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月楼。
如果你在洛阳城随便拍拍肩膀问一问洛阳府中最有名的歌妓是谁，那他一定会告诉你乃是春月楼当家花旦——杜月娘。
能歌善舞，精通音律的杜月娘，春月楼不知道每年有多少迁客骚人抑或是王公贵族子弟为了能够听美人一首小曲而撕破了脸皮，吵闹乃至打架，全然没有了优雅之礼。
更何况，杜月娘一向卖艺不卖身，在红尘脂粉的青楼之地，能够有一位出淤泥而不染的奇女子，更是令世人啧啧称奇了。
杜月娘一头青丝如瀑布倒挂，正在梳理打扮之中。
“月娘姐姐！”一名清丽脱俗的女子欢喜地跑到了房中，宛如黄鹂般叽叽喳喳地说道，“月娘姐姐，今天你的表演啊，实在太精彩了，你没有看到呢，台下那些人的眼睛啊，都快要蹦出来了，还有那些臭男人，他们的口水都流了一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洛河发大水了呢！”那女孩掩口笑道。
“哎呀，贱蹄子，哪里有拿姐姐开唰的？”月娘嗤笑道。
两个美丽的女子凑到了一起，那铜镜之中立刻相映成辉。
“月娘姐姐，你瞧瞧这是什么？喜欢吗？”那俏丽的女子笑吟吟地说道。
杜月娘缓缓收了目光，却看到一盆清新脱俗的五色牡丹正含苞待放，吐着芳香。
“燕儿妹妹，这么贵重的名花，你从哪里得来的？”月娘欢喜地接过牡丹，小心翼翼地摆放在闺房的窗口处，脸上也现出了温柔的神色。
“呵呵，传说洛阳牡丹，国色天香，今日和小姐一比……还是差远了啊！”燕儿咯咯笑道，杜月娘立刻羞红了脸，作势要打，一主一仆立刻欢笑一团。
“燕儿，你实话道来，这五色牡丹乃是洛阳绝品，你从何处得来的？”月娘慢慢收了笑容。
“姐姐你还信不过吗？燕儿什么时候拿过那些污浊男人的臭东西？”燕儿冷了脸，不开心地说道，“我知道花节乃是姐姐的好日子，特意去洛阳花市转了一转，可都是些凡花俗品，争芳斗艳的，哪里入的了姐姐的慧眼？这不，刚刚走到洛河桥头，就看到一个傻里傻气的小子，紧紧抱着一盆含苞欲放的五色牡丹，却又吞吞吐吐地不敢大声说话，我一问价，就立刻买了下来！”
“你这丫头，肯定又骗了人家！”月娘见状，急忙捂住了燕儿的双手，两人相视一笑。
“不是我骗了他！那小子大概十二三岁吧，长得还算清秀，得了银子立刻红了脸，逃也似地溜走了，想来还以为自己得了便宜呢！”燕儿嗤笑道。
“还笑话人家！”月娘在燕儿额头上轻轻一弹，又恢复了幽怨的神色，轻轻地说道，“这五色牡丹，已经是洛阳的绝品，只是听说还有一品七色牡丹，乃是天下罕见的灵花，此花所至，百花称臣，乃是天下闻名的花王呢！”
“既然如此，有谁得了七色牡丹送给姐姐，姐姐便嫁给他，这便得了，省的整天幽怨的目光，宛如一汪春水一般！”燕儿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几日不收拾，就治不了你了！”月娘笑骂道，房间中顿时充满了莺歌燕语，过了一会，月娘淡淡地说道，“燕儿，你跟姐姐这么久，我却从来没有听过你的身世，你为什么不找个好人家嫁了，偏要来这个脂粉之地呢，除了我，又有谁能够知道你乃是冰清玉洁之身呢？”月娘悠悠一叹。
燕儿背对着月娘的身形一滞，冷漠地说道，“我自幼家贫，父亲要我嫁给一个肥胖财主，我不依，就逃出来了，幸好碰到了姐姐，否则早就被逼着接客了……天下之大，哪里还有燕儿的安身之处啊！”
“傻妹妹，万万不可这么想，姐姐一定会为你找一个好婆家的！”杜月娘柔声说道。
“姐姐！”燕儿猛然间转过了头，双目红通通地说道，“我知道姐姐辛苦了多年，积蓄了一些银两，早已够你赎身之用，姐姐何苦为了燕儿，依然陷在这个污浊场所呢？天下若有男子对姐姐负心，燕儿定要一刀把他杀了！”
“你胡说些什么？”杜月娘哭笑不得地揽过燕儿的身子，这才沉重地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便是天下女子的命运，若是没有碰到真性情的男子，姐姐在这青楼之中呆上一生，何憾之有啊！”
“燕儿，有了满意的郎君，定要告诉姐姐一声，知道吗？”
燕儿顿时泪流满面，喃喃低语了好几声，这才破涕为笑道：“我才不要找那些臭男人呢！”
“你这丫头……”月娘无语地叹息道。
“对了姐姐，那个富贵酒家的天字雅座，怎么给人包下了，洛阳花节，那订金可是非同小可啊！”燕儿不经意地问道。
“正是如此，连洛阳府腰缠万贯的商会的头头，都被吃了一个闭门羹！”月娘微笑道，“我听老妈子说是京城的大官呢！”
燕儿停下了浇灌无色牡丹的手，平静地问道，“京城来的大官？我怎么看到二楼的雅座上有一个年轻的公子，小流氓一般！”
“燕儿不可胡说。”杜月娘急忙掩住了燕儿的口，神秘地说道：“姐姐不知道是什么王公贵族，只是连洛阳知府李渤都亲自端茶伺候，定是非同小可。”
“哼，那些臭男人，关我何事？”燕儿娇叱道。
“燕儿妹妹，好好打扮一下吧，明日老妈子定要我前去献艺，妹妹同我前去吧，说不定碰到个善心的富贵公子，能够对妹妹痴心一片呢！”月娘叹息着说道，燕儿却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五色牡丹，两滴泪水又悄然滑落。
“常大哥，今天怎么这么早来卖鱼？还没有到晚饭的时辰呢！”常钰不解地问道。
“这个……傍晚人多，就占不到好位置了！”常立鸿支支吾吾地说道。
“原来如此。”常钰微微一笑，又听得灵儿索要什么面具、风车之类的稀罕物品，常钰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姐姐我出去买鱼虾回来，给姐姐补补身子。”燕儿柔声说道，便闪身出了房门。
“这丫头，仿佛有什么心事，出去散散心也好。”月娘轻轻啜了一口红枣莲子羹，心中细细琢磨着什么。
“卖鱼的，你这鱼怎么卖啊！”燕儿没好气地问着一个都带斗笠的汉子。
“说你啊，聋子啊！”燕儿娇叱道，这个汉子不知道为什么木呆呆的。
“原来是小姐前来卖鱼，这……鱼虾都很新鲜。”那呆愣的汉子便是常立鸿了，又见到那个惊鸿仙子般现身的姑娘，常立鸿的大脸立刻红了，好在他本来皮肤就紫红紫红的，这一来也看不出什么。
“是你啊，卖鱼的大叔，怎么今天来这么早？”燕儿嗤笑道，掏出一锭银元宝，柔声说道，“今日本姑娘心情好，全都买下了！”
“这……使不得这么多钱！”常立鸿手握一锭十两左右的银子，局促地说道。
“不用了，剩下的算赏你的！”燕儿伸出青葱般的细指，漫不经心地说道，“都装起来吧！”
常立鸿闻言全身一震，半晌才冷冷地说道，“小姐弄错了，我常立鸿不需要施舍的银子！”说罢，便将一盆鱼虾全都捉入竹篓中，将元宝和两个竹篓硬塞给燕儿，怒气冲冲地空手下了桥头。
“常钰，撑船！”
“怎么回事？”燕儿呆愣地望着那个大步流星跨上渔船的汉子，那锭十两的元宝还握在手里，没等燕儿从迷糊中醒来，便见船头探出一个清秀的脑袋，应道：“来了！”
燕儿一呆，“这个傻里傻气的小子，不就是卖给自己五色牡丹的小子吗？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哎呀，大哥，不好了！”常钰眼尖，一望见桥头上有一个姑娘紧紧盯着自己，立刻将船头玩耍的灵儿捉入了船中，又要划动船桨，拼命想要将渔船驶出。
“师兄，怎么了？”灵儿疑惑地问道，小白也竖起双耳，从船舱向外张望着。
“小声点啊！那个买我花的女人，来要钱了！”常钰低声说道。
“哎呀，糖人被我吃了啊，我可吐不出来！”灵儿和小白闻言一惊，全都闷头躲在船舱中，用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只有老常怔怔地想着，“这姑娘便是二十两银子买走小兄弟牡丹花的女子吗？这么说，是我错怪她了？……哼，她竟然叫我大叔！我很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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