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主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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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振东惊出一身冷汗,他从少年时期就跟在楚清冷身后,对这位夫人的手段当然清楚。这位楚夫人年轻的时候虽然没有现在有风韵,但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邪气,身边的人和她处的时间长了,终于给她起了一个非常贴切的外号“猫头鹰”。
之所以称之为“猫头鹰”,并不是说她长得像猫头鹰,事实上这位楚夫人长得要比猫头鹰漂亮一万倍,而是因为一句俗语:不怕猫头鹰叫,就怕猫头鹰笑。
猫头鹰又名夜枭,深更半夜笑起来的话,动静确实不太动听,如果胆小一点的碰到笑得犀利一点的猫头鹰,吓得魂飞魄散的大有人在。曾几何时,鲁振东亲眼见到楚夫人嫣然一笑间,十余条人命顷刻灰飞烟灭,十几岁的小姑娘杀起人来,手段之残忍,连他这种自认为老江湖都看了之后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现在虽然楚夫人深居简出,自从嫁给楚清冷之后就没怎么出过手,但是余威尤在。这一笑虽然有如春风解冻,但是鲁振东看在眼里,却是胆战心惊。
楚夫人笑过了之后,抬起手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甲:“你不是说有事情要告诉我么?怎么不说话了?”
鲁振东心中苦笑不已:“你这一笑,吓得老子差点尿裤子,还敢跟你说么?”这话在心中不住的打滚,却是不敢说出来,躬了躬身,道:“回夫人,今天少爷回来之后,就把兄弟们召起来,一人发了几百两银子安家费,竟是要把镖局解散,兄弟们心里有疑问。”
楚夫人眼中寒光一闪,拉起了儿子的手,慈详的说:“你这孩子,越来越胡闹了,这个镖局是你爹多年的心血,如能说散就散了?”
楚云英在自己这位老娘面前也是大气不敢出,低声道:“娘,不是孩子儿胡闹,而是出了变故,镖局不得不散,这也是爹的意思。”
鲁振东急道:“总镖头在这个镖局上倾尽了所有的心血,怎么可能散掉?”
楚夫人横了他一眼,右手在椅子背上一拍,厉声道:“放肆,少镖头在这里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这一嗓子喊出来,鲁振东双腿一软,差点没有坐在地上,只觉得后背凉嗖嗖的,已被冷汗所湿。本来还有几个人想随着他的话说几句,但是见楚夫人发怒,连管家都吓成这个样子,一个个噤若寒蝉,垂着头不敢再说话了。
楚夫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把鲁振东镇住之后,回过头对楚云英说:“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从小就被人称为‘魔女’,听的时间长了,真就以为自己是魔女了,这个吓唬人的毛病,一时半会还真就改不掉。儿子,你要记住了,以后行走江湖,可不能学娘这样。”
楚云英捉摸不透母亲的意思,只好垂头应道:“孩儿知道了。”
楚夫人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更加的慈祥:“最近你们爷俩成天在外面跑,连个家都不着,我还以为是生意好,没想到却是出了事,究竟出了什么事了?竟然连镖局都要散掉?”
顿了顿,语气又变得冰冷,“是不是哪个嫌自己命长的找我们的茬?咱们开镖局的,虽然和气生财,但是也不能胆小怕事,一味的退让,一点骨气都没有。朋友是要交的,拳头也得要握。要是朋友找我们借点钱什么的,不给是咱们小气,可是要是有人骑在咱们脖子上拉屎的话,咱们也不用给他们留面子。”
众镖师一听,心头又热了起来,看来这位夫人要比总镖头有血性得多,幸好是个女人,嫁给了总镖头,要是一个男人的话,那还了得?
只听得楚夫人又道:“你爹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骨头软了点,一天一天的自诩名门正派出身,处处以侠义为先。他是一家之主,我也不过多的劝他,但是你可不能学他这样。傻孩子,这年头,最吃亏的就是大侠了。”抚摸了儿子的头发两下,又说:“不过,做人起码得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不管做什么事,不管是对是错,要给身边的人一个交待,你今天回来,什么也不说,就要把镖局散掉,别说他们了,就连我心里都不服气啊。”
鲁振东嘴角动了几下,想要说话,看了楚夫人一眼,强行忍住。
楚云英咬了咬嘴唇,道:“不是我不想告诉大家,而是告诉大家了也没有什么用,总之……”
“这不是有没有用的问题,而是你是否把这些镖师当成自己人的问题。如果你把他们当成了自己人的话,就算是告诉他们了又有何妨?”
鲁振东心中一阵激动,大声道:“不错,少镖头,咱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多少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难道还有什么困难难得住我们?”
这一次楚夫人倒是没有再斥责他,而是神色凝重的看着儿子。
楚云英长吸了一口气,大声道:“这一次,总镖头接了一趟暗镖,是由大理保到大名府,酬金是三千两黄金。由于干系太大,所以镖局里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只带了三位镖头出行。本来一路上平安无事,但是在江陵城外,却被人给劫了,托镖之人来头太大,如果追究起来,难免会有一场血光之灾。总镖头害怕各位兄弟会有什么闪失,所以让我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将镖局解散,就是不想连累大伙。”
楚夫人的脸寒了下来:“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劫我们的东西?”
“不知道,只知道那两个人的胆子确实挺大的。”
楚夫人冷笑一声:“你爹不是自诩交友满天下么?怎么会连让谁劫了东西都不知道?”
楚云英脸色铁青:“好像是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上来就先把三位镖头打倒了,接着其中一个拼了挨我爹一剑,终于得手了。”
楚夫人眼中精光一闪,笑吟吟的说:“这两个小子倒是挺有意思,如果日后碰上了,倒可以跟他们好好的交流交流。你知道得这么清楚,想必见到你爹了,他没有事吧?”

楚云英道:“这两个小子虽然劫了东西,倒是没有伤人命。我爹爹没有受伤,那三位镖头受了点伤,不过并不严重,看样子用不了几天就能恢复过来。”
楚夫人叹息道:“心不狠,手不辣,怎能成大事?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越活越倒退了?如果要是我的话,东西劫了,命也要了。那两个小子还得修炼啊,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机会修炼。”
这几句话平平淡淡的说了出来,似乎不带一点感情,但是每个人听了都感到一股杀气从这位让人捉摸不透的夫人身上渗了出来,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楚云英额头汗水涔涔而下:“娘,现在爹应该在江陵顾伯伯那里养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家里可就你一个主心骨了,你说应该怎么办?”
楚夫人瞪了他一眼:“你还知道我是家里的主心骨?刚一回来就把人召集起来散伙,那个时候你可没把我当成家里的主心骨啊。现在看到娘了,知道拍娘的马屁了。”
楚云英脸露微笑,拉住了她的手:“一路上只想着把镖局解散,让大家能有一个活路,竟然忘了如果爹不在家的话,娘才是当家的。孩儿不孝,还请娘恕罪。”
楚夫人拍了他的手背两下:“你这个孩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今天如果我要是不来的话,恐怕你就真把这个镖局给散掉了,到时候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看你们父子后悔不后悔。”秋波婉转,看了鲁振东一眼:“鲁振东,你在这个镖局里的位子也不算低了,我一个女流之辈,没什么见识,云英这个孩子年纪又太小,这等大事,原该听听你的意见,你觉得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鲁振东心中一阵苦笑,这位夫人太过自谦了,她是女流之辈不假,但是要说见识的话,恐怕在场子的几十号人加在一起,也不及她的一个小手指头。听夫人这语气,后果可是不太妙,很明显,是要大打一场了。
这家伙在管家的位置上混得久了,当然也不是吃白饭之流,心一横,躬身道:“总镖头不在,夫人就是当家的,只要夫人一句话,水里火里大伙跟着夫人一起闯就是了。飞虎镖局成名二十余年,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什么样的狠角没会过,还从来没有被吓倒过。”
余下的镖师纷纷叫道:“不错,飞虎镖局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有被人吓倒过,只要夫人一声令下,水里火里,大伙轰轰烈烈的闯一场。”
楚夫人一竖大拇指:“好汉子,看来清冷真的没有看错人,镖局里的人一个个都是血性汉子,这我也就放心了。只要我们上下一心,我就不信哪个不怕死的敢过来找场子。镖丢了,又不是我们想让它丢的,东西好,自然有人惦记着,谁能没有个失手的时候。要是丢一次镖就散一家镖局的话,恐怕现在江湖上也剩不下几家镖局了。没办法,只能怪那个丢镖的倒霉了。”
鲁振东面如土色,楚夫人这番“高见”听起来处处占理,但是却和江湖道义背道相驰,如果传了出去的话,还有几人敢到飞虎镖局来托镖?魔女就是魔女,即使是修心养性二十年,也不能以常理度之。众镖师也都是大眼瞪小眼,深觉夫人说出这番话来,实在是不可思议。
楚云英看了众镖师一眼,神色尴尬,咳嗽了一声,想要打个圆场,却见楚夫人笑眯眯的站了起来:“看了大家的表态,我很满意。现在世风日下,想聚这么多的血性汉子,还真就不是一件容易事了。我是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是义气,但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热乎乎的。不过,我还是要给你们一个机会,包袱就在你们眼前,如果你们谁想走的话,我不会拦着你们。只要你们出了这个门,从此就和飞虎镖局不再有任何关系,相信就算是再大的对头,也不会为难你们。”
冷电似的眼光在鲁振东身上扫了几下:“鲁振东,这些人平时把你当成头,一切都唯你马首是瞻,别说我没给你们这个机会,你先考虑一下吧。”
鲁振东心底苦笑,暗想:“我还有考虑的余地么?”微微侧头,不敢和楚夫人的眼光对视,大声道:“夫人说这话,就是瞧不起我鲁振东。自从当年跟随总镖头的那一刻起,我就把自己这条命交给了飞虎镖局了,哪怕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不会离开飞虎镖局的,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
这番话说得端的是慷慨激昂,充分的调动了众镖师的积极性。人就是这个样子的,不管做什么,哪怕是干的造反杀头的大事,只要有一个带头的,余人就都情不自禁的跟随。鲁振东就是这个带头的,而且这个头带得还相当不错,其结果就是楚云英费了半天劲分好的银子,一份也没有发出去。
楚夫人貌似也受到了感染,双颊微红,酥胸不断的起伏着,双眼含泪:“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云英,你现在说一说,那个托镖的人究竟是谁,我就不信,我们众志成城,他能奈得我何?”
楚云英看着那些镖师,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双手紧紧握拳,一字一顿的说:“司——马——强!”
这三个字一出口,众人心中有如雷击,刚才还群情激昂,刹那之间鸦雀无声。大伙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每个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惧意。
鲁振东心中叫苦不迭,暗道:“他妈的,这个女人好不狠毒,事先设下了一个套,把我们都给套在里面,然后才让儿子说出对头是谁,说得好听一点的,就是摆了我们一道,说得难听一点的,就是把我们往火炕里推。要是知道对头是司马强,老子才不会留下呢。”看着厅中一个一个的包袱,后悔自己太过冲动,受到了这个女人的蛊惑,现在想后悔也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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