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散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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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点苍山,又名苍山,位于洱海西岸,属秦岭山系,位于秦岭山系的最南端。苍山十九峰,自古以来就十分有名,山顶终年积雪,人称“炎天阳赤雪不融”。苍山十九峰,每两峰之间必有一溪,顺谷东下,直入洱海,这就是点苍山十八溪。十九峰雄壮巍峨,十八溪婉转秀美,自古以来就是文人骚客神往之处,只是在江湖上点苍山之所以闻名,还是因为雄踞点苍山的点苍派。
点苍派位于点苍十九峰的三阳峰上,看起来规模并不十分大,别说不衣少林武的威武雄壮,就是稍稍大一点武林世家置下的产业看起来也比他们要强得多。整个点苍派只有几十间稀稀落落的石屋沿着白石溪分布着,看起来和一个普通的小山村没有什么区别。
山雨初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水汽,高大的冷杉树上还不是地有水滴滴落,滴答有声。楚云英面无表情的站在村口的白石溪前望着山腰的玉带云出神,山风吹过,他的身子微微颤抖。
马不停蹄的从江陵赶回来之后,他就将镖局的人召集在大厅中开会。虽然镖局也开过会,但是大多都是逢年过节。现在非年非节,少镖头居然召集大伙开会,镖局里的人也都是久闯江湖的,就算是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得出来,肯定是出事了。
联想到总镖头带着镖局中三个最精锐的镖头连声交待都没有就出了门,少镖头回来之后又急匆匆的召集大伙大会,每个人心里都隐隐的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镖局的大厅说白了就是一个大一点的空屋子而已,平时为了不荒废武功,没有出镖任务的镖师们也不敢怠慢,都在前院的练武场习武。但是如果碰到雨天,总得想个办法避雨,这个大厅平时的用处,自然就是让大伙在雨天也能锻炼身体。一年到头,开会用不了几次,避雨的次数却不计其数。
既然是开会,练武双功能,这就要求这个大厅足够大,事实上这个大厅也确实够大的,镖局下下几十口子,连大厅的一半才都没有填满。剩下的另一半,当然就摆放东西了。除了原本就摆放在这里的十八般兵刃之外,另有几十个小包袱,整整齐齐的摆在地上。
楚云英坐在椅子上,面色凝重,直到一个老成的镖师走到近前,轻声唤道:“少镖头,人都到齐了,少镖头!”他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无力的问:“人都到齐了?”
那镖头姓鲁,据说昔年也是西南几省有名的硬骨头,一口雁翎刀使将出来,等闲人也是难以近身。可惜的是,就是这么一位疯虎一样的镖头,竟然在一次和川陕路上一伙不知名的小毛贼的交手中身负重伤,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一身武功却已经废了,十成中还剩不下半成。从此之后,江湖上少了一个镖师,飞虎镖局多了一个镖头管家。
鲁镖头应了一声:“都到齐了。”
楚云英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厅中的众人,眼睛情不自禁的湿润了。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他的长辈,从镖局成立之初,就跟着楚清冷南征北战,创下了眼前大好的局面。本来以为再拼个十几二十年,大伙就姬养天年,想不到这么快就要散伙了。
底下的众人看着他,心中不祥之感更盛,一时之间,厅内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到。
楚云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虽然面临散伙,但是该面对还是要面对:“各位叔叔伯伯,家父创立这个镖局,本意是想跟大伙拼个几十年,挣出一份家业来,到时候大伙老有所养,从此之后再也不问江湖事。但是……”
他咬了咬嘴唇,继续说道:“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如今镖局面临着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此事因我们楚家而起,理应由我们楚家来扛,各位和这件事没有关系,犯不着卷入其中。”
说着,指了指厅中摆放的几十个包袱说:“这里面是我们楚家给大伙的一点小意思,和各位这么多年来对镖局的贡献相比,这些东西实在微不足道,但是以镖局的能力,也只能做到这些了,大伙一人一个,就此各奔东西吧,能走多快走多快,能走多远走多远。如果镖局这次能侥幸渡过难关的话,大伙日后定有相聚之时。”
鲁镖头吃了一惊:“少镖头,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我们散伙不成?”
楚云英苦苦一笑:“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大伙着想,这一次,镖局面临的问题非常的辣手,你们在这里于事无补,弄不好还要把身家性命赔上。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万一镖局过了这一关,再把大伙聚起来,咱们又是大理最大的镖局。”
鲁镖头自从受伤之后,就一直充当镖局的总管,这个总管的担子说轻不轻,说重不重,论职务,和大户人家的管家差不多少,但是却是比管家要难当得多。镖局里上下几十人,都是练家子,一个比一个傲,一个不服一个,身为一个管家,最大的本事不是帮主人赚多少钱,而是协调上下关系,尽量不让后院失火。楚清冷给这个管家的自主权也相当大,时间长了,这位仅剩下半成武功的人,已经是众镖头的首领。
此时一听楚云英的意思,竟是要解散镖局,他心中如何不惊,盯着楚云英厉声道:“总镖头几十年刀里来刀里走,才创下了这么一份基业,怎能说散就散?”
楚云英早知他会这样说,淡淡的说:“这也是家父的意思。”
“总镖头的意思?他不是出门了么?”
“现在家父就在江陵城顾老侠客家中,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回来了。他老人家交给小侄唯一的任务,就是要在他回来之前,把镖局解散。”
鲁镖头脸涨得通红:“不可能,镖局上下谁人不知,这份基业就是总镖头的命根子,他怎会舍得把镖局散了?不行,我们要见总镖头。”

这个老头说话相当有煽动力,不说“我”,而说“我们”,一字之差,就把镖局内剩下的几十位镖师和自己捆在了一起。那些镖师一听管家这样说,也都不安份起来,一个劲的吵着要见总镖头。
楚云英手足无措,他是近两年才开始逐渐接手镖局事务的,再加上楚清冷不断的告诫他这些镖师实际上是镖局连老带少几十人的饭碗,一定要以德服人。以德服人的结果,就是楚大少爷从来没有想过碰到今天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突听一人说道:“总镖头现在不在镖局里,但是夫人在,我们去见夫人,看看夫人是什么说法。”
众人一听,如同黑暗中见到一丝曙光,纷纷应和,几个性急之人拔脚就往厅外走。
楚云英心中大急,镖局虽然人口众多,大小事务多如牛毛,但是楚夫人从来没有出面管理过。这倒不是楚清冷心疼老婆,而是镖局初期没有那么多的事,楚清冷一个人就能处理,后来镖局大了,本来也想让自己的如夫人出面帮助自己主持局面的,但是还没等付诸行动,鲁镖头就受了伤,荣升为管家。这样一来,外有楚清冷,内有鲁镖头,楚夫人反而无事可做了。
虽然如此,但是楚夫人毕竟是镖局的主母,这些人见楚云英要解散镖局,楚清冷又不在,第一时间内想到的还是找楚夫人讨个说法。
楚云英两道剑眉紧紧的拧在一起,大声喝道:“大胆,我母亲一天到晚只是在后院参研武功,从来不过问镖局之事,你们哪个敢动惊动她?”
他从来没有发过脾气,此时一发火,也算得上威风凛凛,那些性急的心里一惊,情不自禁的停下了脚步。
楚云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人群之中,道:“不管你们愿不愿意,镖局解散已成定局,你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每人领一个包袱,然后收拾自己的东西,能走多快走多快,能走多远走多远。这是为了你们好,也是为了镖局好,别的话,我也不再说了。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的,办起事来,如果拖泥带水的话,可注让人笑话了。”
少镖头的话,自有一番威严,可惜这威严还差了点火候,起码鲁镖头就没有被镇住。身为管家,当然要做管家应该做的事,比如说在碰到问题的时候,替众人出头,这位仁兄虽然武功不行了,但是管家这个本职工作做的还是相当的不错的。
眼见众人见到少镖头发怒,都不敢吭声,咬了咬牙,道:“镖局发展到今天,虽然每个人都份,但对毕竟还是楚家的,散与不散,那是你们楚家一句话的事。不过,就算是死,起码也要让大伙死个明白,事到如今,我们也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问一下,究竟镖局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问题也是众人想问的,鲁镖头问了出来,正合众人心意,这一次大伙口径倒是惊人的相同,异口同声说道:“不错,鲁镖头说得有道理。就算是要死,也要让我们死个明白。”
楚云英望着这些人,实在不知从何说起,正在那里焦急的时候,忽听厅外有一人冷冷的说:“大伙的日子过得好好的,说什么要死要活的?”
话气冰冷,不带一点感情,却又出透出一股雍容华贵。
鲁镖头脸露喜色:“夫人来了。”
楚云英听到自己老娘被惊动了,急忙分开众人,迎了出去。只见厅外站着三个人,两个丫环,一个四十多岁,身着淡紫色长衫的中年美妇。那美妇的皮肤又白又腻,两只大大的眼睛有如两泓秋水一样,偏偏板着一张脸,令人不敢直视,正是自己的母亲。
楚夫人见到楚云英,板着的脸稍缓,眼中也有了一丝笑意:“你这孩子真是胡闹,刚刚从外面回来,就要解散镖局,是不是看我在后院呆得太舒坦了,所以想尽千方百计要给我找点事?”
楚云英走上前去,搀住了她的胳膊:“娘,您怎么出来了?我怕影响娘清修,所以没敢打扰您。?
楚夫人瞪了他一眼:“你一回来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我还能清修得了么?”说着甩开了楚云英的手,径直来到了椅子旁,看了众人一眼之后,坐在了椅子上对楚云英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镖局中人都知道这位夫人出身魔道,年轻的时候心狠手辣,虽然不知道如何会被楚清冷征服,但是行事还是比常人多了几分邪气。此时被她冰冷的眼神扫了一眼,本来群情激涌的镖师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战,垂下了头不敢吱声。
鲁镖头咬了咬牙,越众而出,向楚夫人躬身道:“属下鲁振东,参见夫人。”
楚夫人“嗯”了一声,道:“你们都是清冷的人,可不是我的属下,鲁镖头这样说,可折煞我了。”
鲁振东道:“夫人这样说,才折煞属下了,虽然夫人久居后院,很少过问镖局的事,但是在大伙心中,您在镖局的位置,仅次于总镖头,这一声‘属下’,是我们心甘情愿叫的。”
楚夫人眼中又现了一丝笑意:“鲁振东,清冷常说你这个人刚直不阿,怎么也学会拍马屁了,这可不像清冷口中的你啊。”说着又看了看满地的包袱,皱着眉说:“这地上的包袱是怎么一回事?要分家么?”
鲁振东又是一躬身:“有夫人在镖局主持大局,我们岂敢分家?但是有一件事必须要禀告夫人,请夫人定夺。”
“鲁振东,从这个镖局创建伊始,你就跟在清冷身边,这些年风里雨里的,可苦了你了。在清冷心中,你和他自己的亲兄弟没有什么区别。你想说什么就直接的说出来,不用在那里拐弯抹角的。我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听不得有人拍我的马屁。你只说了这两句,我就有点受不了了,如果再多拍几句,恐怕我就得扭头就走了。”说完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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