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答应季文正的一刹那，路修远是冲动，甚至鲁莽的，冷静下来想想，竟有些后怕。
他真的爱自己吗？就算爱了，这份爱的保鲜期能有多久？以前的季文正就算称不上劣迹累累，也能写上一部花丛史了，如今他说收心就收心了？反观自己，陈唯林是他的初恋，这一恋便恋了八年，感情像张纯色的纸，是否能抹上第二层颜色还不得而知。
感情并不是两个人相爱，就能在一起的。当生活流于平淡的时候，他是否还能保持最初的热情？
怀着迷茫的情绪，路修远几天都魂不守舍的，连写稿写到一半都会发呆。忽然觉得，把恋人放在千里之外的地方，是多么地不放心。
季文正陆续叫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大部分都是用于采访工作的装备。东西很好用，可礼物的累积并不能带来安全感，不安始终萦绕。
最近几天，同事小李的电话突然变得非常频繁。
今天是轮到路修远做晚饭，当他端着菜出来，另外两个人已经开吃的时候，他还在打电话。
“小李，吃饭了，忙了一天你不饿啊？”路修远催促了一句。
“我马上就好了，你们先吃吧。”小李吼了一句，继续讲电话。
直到大家吃得差不多了，他才匆匆赶到饭桌前。
“谁给你打电话啊，连饭都不要吃了？”小王随口问道。
“是个女的！声音很好听的！”接电话的小韩抢先叫道，“小李，你是不是搞外遇啊？”
“不要乱说，是我表妹！”小李猛地扒了几口饭，“不过还真的是外遇的事情。表妹发现她老公外面有个女人，这几天老是哭哭啼啼地来问我该怎么办，要不要离婚。”
“那你怎么跟你妹妹说的？”
“我当然劝她跟那个男的离婚啦！不过估计我表妹也是闹闹而已，不舍得离婚的。那个男的做生意开厂的，蛮有钱的，但是我从朋友那里了解到他以前有过好几个女人，心术不太正。当初他们结婚我就是反对的，可我妹妹死活要嫁。结婚前他说得不要太好听哦，还给我们全家每人送了份礼，现在时间长了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就知道他忍不住的。”
“所以说找对象还是要人好，有钱没用的，比如我老婆找到我就是她的幸福。”小韩嘻嘻哈哈地说着。
“你自己赚不了几个钱，就不要说葡萄酸啦，能开大奔谁愿意骑小毛驴啊。”小李叹道，“反正是我妹妹自己选的男人，现在吃苦头也是她选的。不说了不说了，饿死我了！”
小路听他们三个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也不插话，只顾自己闷头吃饭，心里已是百转千回。
“我吃好了，先上楼休息会，你们吃好把碗放着，我晚点下来洗。”路修远说完便独自上楼。
躺在床上，路修远本想小睡一会，可心浮气躁地怎么都没法闭眼，想着吃饭时同事讨论的话题，愈发心乱。
季文正又何尝不是这种有前科的人呢？做朋友时还能拿这事开开玩笑，可关系一进展，就像一根刺梗在心头。
更令他郁卒的是，别人遇到感情问题还能找亲戚朋友来支招，而自己只能闷在心里瞎想。太阳底下的爱情，终究只能在阴影里。
想了半天，刚有些困意，同事就跑上来说有他电话。
看了看钟点，大概又是季文正吧。他慢吞吞地下楼接起电话，刚刚“喂”了一声，那头就吼过来了。
“动作怎么那么慢啊！没吃饱饭啊！叫我等这么久！”清脆的女声，气势雄壮。
“……”路修远觉得自己耳朵要聋了，“梅华姐……你轻点，这个电话机很破，你讲太大声大家都能听见……”
“哼！”张梅华生了一会气，但很快又高兴了，“好久没有联系了，最近情况怎么样啊？”
感受到来自前辈的关怀，路修远也愉快起来。两人聊着工作上的事，路修远说着在巴格达的近况，张梅华也说了些国内的事情。
聊到最后，路修远试探性地提问道，“梅华姐，要是你老公有外遇了，你怎么办？”
“他敢！”她当即叫道，“他敢我就阉了他！”
听着她的宣言，路修远脊梁骨发凉，不禁同情起她老公：“那要是当初，你知道你老公有过好几个情人，你还会跟他结婚吗？”
“干什么？你怎么问那么奇怪的问题？”张梅华疑惑道。
“不是啊……”路修远一阵心慌，“是我同事他妹妹。”
“哦，这个怎么好乱假设呢？”张梅华不疑有他，认真地想了想，“大概不会吧，有点脑子的女人都不会吧。小女孩总会以为自己会是一个男人的最后一个女人，但事实证明，对于一个花心的男人来说，永远都不会有最后一个。”
路修远心中一沉，难道自己也这般天真，枉费已是而立之年？
“但是，总有真心相爱和一时迷恋的区别吧？”说出这句话，小路意识到，爱情这门课，他是零分。
“我可不想跟你讨论爱情的真谛，个人有个人的想法。浪子回头也未必不可能，因为他任何一种女人他都见识过了，也没有什么野花能吸引他了。不过这都是要看人的啦。”
路修远听得一愣一愣，觉得她的理论闻所未闻。z
“奇怪了，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对了，我跟你说个八卦哦！”张梅华突然兴奋起来，“昨天我又看到季文正了，好巧哦，是在一家餐厅里，他还是那么帅啊！”
路修远受不了地翻了一下眼睛，刚才她还在一本正经地说教，一转身又像个小女生。
“而且更巧的是跟他一起吃饭的人我也认识，是个画画的，好像是叫卫小艾。我在杂志上看到过好几次，真人比照片长得更加好看……”
这回路修远做不出任何表情了，木然地捏着话筒，却再也听不进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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