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了杯子，陈雨馨继续说道：“可是，我知道，你不一样。记得小时候吗？我转学来的第一天，班里的同学见我土土旧旧，又病恹恹的样子，都不愿意和我说话。他们都只说广东话，我听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融入这个新环境。只有你，不理会其他同学的眼光，默默地收好书包，就移到我旁边来了。但是我自卑，还是不敢开口讲话。你呢，就摊开了一本漂亮的笔记本，在上面唰唰唰地写了好一会儿又递给我。知道吗？那是我离开老家后，第一次和同龄人交流，虽然只是在纸上写。”
提及往事，司徒田婧也是一阵感怀。
是啊，她们的纸上“对话”不知道写了多少本呢！即使不久之后，雨馨愿意开口了，她们也还是很喜欢这种交流方式。
记得上到语文课的时候，她为了更好地掩护，干脆拿语文书来“发配充军”，后来考前语文老师叫她带了书去划重点，老师翻开她的书，看到里面满满的“对话集”和画得横七竖八的猪头、笑脸的时候，气得脸都绿了，当天就把她这个“语文课代表”给撤了职，还打电话去家里，更尴尬的是——那个语文老师还是她爸爸的学生……
想到这些事情，司徒田婧又不禁觉得有点搞笑。
“开始，我还以为你是和我一样，才会感同身受，来安慰我。”陈雨馨眨眨眼睛，呼了口气，继续道，“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班长大人，人缘不知道多好呢，才不会像我那样。”
正吸着冰牛奶的司徒田婧听了，忽的抬起头，“哦？我倒真不知道我有那么好诶。”
陈雨馨听了，笑笑道：“你一直都是那样，什么事都力求完美。明明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但也从来不会满足，如果有一丝一毫的不满意，你甚至可以全盘否定。那时候宣传展板的事情，你还有印象吧。”
恩，那件事，她还记得的。是高中时候，学校要出一组展板，把他们这些文艺骨干全召了去。因为展板要在室外放很长时间，学校就出钱买了那种不会掉色的油彩。工程进行了大半都很顺利，后来不知怎么的，一个负责上色的小兵嘎啦颜色没调开，把题头的右半边弄砸了。其实再用颜色盖一下也就过去了，远看不会发现的。而且大盘全修的话实在太困难。
结果呢，她不干，说那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会破坏画面的整体协调感。最后只好去找了汽油一点点地洗、擦，粘了东西的地方还得用小刀刮……
“以前我也不觉得那样有什么不好。看到你的认真、坚持，我都好羡慕，因为这些东西是我所没有的。可是——看到你和程喆闹僵的时候，我就不这么觉得了。”陈雨馨转头看了看窗外，阳光似乎正渐渐隐去，天色有些阴沉，“你善待周围的每一个人，你害怕亏欠。但是，你从来不知道，你亏欠最多的，是你自己。而你的善待，也不是对每个人都适宜的，有时候，那是凌迟。其实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以为你会变的，可是一点也没有。”
司徒田婧，你的眼里从来容不下半颗沙子。
可你知不知道，那半颗沙子往往会让人失去更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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