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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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5
桥回行欲断,的02
秦方峡猝然离世,支撑慕锦多日的一点希望也随之灰飞烟灭,心中悲戚淤结。而木棉遭此大劫心中始终不敢相信,自己和蔼可亲的父亲就再不能回来了,她小小年纪初对生离死别,难免承受不来,不复往日轻松愉快,更何况母亲身体日渐憔悴,除却每日功课,她便时常钻研父亲留下的医书,帮母亲调养身体。然而慕锦是心若死灰,无非是牵挂着木棉年纪尚幼每日强撑,实在郁郁寡欢,度日如年。
当年的旧例年,琮豫也回到家里,他早由信中知道家里枉自给定了亲事,起先之当时玩笑,根本未当回事。这次一回家,家人要他去拜见慕锦母女,又要他去拜祭秦方峡,他才意识到家人上下早就不由分说地把这门亲事当了真,不由十分生气。
他一向因为母亲的事情与父亲不和,至于绿媛,从上次导致绿媛流产的争吵之后就再没说过话,他只道是这个女人逼死了自己的母亲,因而连带着琮恬,琮洄他也十分冷淡。这个家里他唯一挂念的就是祖母,可对于祖母这次的所作所为十分不解,他虽然只有十五岁,可在外读书已经快三年,接受了太多的新知识新意识,对于自己在不知情的状态下和一个不足十岁的女孩子定亲这件事,他根本不能认同,不顾祖母如何夸奖木棉的聪明懂事,他始终不承认这个十岁的女童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更不肯见木棉。
琮豫的态度,谭家当然瞒着慕锦母女,慕锦这半年身体日渐虚弱,也顾不得思虑许多。至大年初一早上,慕锦便要木棉带木棉到谭家拜年。她煮了饺子和木棉吃了早饭,刚收拾妥当,忽觉心口绞痛,这边看木棉已经换好新作的红衣,正在梳头。
她坐到床边道:“木棉,妈妈忽然不太舒服,你先自己过去奶奶那边,别叫她老惦记咱们。”
木棉放下梳子,走过去道:“那我在家陪着妈妈。”
慕锦摇头勉强笑道:“今天大年初一,你该早早去给奶奶拜年才是,妈妈休息一会儿好了也就过去了。”
她拿过梳子,帮着女儿梳了发辫,看看女儿白净小脸美好无瑕,心思一动,又取过一些玫瑰胭脂,轻轻点在女儿唇上,轻声说:“过会儿见了奶奶和伯伯们,别忘了说些吉祥如意的话,若是见了那个叫琮豫的哥哥,也别忘了问好。”
木棉答应了,又在胸前挂上母亲给她织的锦囊,里面放的压岁钱,木棉想着去了谭家,或者还可以请杞莲一起去逛逛庙会,如果琮恬琮洄姐弟也在,可就热闹了。她想要买个面人,是要孙悟空,还是要猪八戒呢,木棉想着心事,出了屋门,慕锦随在后面叫了门口一个相熟的车夫送木棉过去。
不一会儿到了谭府门口,木棉照例要从西边的门进去,还未来得及敲门,便见一个人就冲了出来,那人不防备木棉立在门口,怕撞住她,本能的朝旁边一侧,只听哗啦一声,那右手的箱子就撞在门前的拴马石,东西散了一地。木棉连忙说对不起,弯下腰帮他拾东西,他也不多理会,忙着速理了东西装回箱子。提起箱子站起身,才低头看了木棉一眼,嘴里似乎含混地说了声谢谢,便奔跑而去,木棉见他跑了几步就上了一辆黄包车,这才疑惑的转回头,一看杞莲正扶着谭老夫人走到门口,木棉赶忙迎过去,笑着给奶奶拜了年。

待到下午慕锦来到谭家,才得知琮豫昨晚就和伯青大吵,好容易被老太太止住,今早不知道怎么又闹了起来,琮豫一怒之下,离家回了学校。谭老夫人伤心不已,大年节下,本是团圆的日子,长子震怒,长孙离家,一家人都高兴不起来,只有小琮洄不明是非,缠着琮恬和木棉玩得不亦乐乎。
另一边的琮豫用身边所剩的钱买了到南京火车票,他想着自己离家时对父亲所说的话:我从今再不会花你谭伯青一文钱。苦笑一下,闭目思考良久,终于在中途下了车,这十六岁少年的出走是凭一时气盛,然而这次离家就真的再也没有回去过。
年后,慕锦的身体愈加虚弱,她时常高烧,昏迷多日不醒,她守在母亲床边,看着母亲昏昏入睡的脸。她也觉得恍惚,街上人来车往,似乎跟她们母女全无关系。她隐约看到父亲似乎也坐在他身边看着她和母亲,穿着日常的深青长袍,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药草味道,脸上还挂着惯常的笑容,那笑脸越来越模糊,木棉急着叫道:“爹爹,爹爹。”猛然醒来,看到母亲竟然醒了。
木棉连忙要端药过来,慕锦止住她轻声问道:“刚才你做梦梦到你爹爹了?”
木棉点点头,听到母亲叹口气道:“这些日子,我也总梦到他。”
她心口一阵痛,叹口气道:“木棉,我们一起送你爹爹回家可好?”
木棉不觉一愣,转过头看母亲卧在床上,眼神黯淡,面色苍白,嘴角却微微上扬,这笑容让木棉心生恐惧,她颤声说:“妈妈,我们不就在家里么?上个月我们才去祭过爹爹,……”话未说完已哽咽起来。
慕锦却还是微笑:“傻孩子,这里不是我们的故乡呢,落叶归根,我们送爹爹一起回峤洲,那里才是我们的故乡。”
木棉喃喃问:“峤洲?在哪里?”
慕锦不答,只是微微笑道:“那里的木棉花开的时候,一朵朵如小火焰一般,映得天都是红的,你知道有句竹枝词……”
木棉道:“知道,爹爹教我背过,木棉花上鹧鸪啼,木棉花下牵郎衣。欲行未行不忍别,落红没尽郎马蹄。”
慕锦微微出了一会神,缓缓道:“你爹爹还真是的,你这么小就给你念这个。”
她凝视女儿好久,又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爹爹就在春天,木棉花开的正艳,他和朋友一起赏花,他……”她忽然停住,摇摇头道:“木棉,我们送爹爹回峤洲好不好?”
木棉强自忍住泪水,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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