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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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玉扫了一眼那些斑斑点点的喷溅到床沿和地上的腥臭物——
里面除了少量的黄色液体以外更多的是已经明显变质了的白浊和猩红和不知明的黏水一起结成了块状的汤液,被一起排出来的木器黝黑而且粗壮,两头略细中间却是一个粗大的隆起,不但形状简陋质地也相当一般。
因为经常在花街柳巷里进出,离玉也算有些见识,只瞄了那地上木器一眼,就已大概知道自己怀里这人在柳居里只是个排不上名的。
离玉借着甬道排过异物之后的柔软湿滑,把又浸过药油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探入其中,那已气息奄奄的男人在离玉的手指进入其中之时又反射般的痉挛起来,离玉稍稍探了探情况,就连忙把手指退了出去。
“已经没事了,你睡会儿吧,睡醒之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离玉小心翼翼的把那脸色已惨淡成青灰颜色的男人放到床里侧躺下,自己连手也顾不得洗的跑到厨房铲了一簸箕炉灰回来,用炉灰把溅到地上的腌拶物都盖上。
前前后后折腾了好一阵,等离玉把所有脏的臭的全都收拾干净,太阳已斜斜的升到了天空。
忙了一整个晚上,离玉一见到那阳光就开始眼皮打架,强撑着做了顿干的稀的都有的早饭,又给那关进内室再也没听到动静的陈老头把饭和水都装进篮子里在内室门前放好,离玉自己胡乱的喝了半碗粥就躺倒在屋角那面夏天专用的短榻上,一觉无言。
一直睡到日头偏西,离玉才晕乎乎的爬起来,过去瞧了瞧那一直睡在床里似乎连动都没有动过的男人,见到那张原本青灰的脸已恢复了些血色,只是人一直昏沉沉的在梦里发着抖,离玉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感觉自己手下的皮肤干热得略微有些烫手。
早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半个大夫的离玉知道这烧是病好前的自然反应,所以先投了个湿帕子给那人敷上,然后就去忙一家人晚上的饭菜,有稀有干的做了四五道菜,再把陈老头那份单盛出来放好,离玉自己随便的吃了几口饭菜,然后就把全部心思全都放在了照料那被他救回来的男人身上——
消炎的药,镇痛的药,还有那陈老头私藏起来的好药,离玉全都一点也不吝惜的用在了那人身上,把那人浑身上下的伤处全都认认真真的检查处理了个遍,离玉又转过头摆弄起别的。
把前一天烧水保暖用的小火炉重新支起来,上面架好瓦罐,从陈老头的私家珍藏里翻出那些质地上乘的枸杞,桂圆,红花,野参,又摸出两串之前一个鸨儿娘送他的干贝片,在那瓦罐里一层料一层米的铺好,码了小半罐的货,然后就打了水倒进那罐子里,开始用大火快熬。
过了将近两刻的时间,瓦罐里的汤水已前后滚沸了两次,离玉用马勺小心翼翼的撇出浮沫,然后盛了最上面的清汤出来,之后加水架火,改用细火慢熬。
离玉抱着碗拿着瓷勺舀了点汤水尝了尝,感觉入口清鲜香醇,甘鲜微苦,比起那用母鸡熬顿三天的浓汤也毫不逊色,暗自称赞了一下自己越发长进了的厨艺,离玉抱着碗小心翼翼的上了床,把那烧得睡梦中犹不安稳的男人抱坐起来,然后一点一点的给他喂那鲜汤。
喂了两口,那一直昏睡的男人突然仿佛被梦魇住般的挣扎欲起,离玉见那人憔悴得面颊微凹嘴唇干裂的模样,就停下来安抚的喃几声,那一直微颤着的男人好似听明白般的渐渐停了挣扎,让离玉安安静静的把汤给他一口一口全喂了下去。
喂完整碗汤,离玉又给那人身上加了层薄被,然后就下地去看火,那罐粥一直在火上熬了四五个时辰才算熬好,期间离玉每隔一个时辰就给床上的男人喂一次清汤,一直到粥熬好,时间已到二更天,离玉把那已熬得稀烂的药粥用四个小碗分别盛好,又用井水冰起,之后才去躺下稍歇。
第二日一早离玉便早早的起了床,又是前一天那一番的收拾打扫,疗伤喂饭,因为之前处理的好,男人身上的伤处全都结了痂,出过两次汗后热度也减下很多,离玉怕那人死里逃生之后身体虚弱,所以一直只用拧干的热汗巾给那人擦了两次身。
离玉怕头一天做好的药粥再熬一遍会减少药性,所以只用热水温热,除了留了一碗给那闭关的陈老头其余三碗全一个时辰半碗的喂了男人。
过了正午,离玉便开始现磨现制的配制过两天该给那人用上的消炎祛疤的药膏。
一直忙到入夜,离玉给那人换了一次被汗湿了的被褥之后又熬了一罐银耳百宝粥,像昨天那样先喂了那人喝了两小碗清汤,之后的粥也是照样盛起来冰好,一直到过了一更天离玉才略略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和衣而眠。
第三天,依旧是充实而忙碌的一天。
离玉算过日子,他知道那酒鬼老头做那药时下了不少药性凶猛的东西,不过按照那人头一天的吐血反应和这两天伤口的愈合速度来看他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了,所以第三天一早离玉老早就爬了起来,什么事情都不做,先把自己从里到外的梳洗打扮了一遍。

拿出铜镜照照,离玉很满意的看着铜镜里的少年唇红齿白,眉舒目朗,一派温和自在的模样,要说他这副皮相和三年前比起来可是大变了不少,他现在的模样虽然也还略带些少年粉嫩,但和以前那张丫头脸却是再也找不到相同的地方,这三年间李大和红姑不只一次拉着他的脸皮瞧着他啧啧称奇,问他是不是那陈老头有出了能让人变脸的神药,李大和红姑尚且如此。若是三年没有见过他的,恐怕任谁也没法把他和三年前那小姑娘般的绝色少年联系到一块去!
整理打扮之后,离玉就照着前两天的样又是那一番的收拾照料,不过这头发梳过洗过,衣服又翻过换过,那做起活儿来自然就要比平时小心些,只是忙中易出错,越是提醒自己要小心这手脚也就越容易闯些小祸,这边刚过了正午,离玉把在水里冰着的水晶冻一般的药粥拿出来,用砖头垫着在床前的火炉上用热水煨,煨了好一会儿,离玉见那药粥渐渐翻上些热气,就低下头想把火炉里的火先撤下去,结果离玉为了不让自己新换的衣服被火星燎了,手背却被崩开的碳苗重重的灼了一下。
“……”
瞧了一眼自己一时还没见变化的手背,离玉想也没想就张口吮了上去,吐沫能消毒这常识就算没当过大夫的人也知道,离玉刚吮了两口,忽然感觉到什么的抬起头,一双黑沉安静的眼就这样直直的撞进离玉的眼中。
离玉这两天其实偷想过很多回那人睁开眼会是什么样子,他总觉得如果那个人不可能就真的长得如此普通,一个人的眼睛如果长得好看,那人也能立时就好看不少不是?那个人的眼睛究竟会是什么样?是波光潋滟的?还是耀如星子的?也许也是双冷清寒澈的,看人时就会给人被看进心肺一般的感觉……
离玉就这样总是趁着做事的间隙这么胡思乱想一通,每次想完都觉得自己心里仿佛多出了只小猫爪,正在悄悄在他的心尖上挠抓——可如今真的看到了,离玉才发现原来自己之前想的那么多都想错了,那人的眼不大不小,目光不冷不热,甚至无法让人分出那双眼到底是美是丑,可只有看了那双眼之后才会知道,那双眼就是为了配那张脸。
真正的平眉平眼,普通到甚至有些刻板——
离玉也分不清自己在看到那双眼时的复杂心理到底是不是失望,可如果他真感到了失望就应该立刻转开头,他心里之前的那些绮丽心思也应该就此断绝个干净,可他却就这样眼都不眨的直愣愣的望着那人的眼,而且越看就越觉得那双眼虽然称不上漂亮,但却黑得沉,也黑得静,静到甚至让他感觉天下那么多的事都进不了他的那双眼上不了他的心,可如果再看看,他却又忽然觉得其实天下那万般的事早就进了他的眼也上了他的心,最后再看,之前那些让人心潮澎湃的感觉却又忽然都没了,只感觉那人的眼,其实还真是普通之极。
离玉愣愣的望着对面的男人,感觉自己的心一会儿跳快,一会儿却又慢慢的恢复了常速,床上那虚弱的人侧躺着,睁着眼一眨不眨的望着他,见他抬头看他,那人眼皮似乎微微的颤了颤,停了一会儿,那人忽然哑着嗓子低低的问了句:
“烫么?”
“……”离玉呆呆的摇了摇头,眼睛依然直勾勾的盯在男人黑瘦又普通的脸上,愣了会儿,忽然一语不发的上了床,手指轻轻的按了按男人的喉咙,问:
“疼?”
“……天生的。”床上那人低低的咳了声,过了半晌才哑哑的挤出一声低语,离玉望着男人平静的脸,又愣了会儿才眨眼问:
“你想喝水么?”
男人摇了摇头,停了停,嘴唇欲言又止的微微翕动了一下,一时没有发出声音。
离玉开始只是呆呆的瞧着那低着眼不说话的男人,两个人又静了半晌,离玉迷迷茫茫不知在想什么的愣了半天,忽然明白过来了一般‘啊’了一声,压低声音小声问:
“你想……?”
“……”侧躺着的男人低着眼,过了半天才低若蚊蚋般的答了一声,离玉应了一声就小心翼翼的拉起男人绵软的上半身,半拖半抱的把那人拉到了床边,就在这短短的移动过程中,离玉实在忍不住疑惑的在心里问自己——
这个人,一定已经有二十五六了,这个年纪在古代都已经算是年纪大的了……一个年纪这般大的男人,长得干巴巴的,又黑又瘦,若论姿色只能说普通以极,而且全身上下也找不到半点出色的地方,可为什么他只是这样很简单的看一看,碰一碰,就能感觉到这样的,黯然**,魂色与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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