叶,“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
凌叶陷入窘境,猜不透她为什么要问这些深奥的问题。他从未总结过,也许喜欢就是喜欢,完全和类型扯不上边。化妆的女孩区别不大,不化妆时起码也不至于污染视线,那是最基本的要求了。记得第一次见到叶可可时,似乎还有一种着魔的感觉,这要怎么说出口。况且如果喜欢的类型里有她的影子,怕要引起误会,如果喜欢的类型里没有她的影子,无异于说她很差劲。凌叶百思不得千全之策。很多时候他都在想,如果做人像计算器一样,人按一就出一,什么也不用想,做人岂不轻松很多。杜晶晶又学会了问话要和逼债一样,追问凌叶,“问你呢?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想其他事情是不礼貌的,你不知道吗?”
在凌叶看来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都很伤脑筋,连说话也不例外,一不小心就陷入被动,任人盘根究底,一根未解又来一根,盘根错节的最后,老底尽掏还不知道。凌叶要打破这种常规,反问她,“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杜晶晶再次被自己的话顿住,支支吾吾竟忘了自己正逼债。凌叶见她语塞半天,怕会出乱子,转过话题问她为什么进个性发展学院。杜晶晶如获大赦,说早料到进学校学不到多少东西,但却可以结识很多朋友,而且还可以看十几万册书。朋友到处都可以结识,归根结底杜晶晶是为了十几万册书。杜晶晶问他进校目的。凌叶自认进校前毫无目的,二老整天看着他心烦,便把他搁到学校里。杜晶晶笑话他用词不当,说人不是货物,不能用搁。还说他们肯定是为了他好。
凭这句话,凌叶猜她肯定是个孝女。自古衷孝不能两全,凌叶很想知道她怎样在衷于自己前途事业的同时还当上了孝女。问她怎样看待父母替儿女安排好未来和“父母支持”儿女自己的选择。杜晶晶先表态说问题有点复杂,然后抒己拙见,说二者都可能选错路,也可能都会达到同样的目的。一个家庭里,如果父母比较英明就听他们的,如果儿女比他们高明,那就——
凌叶笑杜晶晶天真得可怜。杜晶晶洗刷冤屈说是阎导师的真传,考虑问题要置身局外。学以至用总比学而无用好,但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存在这种看法。儿女在父母眼里都是不经世事的小孩,父母在儿女心里都是不可理喻的统治者。所以只能存在这样的结果,父母霸道就由他们说了算,儿女不孝就可以乱来。杜晶晶听了高见,承认那是一个现实问题,结果是必然的,不容这样那样的假设。想法往往都脱离了实际,难道这就是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杜晶晶心里很乱,觉得如果班里有人患精神分裂症,第一个一定是她。但她不想那天来临过早,转问凌叶的人生目标。
凌叶一听到人生计划生活目标就头疼,对这些早在十几年前就列入过敏话史。他觉得这些事全是那些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者的爱好。自己给自己背个包袱,达不到预期目标就悲伤痛苦自己恨自己,超过预期目标就认为自己本领通天。但他不能告诉杜晶晶这些话,杜晶晶笑他还是其次,万一一传十十传百,个个都没了鸿图大志,阻碍我国经济的发展罪过就大了。敷衍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不说也罢。”
杜晶晶以为他志比天高,怕说出来了万一实现不了,以后不好意思再出现在她面前,就不再逼问他。杜晶晶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旁敲侧击一晚上,该说的没说,不该说的反而作了长篇。大雨初歇两人就牵着手回投宿处。分手时杜晶晶含情脉脉地看着凌叶,想说什么又没说。凌叶道声晚安只顾着走路,任由她的脸搁在寂夜里。
天还很黑赵一凡就叫大伙起床。按逻辑,日出惊山鸟鸟鸣人方醒。日还没出人就被吵醒,赵一凡被从头到脚骂了几顿,只差给人端狗血淋头了。凌叶他们记性不佳,忘了要看日出,骂完才发现不是在学校里。想起观日之事抢着给赵一凡进贡,以求得他的原谅。赵一凡只认食物不认人,食之多者一笑泯之,食之少者瞪之以目,直到增贡到他满意为止。简单整装后几人就迫不及待地上了青山。山路多为石块铺成,并不泥泞。郭兴身轻体跃,耍猴在前面还说自己是先驱者探路,以保大部队平安。赵一凡爬到半山腰萌生一感悟,踏遍青山人未老,原来是踏一半就累死了。以前不明白诗意,完全因为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凌杜二人回得很晚,休息不足体力欠佳落在最后。杜晶晶还以此为借口,要凌叶扶着迈高越远。其实内幕是这样的,杜晶晶回去后,反思半夜脑力衰竭才得以入眠。凌叶则回忆着美丽的雨景,又回想了一遍和杜晶晶所说的话,确定没中任何圈套才闭上了眼睛。但心脏似乎还没来得及跳动一下就被叫醒了。二人却互相欺骗,说回去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天微亮几人就到了山顶。赵一凡半山顿悟,到了山顶体力已近衰竭,仿佛片刻后就要坐化山顶。所幸王冰在一旁施爱,尘缘未了不能仙升。郁炜拿着相机找好风景,只待日出就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留下那一刻。杜晶晶似乎起床后急于出门忘了洗脸,收集雨露洗完手又洗脸,全然不顾植物叶子边毛惹疹的危险。凌叶报仇隔一晚上不迟,走到她面前作出一副震惊八方的样子,指着她的脸说:“坏了,坏了。我曾经在一本古书上看过,说某一个节气会下毒雾。”凌叶故作深思状,然后又说:“对了,说的就是这个时候。你的脸都焦了,没感觉吗?”
书说简直就是杜晶晶的权威,尤其是古书。杜晶晶被吓得花容失色哇哇乱叫,带着哭腔问凌叶有何解救之策。凌叶觉得还不够痛快,应该让她更痛快一点,那样自己才会痛快。流露出几分同情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毕竟不是神仙难以超脱。事已至此叫她节哀。语气还透着几分悲凉,仿佛下一个环节就是家属还礼。
杜晶晶双手遮脸,潜能迸发于危难,觉悟出自然美才是真的美,还告诉老天她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企图求得老天的原谅奇迹突然出现,不至于落个容毁人亡的下场。
王冰走过去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凌叶怕积笑成疾弄得半身不遂,趁机转过身对着远山泄笑。杜晶晶正好从指缝里看到了他的侧脸,反手一看如梦初醒,问他,“凌叶!我的手怎么没事?”
凌叶拭目又看了看她的脸,说:“耶!奇怪,刚才明明是焦的,怎么——唉!也许昨晚没睡够看错了。”
王冰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听得一头雾水不见天。郭兴似乎一直在偷听他们说话,走过去点拨她说:“他是说你的脸本来就是焦的。”
郭兴的想象力上第一节课就举班皆知。凌叶恨没找到一处悬崖推他下去,虽然人死话不死,但至少可以在以后的生活中绝此后患。凌叶辩解说:“绝无此意。”
杜晶晶被点化不肯善罢甘休,问他说:“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消遣我?快说清楚。”
王冰反客为主说:“还有什么好说的,大刑饲侯!”看见杜晶晶于心不忍的样子,续而又说:“除非——”
凌叶见有路可退,感觉就像坠崖挂在绝壁横生的树上,获得一线生机,问她,“除非怎样?”
“现在还没想到,以后想到再告诉你,你记住欠我们杜小姐一个除非就是了。”杜晶晶沉默不语,任由王冰拨弄。女孩子最大的好奇就是对未知领域的求知。王冰以前没看过武侠小说,想它既是男生的焦点必有乾坤。图书馆开放的第一天她就借了一大堆武侠小说,竟挑选里面最阴险毒辣的诡计坑害凌叶。凌叶平时只啃诗词,无暇闯荡江湖,不谙内理只求保命,一口应允欠她一个除非。暗想时光流逝,也许明天她就忘了。太阳似乎昨夜喝高了,八点钟还不省人事。天阴沉得像包拯的脸,仿佛天下人都得罪了它。郭兴等着无聊措辞消遣起来,学着某个年代紫禁城里的某种人,对着平时日出的地方大声道:“日出东方,唯我不败。哈——”
笑声在山谷里回荡,仿佛几百万太监在操练嗓子。东方不败过后,韩鸿又改塞万提斯的至理名言,“出门不看天,等于射击不瞄准。”
几人说话常常一语数关,射击不瞄准就是浪费子弹,还暗含**之意。赵一凡听着窝火,改个互补还他说:“说话不考虑,等于乱枪打鸟——中哪只子弹知道。”
郁炜怕内部分裂,调解说:“都是文学系的天才,何必执着言语,执着着一定要看日出。呼吸一早上的新鲜空气也不虚此行啊。”
赵韩二人异口同声道:“谁执着?大伙都不吭声想当哑巴?”然后二人又搂在一起,问对方,“你说是不是?”其实各自的拳头都击在了对方的身上。只是大伙被他们的笑容和身体遮挡住了,看不到拳头。郁炜退避三舍惧由心生。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却悟出一真理,耳眼同时听见的都是假象,只有当二者分开时,眼睛看到的才是实情,难怪卧底里大多数都是聋子。
又过了一个小时,太阳还是闭门不见。要在平时已经晒得睁不开眼睛了。赵一凡他们不想在一件事上耗费太多生命,只好抱憾回去。但都发誓,以后不再写有关太阳的句子,实在憋不住要借喻就说就像太阳那个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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