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初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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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巨大的床,流水从玻璃窗向下流淌着,半尘不染的空间被故友头发里的白色物涂得到处都是;类似乳膏或面膜粉的东西白得发亮,整个床头、桌子,兰夜无法理解为何会这样;转身看其他朋友也是,头发很脏,虽然梳得整齐光滑,但能从发丝中看到污垢。
犹其好友樱子,她的居然是褐色的,像在泥巴里浸过后被风干的样子。
小老板说:你们这些姑娘啊,还不如我的房间干净,你看---就是飞起来的苍蝇和地上爬的蟑螂也比你们的头发好看。
阿霞捂着肚子,兰夜问她怎么了,她说肚子吃坏了需要休息,跳不得舞了。兰夜道:你明天不上班嘛,你舅父是最高领导,你请个假很方便的。她们就这样躺在桌子上、床上,太阳从窗外暴晒屋内发黄的四壁,像是消毒杀菌。
她心里一直在念叨着:为什么小老板给司机的车资是101元呢?
经年不见,那个消失已久的人突然出现。
他微笑着对兰夜说:你来了,我们合作,这次我们搞矿,如何?
此人姓陆名舟,自称现在做餐饮业,因为以前帮师傅找寻合适的土地而认识。
他身形瘦高,面如死灰,像个身患重病的人。他有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握着时温软如绵,比女人的手更细嫩;常言道:男人手软赚金银,虽知他多年征战商场,也算小有所成,只不知到底有多大实力?凌厉的眼神不忍对视。
他说过:一般人不能与之对视,他的目力是专门练过的,他的眼神几可杀人,兰夜听到只是笑笑。听他侃侃而谈并说有超过八百亩的土地使用权时,他们有过联系,每次谈兴正浓他便会含糊其词。在上一个项目融资时因忽生枝节而无法完成签约,从此一厥不振。
当看到兰夜不吱声,便说:我负责去招集人马。
于是他找到曾经的部下,马不停蹄为新事业奔波着,看他忙碌的身影兰夜心生怜悯,想着:如果当初你也这样认真便好了。
为了谈笔生意,她去工厂谈合同的事,办公室里没人,车间里电机轰鸣声吵得人意乱心烦;堂姐架着二郎腿晃荡着,她有着白晰的皮肤,三十多岁看起来还很青春;看兰夜在吃药,一整版只剩二颗,淡蓝色药丸一大一小摆在桌上,堂姐面露疑色的问道:怎么你在吃这种药?兰夜纳闷的说:怎么不能吃吗?吃了这个好,头不疼了。她眼中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兰夜讨厌这样的眼神,似乎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她发现。
闲来无事,推开一扇门,她看到自己中年的样子,高挽的发髻显出贵气和安逸,坐在桌前含笑不语;银钩半垂,挂在宫廷蚊帐边,高烛静袅,照亮房内,几碟疏果摆在桌上,似乎很满意现在的状态,四个婴儿在女仆的手中咿呀不停。
她一胎生了四个孩子,破门而入冲进来几个男子,他们徒手直奔婴儿床,向她讨要孩子的男人争执起来,这个说孩子是他的,那个说孩子也是他的;他们争夺着,把孩子抱着向一处高坡走去,山底下的房子燃起熊熊大火,烛台倒在地上,垂帘零乱;拖着长长的裙摆追赶不及,她被绊倒在地,哭喊着伸出手向远方呼救,眼睁睁看着孩子们被他们抢走……
兰夜闷极了,怎么穿着古代的衣装呢?像图画中的仕女,云钗横坠,罗裙曳地。
狠掐一把自己的大腿,兰夜想醒来,无奈梦中场景像黑洞吸住她的魂魄。
睁开眼,看到双足被太阳光照得有些微温了,窗外的鸟儿昵喃低语,竹楼离马路边有些距离,不远不近刚好隔开喧嚣的声音,马达声和汽笛隐隐传来。想必师傅出门还没有回来,若在往日,定已早叫她起床了。看看时钟,心里一个愣瞪:11点了,马上打开电脑翻阅新闻,看到自己关注的事情变化令人咋舌,呼了口气,终于可以放松神经了。
此时,左眼毫无预兆的跳起来,时间临近正午,她肚子有些饿了,便去不远处的小饭馆吃点东西;刚坐定,门口站着一个柱着粗长木棍的青年乞丐,木棍大概有2米高,撑着他瘦小的身子显得十分突兀,挂着口破布袋在胸前,他斜睨着大厅的食客;在老板叫他离开时置若罔闻,见劝了几次他不听便发怒,推搡中乞丐跌倒地上,死赖着不走。

僵持了会,主管再次叫他离开,他依然不听,还更进一步,身形高大肥壮的老板便突然发力将他推在地上,旁边桌上的杯子也被甩了下来,破碎的清脆声惊得食客都停了筷子;将他后领拉住拖了出去,乞丐的漫骂声凄怆又嚣张的嚎道:你以为我怕你们啊,打110!
兰夜见此情景,胃口全失。扫兴的回到家中,师傅正在客厅渡着方步,见她回来示意坐下。端着茶杯,在房中渡步,他穿着浅色衫衣,黑色西裤裹住壮硕的大腿,高大魁梧,四十出头却看似三十五六;二道浓眉下炯炯有神的双眼,高挺的鼻子,敛唇不语似带微笑,下巴的胡子刮得青痕隐约,纯棉的布拖鞋显得安逸恬淡。
沉思片刻铁匠黎道:“兰儿,你跟师傅学艺,可有半点心得了?”
她清辙的眸子盛着笑意,如云秀发随意盘起,一缕青丝垂在耳旁;眉不染而漆,唇未着朱红,皓腕凝霜雪,身姿似柳腰,正值芳华之年;轻咬娇唇,回道:“师傅,我跟在你身边也有十年,从来没问过您我的身世……可昨夜兰儿梦见您死了,被坏人捉去,我好害怕,为何您每逢初九便很忧心的样子?”
铁匠黎缓缓地说:“这个问题,我知道你迟早要问我的。十年前,我在海边看到你,不知何故昏迷不醒。当时我的妻子你师娘正身怀六甲,为了唤醒你费尽心神,因疲劳过度而失去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她伤心已极,临走时泪水一颗颗滴在你手上,你师娘身份特殊,她不是普通常人。”说到这里,师傅略作停顿,似乎在回忆。
“20年前,我还是一个懵懂无知的青年,满脑子只有仗剑闯江湖的想法,对祖上传下来的书籍和技艺根本没有兴趣研究;直到有一天,父亲因病离世才交给我一样东西,那是支玉钗,相传也不知有多少年头了。钗上精美之处略有缺憾,据说若能找到原来嵌在上面蕊心处的金珠,它会产生奇迹,到底是什么,我现在也没有找到答案。”
“于是我夜夜苦读,翻遍前人著作,名迹古典,直到有天突觉耳鸣,似有声音碰撞不停,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时躺在自己的床上,一位妙龄女子正含笑而座,她握着我的手说:黎郎,你是在找我吗?”
“我瞧见她把玉钗别在头上,衣着也不似凡人,怔忡的说:玉钗跟你有什么关系?她幽深的眸子略带伤感,轻声道:我本是汉武帝赠给赵婕妤的那支玉钗,只因得了仙气而可幻化人形,那日被宫人想要打碎慌乱中变成白燕飞了去,怎耐眼睛受损而不知方向,跌入深谷不见天日久矣;直到三百年前一位隐居的侠仕偶然发现,才拾了起来,从此有主。”
“……兰儿,你并不知师傅的来历吧?我祖上乃金银匠人,因当时迫于隐藏身份躲避当朝的追杀才不得已做起铁匠的营生,自听闻玉钗姑娘的故事,我便心生帮她复明的想法,于是四处搜罗上好的金沙打磨;经年累月的相处,玉钗和我产生情愫,于是结成夫妇,有了孩儿……她的愿望是看到我的样子,能见一见这现代的生活。你的出现,令玉钗十分兴奋,我不明白她感觉到什么,以致倾力要将你唤醒,可终于还是去了。”
说到此,铁匠黎神色悲凄:“那天,正是初九;在她闭上眼睛的时候,你苏醒了。”
兰夜的听得如坠五里迷云,她咽了咽口水掩饰失神,没想到师傅竟然瞒着自己过了十年,一时间头脑混乱,不知道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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