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月饼杀胡令(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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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削的郝飞已经拽不住亢奋的夏一阳了,他被夏一阳拖着走了几步,几乎要跌倒。夏一阳再冲进乱阵,这局面可就这的无法控制了。大概他也急眼了,对着夏一阳的左臂就是一口!
夏一阳疼得大叫一声,甩脱了郝飞,竟然把他轮了个跟头。还不解气,长枪都顺了过来,血红的眼睛,瞪向了郝飞。
郝飞坐在地上,并没有恐惧,他还在用手指向四周,朝着他大喊着什么。
也许是刚才疼痛的作用,虽然夏一阳的头脑还是一阵阵的发热,可他倒是站住清醒些了。四周太乱了,人们在疯狂的叫喊,扭打撕咬,他又冲动又糊涂,站在那发愣,不明白这是怎么了。血又涌上头来,他还是要冲过去,把长枪捅到长相凶恶的胡人胸膛里去!
就在他要拔步离开的时候,一瓢凉水兜头泼下来。冰凉的水,使他耳眼聪敏了些,郝飞对着他喊:“清醒点,在这样下去,就全完了!”他的声音现在不是干巴巴的了,是声嘶力竭。
乱了,全乱了!夏一阳看到了,这哪还是有组织的战斗啊,现在就是群殴。我怎么了,我怎么这么头脑发胀?不行,得清醒,得镇定!他冲过去抱起刚才郝飞舀水的水桶,翻过来整桶水全倒到自己的头上,清凉的水浇了个浑身通透!
他又抱起另一桶水,咕咚咕咚喝了个透,这下他完全清醒了。
局面表面看还能顶住,可战斗力和武器上的差距,使得玩命拼杀的自己一方的人员伤亡比敌方大得多。而现在,外边胡兵又吹起了号角,新的一轮进攻开始了,又有敌人不断跃上墙头,在这样拼下去,己方人员马上就要枯竭。
他顾不得想别的,连忙拉起郝飞,让他找几个人,无论如何也要把杆子拽回来。接着跑到院里小盘陀阵口,敲起了一口小铁钟。
“当当当”清脆的钟声回响起来。这是早就预定好的下撤的信号,身边渐渐有十几个人汇集起来。夏一阳看到原来安排好的火把手也没几个在位置上了,好多人也跟疯了一样,上墙厮杀了。他赶紧下令身边这十几个人各持火把到燃烧的加热大锅的火里点燃,分散到各处等待命令。
这时候杆子也被郝飞带着四个人拖了回来,这家伙浑身是血,刀也不知道扔到哪了,还在大吼着要回去拼命,四个人都拽不住他。夏一阳上去兜头就是一瓢凉水,对着他的耳朵喊:“跟在我身边,保护郝飞!”郝飞也递给他凉水灌下去,杆子也清醒了许多。一个劲儿糊糊的喊他妈的怎么回事,一边捡起了一把刀。
这时墙上的情况更是不妙了,还有百十来人,跟敌人扭打在一起,人们都疯了一样,就是不想下退。敌人冲上来的也有了不下百人,而且还有更多的敌人翻上墙来。有些悍卒已经向下跳追杀院里的人。郝飞已经张弓搭箭,开始向周围激射。一股敌兵已经占领了一段墙壁,有几个还跳下来向他们冲来,周围几个人都在看着夏一阳。
没办法了,夏一阳一咬牙,向敌楼作信号,并高喊:“放炮点火!”
“轰!”敌楼上一声大爆竹炸响,几十个火把立刻扔向了四面靠墙的柴垛,顿时烈焰腾起,火光照亮了已经微黑的天空。院中开始有人大声呼喝起来:“中秋圆月,火雷杀敌!”
这些柴草都已经浸淋了白酒热油,火龙一样迅速燃起,大火冲起几米高的火焰,把在墙上激战的人,不论敌方我方一股脑都裹了进去。正对栅栏门的柴草堆最大,大火一下把二三十个刚站住脚的胡兵吞噬了。
火墙也把正在爬墙的敌军挡在了外面,敌军虽然凶悍,可面对着几米外就烈焰逼人的大火,也只好步步后退了。新冲过来的骑兵大队也被堵在了巷子里边,一时无法前进。
外边博林乌斯也注意到了这一情况,他挥手示意一下,号角声响起,制止了亲卫队继续砍杀后撤的胡兵。对这种自杀式的放火,暂时他也没辙了,眼看敌人就要崩溃了,可这一手对方还玩得真狠!
这里边还真有能玩出花样的多半是那个小朋友吧!他阴毒的脸上掠过一阵冷笑,不过可惜你遇到了我博林乌斯,这点东西能难住我?
博林乌斯马上下令已经改成步兵的二百多人,各寻工具,四处掘土,待火势稍减,运土扑灭正门的火堆,其它步骑,整顿军马准备破门而入。
把里面的人,都活烤了吃。
他狞笑着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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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暂时阻住了外面的敌军继续涌入,可院里的战斗却更是凶险了。
冲进院里的敌兵,还有一些侥幸从大火堆里爬出来的,凑在一起也达到了五六十人。一到了平地,这帮家伙的战斗力充分体验出来了。小阵外集中着近百的夏一阳他们最后的战斗力,人数虽多,却根本不是凶悍胡兵的对手,而且这群胡兵里有战斗经验丰富的人指挥。他很快就发现了,夏一阳他们这个小小的指挥集团,十几个胡兵立刻卷了过来。
夏一阳和杆子紧靠在郝飞身畔,接应火把兵和其他人进入小阵口,准备退到里边去。就在这稍一停留的时候,十几个敌兵就冲到了他们面前。
看到郝飞危险,夏一阳上前一步想用长枪逼退敌人,可没有了人数优势的他们那还是胡兵的对手,进尽管有杆子为他拼命挡了一刀,还是没能让他全身而退。半个照面浑身就中了四五刀!还幸亏郝飞把离得最近的一个刀手射死了。
他们只好交替掩护,退入小阵口里,按照左左右的预设迷宫路线方向向里撤。本来如果能拉开视界的距离,就比较容易可以甩开敌人了,可夏一阳和杆子都受了伤,行动不便,竟被四个胡兵紧跟着追了进来。这四个家伙也是杀红了眼,不顾生死拼命向前追。他们三人边撤边反击,主要靠郝飞的弓箭射杀,夏一阳二人主要起保护他的作用。转过了几个转弯,敌人已经是各个带箭伤,夏一阳和杆子可也又中了几处刀伤。郝飞身上也挨了一刀,不过还是拼命地拉开弓反击,干掉了两个。可还有俩家伙紧追不舍,眼看快回到大屋附近了,杆子支持不住了。他颓然的靠在木桩排墙边,乱挥着刀防身,却走不动了,夏一阳拼命帮他防御。

那俩胡兵大概看出来,郝飞是他们的真正威胁,突然舍了夏一阳,两把刀同时向郝飞劈去,眼看刀锋直向郝飞头上而去。郝飞也身有几处伤,动作不是很灵活了。躲避不及的他,竟然拉开弓,对着近在咫尺的敌兵面门射出一箭,随后就被一股大力推来,接着就是一声大叫,是夏一阳的声音。
原来是夏一阳看到形势危急,再想顺过枪来反击已经来不及了,他用尽全身的力量,猛的扑向侧面伸手把郝飞推了出去,一个敌兵被郝飞近在咫尺的一箭射中面门,翻身倒地,另一个敌兵的刀,却重重的砍到夏一阳的后背上!
这个胡兵也是身上有伤浑身脱力,被倒下去的夏一阳,带了个趔趄,没等他站稳,杆子连刀带人合身扑了上来,这家伙腋下中刀尖,被撞出了一米多远呢,倒在地上爬不起来。杆子手里的刀也脱了手,重重的倒在了夏一阳身边。
郝飞口中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他顾不得看杆子他们,窜到那个胡兵头前,几乎抵着他的眼睛,就是一箭。那个胡兵绝望了,他几乎一动没动,就那样眼盯着,锋利的箭头,射进了自己的眼睛。
“快,快把他拉进去。”杆子指着昏迷了的夏一阳无力的向郝飞挥手,“快点,好兄弟。”
周围乱糟糟的,都是敌我双方的喊叫声,和四周大火噼啪的烧结声。在这人们乱闯的迷宫里,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冲到这里的是谁。郝飞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背后抱住了夏一阳,他没力量把他抱起来,就拖拽着艰难的向里阵口移去。
大火燃着了他后面的柴草,杆子消失在浓烟中。
里阵口有几个酒场伙计手持长枪监视着,偶然闯进来的两个胡兵倒在旁边,显然这里也发生了战斗。还好,这个并不大的木桩立成的小阵还是把大部分胡兵挡住了。
老叔在他们身后,看到郝飞费力拖曳的背影,赶紧招呼人把他们抢了进来,郝飞浑身也是溅满了血迹,站立不稳,但还是努力的向后边指了一下,“救人!”他虚弱的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老叔正为他们三个主心骨,没回来着急上火。看到这情景,跟后边的人喊,带两位将军到房顶去!他向郝飞又说:“你们上边指挥,这里我来招呼。”说完带三个人向阵里摸去。
背上的剧痛,让夏一阳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有人在摇着他的肩膀。是郝飞,他脸上汗水血水一道道流下来,深幽幽的眼睛里透露出焦急。
“杆子呢?”夏一阳的声音几乎都不是自己的了。他无力的向两边看,这里已是房顶。他的头脑一阵阵的眩晕,“我困了,想睡觉。”说着,头就无力的歪向一边去。
郝飞握着他的手,“我去接他,”他的声音很焦急,“可你不能睡觉,你要挺住,要活着,活着等我回来!”看到夏一阳无力的点头,他对身边说:“看住了,不要让他睡着!”他看了眼边上燃着的香青烟袅袅上升,再次回头用深幽幽盯着夏一阳涣散的双眸,一下用抱住了他,嘴里竟然发出了一声嘶嘶的声音接着:“活着,等我回来。”说完咬咬牙,拖着疲惫走下了房顶。
不知道是郝飞给他带来了温暖,还是回光返照,夏一阳在伙计的帮助下斜坐起来,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他只是痴念着:“活着,回来;活着,回来。”迷离涣散的目光向下面扫去。
院里小阵外面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了,双方一二百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倒着。自己这边的人都已经阵亡了,游荡的胡兵也没剩了几个。镇里的老百姓,虽然身体上远不如胡兵强壮,可是却邪乎的强悍。现在还时有昏迷中醒来的村民,突然跃起扑向身边的胡兵,咬牙切齿的抱在一起向火堆里滚。凶残暴戾闻名的胡兵都胆寒了。他们呆傻的愣着,也不再敢向小阵里边冲了。
小阵里边还有零星战斗,但那也只是完全失去理智的扭打了。像一场画面,在无声的演绎,烈火的声音吞没了一些喧哗。
小阵围裹着的内圈里边,除了几十个藏在屋里和地窖里的妇孺老幼,能使得动枪棒的,也就还有不到二十人了。
现在小阵的作用也马上就要不重要了,酒场外边的大队胡兵已经开始用土来扑没大门口的火焰了。数百大队敌人进来,这些木桩组成的迷宫是禁不住人多势众的拆除的。
当先涌进来的羯氐胡兵步旅,近百人,马上开始拆除小迷宫阵,胜券在握,他们没必要向里边绕行了。很快,一排排木桩被推到拉开。
大门口两排通明火把把周围照的如同白昼,土灰下余烬还冒出缕缕的青烟。博林乌斯高大的白马,飘荡的黑色斗篷,幽灵般的站住。他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出现,诡秘,震慑,嘴角带着那种招牌式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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