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鬼和血灵子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狼行记
第一卷
“喔,喔喔,啊喔……”
月圆之夜,一阵狼啸声震林樾,啸声雄壮苍凉,在大兴安岭的群峰中震荡回响,回声远远的传到十几公里之外,就连群山脚下相连的呼伦贝尔大草原都清晰可闻
“狼王啸月,今天又是十五了。”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边喃喃自语,边在森林中穿行。
那汉子身穿结实牛仔服,脚登半高腰翻毛鹿皮靴,背上背着硕大背囊,背囊上方捆着帐篷和动物毛皮,背囊后还挂着一口小铝锅子。看样子,如果不是登山远足的驴友,就是挖参采药人。
汉子边走边自说自话:
“半个多月了,这‘百年妖蛊’可真难寻,要是今天再找不到,明天就得想法子越过边境,到老毛子那边去找找看喽。”说罢,右手食中二指伸到唇边,用力打了个响亮的呼哨,明亮的月色下看的真切,这个人的右手竟然长着六个指头——在大拇指旁边还长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大拇指。
与一般的“六指”不同的是,这个人那个多出来的拇指不但不显累赘,反而使用灵活自如,握起拳头时整个拳头更显紧密有力。
哨音刚落,远远的一声清亮鸟鸣应和着呼哨在林莽中回响,在寂静的夜空里显得更加响亮清越。不大工夫,一只全身火红,鸽子一般大小的漂亮鸟儿在密林里灵动飞行,箭一样的飞了过来,飞到近前,翅膀一振,落在了六指人的肩头。鸟儿三寸长的黑色利喙像一把钢锥,全身红色的羽毛在月色下闪亮,如同燃烧的一团火焰,乌幽幽亮晶晶的黑宝石般的双眼凶猛灵动,透着智慧光芒,头顶一朵凤头黑羽上好象有一团蓝光在游动,更加衬托鸟儿的高贵和骄傲。
“血灵子!这趟咱爷俩大概又白跑了,这‘百年妖蛊’到处流窜,专门找成精的千年老树吸取灵气,现在森林过度采伐,千年以上的老树是越来越少喽!要是再找不到,我们明天就再往北走,到老毛子的境内碰碰运气。他们那里的森林覆盖面积大,采伐量少,千年以上的老树也多,没准能找到‘百年妖蛊’。”
那只名叫“血灵子”的鸟儿用响亮的喉音叫了几声——竟然是“知道了”,比八哥的叫声还要动听。
“血灵子”唧唧喳喳叫了一会,六指人笑道:
“你说为什么非要找这‘百年妖蛊’啊,这你就不懂了,在我们‘鬼医门’有一种专门医治无名肿毒的方子,就是现代医学所说的癌症,里面需要用一种剧毒无比的妖蛊做主药,我的一个朋友的朋友得了骨癌,我答应为他医治,没办法,谁让他是我朋友呢?只好到这深山野岭来寻找喽。”
“这‘百年妖蛊’剧毒无比,只要它爬过的地方,连玻璃都会被腐蚀得留下一道痕迹,不要说是其他动物植物了,沾到它都得死掉。好在这家伙只对千年树妖的灵气感兴趣。虽然它是手指长的虫子,但身上生有透明翅膀,平时行动都是靠飞行的,要是靠爬的,那就遗害无穷喽!”
“血灵子”眼中露出几丝不屑,唧唧喳喳几声。
六指人笑道:
“你当然不怕,你是以毒物为食的灵鸟嘛!剧毒只会增加你的灵力,等找到‘百年妖蛊’,如果有多的,我就赏你吃一条。”
唧喳!
“什么?你说我小气?‘百年妖蛊’虽然是剧毒无比,但也算得上是天才地宝,岂能给你当点心随便吃着玩?”
一人一鸟走走说说,倒也不寂寞。
虽然是十五月圆之夜,但月光被茂密的原始森林树冠遮挡,撒在地面上的月光只有铜钱般大小,斑斑点点的,根本起不到照明作用。六指人眼中灵光闪闪,迈着矫健的步伐在林莽中大步穿行,丝毫不受林中黑暗的影响。
正走着,六指人忽然将手指竖在唇上,“嘘…,别说话!”双眼神光闪烁,盯视着不远处一棵枝叶繁茂的老槐树上三米多高的地方挂着的一团黑黝黝的物事。脚下悄无声息的向老槐树掩去,长着六指的右手从背囊上的附带口袋里取出一个粉红色的小纸包,在距那物事两米远时,将纸包打了出去。纸包在物事附近炸开,将那物事包裹在一团白雾之中。过了一会,物事中响过一阵沙沙声,便没了动静。
六指人身子一窜,身子平地拔起,将那物事一把摘了下来。“血灵子”夜眼闪烁,看清那黑黝黝的物事原来是一只巨大的野蜂巢,足有脸盆大小,半尺多厚。不知道六指人小心翼翼的采来何用?奇怪的唧唧喳喳几声。
六指人笑道:
“这可不是普通蜂巢,而是具有妖灵之气的红眼铁蜂的蜂巢。也只有我石老桂练就的鬼眼才能分辨的出。”原来六指人大名叫石老桂——怎么听着好象是“石老鬼”呢?
石老桂左手托着蜂巢,右手食中二指小心的从密密麻麻的六边型的蜂巢中夹出一只足有小指般大的黑色巨蜂来,那巨蜂全身乌黑,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两只眼睛却是通红的。
“这叫红眼铁蜂,尾针带有剧毒,能把一头牛蛰死。你我虽然都是百毒不侵,但被它蛰上一下也会局部痒痛,滋味不会舒服。刚才我用自制的药粉先把它们迷晕过去,三个小时以后才能恢复行动能力。”
“这红眼铁蜂的蜂毒虽然剧毒无比,比眼镜蛇还要厉害,却是治疗风湿的良药,真有药到病除的效果。但病人被蛰后十分钟就会死亡,使用不当会出人命的。好在这红眼铁蜂的皇精可以解毒,在蜂毒毒效发挥后的一定时间内给病人服用蜂皇精,就不会有生命危险。红眼铁蜂的治疗效果比起普通蜜蜂来不知道要强多少倍,他的蜂蛹也是大补之物,用油炒过,酥脆干香,味道极好。”
石老桂边说边将红眼铁蜂从蜂巢中取出来,装进一个大号的装巧克力的玻璃罐子里,剩下的几颗巧克力干脆也留在罐子里不去管它。等全部铁蜂都取完了,再将罐子铁盖子拧紧,在盖子上用一枝细木棍“噗噗”扎了许多细孔,以便铁蜂呼吸之用,然后将那巨大的蜂巢用一块细布严严实实的包起来装进背囊中。看“血灵子”眼馋的样子,石老桂拧开巧克力罐子的铁盖,取出几只红眼铁蜂,一一喂“血灵子”吃了下去。
装好巧克力罐子,石老桂站起来说道:
“我们再往上找找看,要是再找不到,我们就找个干净地方休息吧,今天捉了这么多红眼铁蜂,还算是有所收获,没白来大兴安岭一趟。”
吃过铁蜂的“血灵子”精神更加健旺,在石老桂的肩头和背囊上跳来跳去,口中唧唧喳喳叫个不停。
石老桂用长着六指的右手捋了捋漆黑的山羊胡子,笑道:
“你问我什么叫‘鬼眼’?这是我们鬼医门的修炼境界之一,人身上有三条经脉,分别是人脉鬼脉和神脉,从古至今,修道人和练武者大都修炼人脉,什么任都二脉七经八脉都属于人脉,修炼起来艰难不说,还容易走火入魔,难有大成;再就是鬼脉,修炼起手快速,很快就可以有所成就,但修炼者一定得具有大条的鬼脉基础才行。普通人鬼脉细小,断断续续的,根本无法修炼,世人知道人有鬼脉的也属少之又少,只有我们鬼医门知道修炼法门。至于神脉,只是传说,还没有人发现它到底在人身体的那个地方,也无从练起。”
“我们鬼医门修炼的境界分几个阶段,第一个阶段练成后具有夜眼能力,可以在无光线的暗夜看清一切事物,有同白昼一般,但是属于类似黑白电视那样的图象;第二个阶段练成后具有鬼眼能力,可以看见普通人看不到的灵气,无论是人灵还是妖灵鬼灵,看东西也有了色彩;第三个阶段叫做冥眼,练成冥眼后可以看清鬼魂妖物的原形,可以点豆成兵,画符作法,驱妖杀鬼;第四阶段练成具有法眼神通,能力更上层楼;第五阶段练成后具有神眼能力。不说了,说多了你也不懂喽!”
“血灵子”又是一阵叽叽喳喳,最后竟是“哈哈哈”的讥笑声。
“你小子竟敢讥笑我也不懂?我石老桂属于济世道鬼医门,与神医门巫医门是同道三门。我十二岁开始修炼鬼脉,二十岁练成夜眼,三十岁练成鬼眼,现年六十有六,冥眼也已得窥门径。与同门的神医道友相比,说句不客气的话,让他们的掌门人再追三十年也没有我老鬼的道行。”捋着山羊胡子,满脸都是骄傲得意之色。
沉默了一会,石老桂叹息一声,又道:
“我能够修炼鬼脉,完全是我身具异凛,鬼脉大条,才得已有所成就,至今门中人才凋零,还没有找到一个可传我衣钵的门徒,难道我鬼医门道术竟然要失传不成?”说罢又是一声长叹,说不出的寂寥孤独。

见石老桂心情不好,“血灵子”也不再絮叨,大家默默走路。
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座高山之颠,正是午夜狼王带家人夜啸过的那座山头。
石老桂极目远眺,双目精芒四射,仿佛有黑色的光焰在眼中不住流动。
在他的眼中,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有一团团光晕笼罩,那光晕或白或紫,或红或绿,深浅不一,大小各异,强弱不等,显示万物灵气的大小和性质。
他的目光只在高大的树木间扫视,最后停留在一处陡峭的悬崖上,悬崖四周壁立如刀削,高耸笔直。在悬崖顶上,一棵三十多米高,直径近两米的红松枝叶繁茂的生长在上面,松树那如同帏盖般的树冠遮盖了整个悬崖,树下竟然一棵小草都没有长。树冠上一团绿色的光晕直冲天际,绿色的光晕中还夹杂着数条黑色的光气不断的蠕动伸展,大有吞噬绿色光晕的趋势。
“找到了!”石老桂满脸兴奋激动,指着千米外的红松悄悄对“血灵子”喊着。
“血灵子”也发现了那棵松树的异状,振翅就要向松树飞去。
“且慢!”石老桂低喝一声,阻止了“血灵子”的卤莽。
“先不要惊动它们,这百年妖蛊警觉的很,飞行如风,以你的速度也很难追上它,等我用定魂针定住它们,你再过去将它们捉出来。”说罢,从衣服口袋中去出一个金属制的中华牌香烟盒,盒子里的红绒布上别着十二枚前尖后扁的金针,扁平的针尾上还雕刻着几乎细不可辨的曲曲弯弯的符号。
石老桂右手灵巧的从绒布上取下三枚金针,口中一声沉喝:“疾!”抖手向巨松打了出去。金针在月色中如同三点金星,向巨松悄无声息的飞了过去。金星在夜空中拖着三条尾芒,在巨松树干上一闪而没,混杂在巨松灵气中的黑色灵气也一下子缩了回去。
石老桂说了声:“好了!我们过去。”将身子一耸,脚下离地三尺,紧跟着金星消失的方向向悬崖飞去,“血灵子”也振翅飞在空中,随后跟了过去。
石老桂身形在接近悬崖时一点都没有停留,双臂张开,如同一只大鸟盘旋几下便飞到了悬崖顶上。
站在松树下,石老桂对“血灵子”道:
“这回看你的了,上去找找看。”
“血灵子”兴奋的跳到松树干上,两只利爪抓住树干,三寸长的尖利如铁的尖喙在树干上不断敲击,“当当当…”的清脆声音在也空中传出很远——这“血灵子”原来是一只异种啄木鸟。
石老桂在树下看着“血灵子”在树上寻找百年毒蛊,自己好整以暇的解下背囊,从里面取出一只带磨砂紧口盖子的玻璃瓶子,瓶子里还装着一多半液体,看样子有三四斤。
石老桂拧开瓶盖,阵阵浓烈的酒香在林子里弥漫开来,他大大的灌了一口瓶中的烈酒,盖上瓶盖,用手抹了抹口边的酒渍,很舒服的长出了一口气。抬头看“血灵子”正在松树离地一丈多高的地方叮叮当当的啄着树干,木屑横飞中,树干上已经被啄出一个玻璃杯口般粗细的洞来,“血灵子”大半个身子都探进了树洞中,还在紧凿不已,过了一会,整个身子都钻进了树洞中。
忽听“血灵子”嘎嘎几声欢鸣,从树洞里拖出一只漆黑油亮的四寸长手指粗细长着两只透明翅膀的怪虫来,那怪虫尽管头上钉着一根金针,但两只小钳子一样的大螯仍不断“喀喀喀”的咬合,但身子被“血灵子”叼着,翅膀也被“血灵子”像铁线一样的舌头缠绕起来,要飞也飞不起来了,只能做徒劳的挣扎。
石老桂将“血灵子”递过来的怪虫用钉在头上的金针挑着,打开酒瓶盖子丢了进去。怪虫身子仆一接触酒液,便“唰…”的一声,酒液泛起一串串泡沫,虫子也慢慢融化消失不见了,原来的白酒变成了清澈的黑色透明的液体。石老桂将金针小心的放进另外的一只小陶瓷罐子里,将金针在罐子里一种淡红色的粉末中沾了沾,再小心的盖上盖子。原来小罐子里面装的也是一种叫做红蟾酥的剧毒药粉,他利用以毒攻毒的办法为金针消毒。
松树干上又响起“叮叮当当”的凿击声,“血灵子”轻车熟路的又将一条百年妖蛊叼了出来,石老桂故技重施,又将怪虫扔进破裂瓶子里,美得嘴都合不拢了。
第三次“叮叮当当”响声过后,石老桂正等着“血灵子”将第三只百年毒蛊送过来,没想到这次只是掉下来一根金针,怪虫却没有。石老桂抬头一看,只见“血灵子”正将一条肥大的百年妖蛊吞下去。
石老桂心疼不已,但“血灵子”吃也吃了,总不能再让它给吐出来,再说了,血灵子干了这么多活,也该有所酬劳。
吃过百年毒蛊的“血灵子”精神百倍,全身都透着灵气,眼株灵动的骨碌碌转动,看着石老桂直叫:
“老鬼,别那么小气,捉虫子我也出了力,吃个把条也是应该的,要是没有好处,谁跟着老鬼你混哪!”
石老桂一脸苦相,边收拾那根掉在地上的金针,边说道:
“是这个道理,出了力就得给报酬,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但这百年妖蛊太难寻,当饭吃是不是有点浪费呀?另外,说多少次了,这老鬼不是你叫的,以后要叫主人!”
“是!老鬼。”“血灵子”嘻嘻哈哈混过去了,但称呼仍是没有改。
“老鬼就老鬼吧,跟我关系亲密的人也都是这样叫的。我的绰号叫‘鬼医圣手’,里面也有个鬼字,又是鬼医门掌门,练的是鬼脉,看来我这辈子跟鬼字有缘哪!”
“老鬼,我们还干什么?是不是该休息了。”(为了免除总写叽叽喳喳,干脆直接说出血灵子的意思就是了,反正老鬼明白)
“有个问题,你说我们为这棵老松树捉了害虫,它是不是应该表示表示呀?”
“老鬼,你不是心疼那条百年毒蛊,得了要钱狂了吧?刮地皮没有这么刮法吧?一棵老松树除了不值钱的木材,你能从它身上刮点松油就不错了。”“血灵子”满脸不屑的表情,出言讥刺老鬼。
“这你就不懂了,我死要钱是为了救治更多的病人,我自己才能花多少?”老鬼为血灵子解释:
“这老红松至少活了千年以上,仍旧枝繁叶茂,灵气冲天,说明已经修炼成精,成精树妖身上必定有宝。这老红松最顶上的树枝上长有十二颗松果,需要一百年才能成熟,松果里面的松子具有惊人的生命力,随便丢在石头缝里都可以发芽生根,茁壮生长。这百年松子集树妖精华于一身,人吃了具有延年益寿养颜美容之功,难道我们不该采几颗吃吃吗?”
“那当然要采了,但你不会又拿来去骗人家漂亮女娃吧?”
老鬼老脸一红,连忙说道:
“那那能呢,我留着给我的老伴吃。”
老鬼抬头向老松树顶看去,搜寻百年松果,那老红松好象知道老鬼不怀好意,树冠上几条粗大的树干不断随着老鬼的眼光移动,遮挡着老鬼的目光。老鬼呵呵大笑,走到老松树跟前,跳起来,伸出两只鬼爪在红松距地面一丈多高的地方挠了几下。老红松仿佛巨痒难当,粗壮的树干不断簌簌抖动,“笑”个不停,七八个熟透的松果噼里啪啦掉在了地面上。
老鬼将松果收集起来,堆在一起,看那松果每只都有一尺多长,半尺粗细,干黄的松果已经开裂,露出里面一颗颗大拇指般大小的松子来。
老鬼掰开开裂的松果,将里面的松子逐个取出来,放在一只塑料袋子里。“血灵子”尖锐的铁喙飞动,剥松子的速度比老鬼快多了。十几分钟后,七八斤松子就剥在了塑料袋子里。老鬼将塑料袋子扎紧了袋口,装进背囊里。又将装着毒酒的玻璃瓶子小心整理一番,四周用其他东西垫好,隔开,免得不小心碰碎了酒瓶,洒了毒酒,那可就前功尽弃了。那几根已经消毒完毕的金针上的黑气已经完全褪尽,金针仍旧闪烁着晶亮亮的黄光。老鬼把金针重新在香烟盒子里的绒布上别好,合上盒盖,放进上衣口袋里。
老鬼和“血灵子”下了悬崖,向山下走去,在两山夹持的一条小溪边,找了块洁白沙地,解下背囊,支起简易帐篷,里面铺了块熊皮,在潺潺流水声中倒下睡了。血灵子也找了棵粗壮的大柞树,在树杈上伏下来,闭上眼睛休息。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