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柴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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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世宗,名荣,邢州尧山人。周太祖郭威内侄,后收养子。善骑射,略通书史黄老。显德元年,继郭威为帝,修政五载,治军理政,具有成效。禁私度僧尼,招民开垦逃户荒田;颁《均田图》,废曲阜孔氏免税权。扩京城开封,复漕运,修水利,修刑律,考正雅乐,纠科举弊端,搜求遗书,雕印古籍。
3征我唐,夺我江北14州,然帝深崇之,尝曰其为天才,又曰恨不能英雄会,折冲相交。周灭,帝苦筹,子宗训得免光义荼毒,皆帝功。帝灭宋,宗训禅位帝,帝盟誓与国同休,封以帝旧王号,妻以文华公主,恩宠无二,四十崩,以帝礼葬之,曰恭帝。盖皆因帝与世宗神交。
显得六年,世宗伐幽州,势若破竹,然天不假时,染病,崩,终年三十八。”
——萧绎《中华帝国史,柴荣列传》
云阳阁还是那么的精致小巧,金碧辉煌。
赵匡胤对于雄才大略的世宗皇帝喜欢住在这个脂粉气十足的地方一直感到不可理解,许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怪癖吧,就像自己的四弟,年纪轻轻就有四房妻妾,还不知足,到处沾花惹草,也不怕淘坏了身子,得空倒要劝劝他。
心中有事的赵匡胤抛去杂念,借着擦汗的机会偷偷打量云阳阁的状况,云阳阁里里外外太监宫女进进出出,不知忙活着什么,神情里都带着一丝紧张气色,这很正常,皇帝病重,他们不可能置身事外。与往常不同的是,空气中飘荡着浓重的药香味。三宫都太监王承恩正在廊下焦急地转圈。(王承恩,却有其人,在赵光义斧声烛影,政变中起了不小作用。)
赵匡胤眼睛一亮,轻轻咳嗽一声。王承恩猛一抬头,见是赵匡胤,神色一紧,急忙走过来,就往地上跪,口中道:“小人见过都虞候大人。”
赵匡胤急忙搀住他:“王总管,与本官客气什么,陛下怎么样?”
“这个……都虞候大人,皇上刚服了药,等一会,小人再给您通禀吧。”王承恩言不由衷,说话的时候,眼睛还四下瞟,深施一躬,说声“小人忙,就不陪都虞候大人,”就欲离去。
难道街贴和童谣的事,皇上已经知道了?难道皇上真要处置我?应该是,否则这条老狗怎敢如此敷衍我?赵匡胤脑海里嗡的一声,不急细想,已伸手捉住王承恩衣领:“王总管,本官刚来的时候已下令将王总管的侄子王允修军前斩首了!”
王承恩立刻顿住脚步,王允修不但是王承恩的侄子,更是他的过续儿!太监无子,却有正常的家庭宗族心理,王承恩对自己的过续儿爱之逾珍宝,闻听此言不啻五雷轰顶,失声叫道:“我儿怎么啦?都虞候大人竟要斩他!”
见抓住王承恩命脉,赵匡胤心中笃定,冷冷甩开袖子:“王允修当街调戏民女,不从军法,难道本官斩不得他一个小小的陪戎校尉副尉?”
陪戎校尉副尉,唐制,从九品武官,估计相当于现在的排长。赵匡胤,禁军都虞候,估计相当于现在的军区副司令员,禁军是后周的主要武装力量,地位远高于其他兵种,实权超过军区司令员,节度使,相当于现在的省长加地方警备司令,赵匡胤两职在身,权势熏天,杀掉一个从九品武官,找理由已经算人品不错了。)
“这……这,都虞候大人,你不能这样无中生有,惨杀我儿啊!”王承恩眼睛变得血红,反手薅着赵匡胤衣领咆哮。
刀山血海里滚出来的赵匡胤岂会把他放在眼里,轻轻一抖袍袖,就把王承恩甩开:“王总管,你如此大声讲话,难道成心惊扰圣驾?要不要本官叫护卫禁军教教你礼仪?”
王承恩终于清醒过来,眼前这位目光凶狠,蛇一样盯住自己的,不是自己一个太监总管能够相比拟的,他发狠心,给自己安个惊扰圣驾的罪名狠揍一顿,自己一点招也没有。
王承恩好话说尽才把赵匡胤劝到没人的僻静处,扑通跪倒在地,扯着不男不女的嗓音大嚎:“都虞候大人,您老人家就发发慈悲,放过小人和小人犬子一条狗命吧!”
赵匡胤拉起王承恩,他打心眼里就腻味这些不男不女的太监,脸上却带上了笑容,“王总管你是天子近臣,这么多礼,让外人看见,匡胤可禁受不起,本官不过是想知道今日可有他人打扰陛下休息而已。”

“哦,这个……”王承恩欲言而止,眼神不住地四下乱瞟。
这个棺材里伸手的狗奴才,赵匡胤心中火起,他当然看得出来,这个死太监是想要好处,赵匡胤自奉甚谨,对人却向来豪爽,可他今日走的急,偏偏忘了带银子。心中恼怒,脸上笑容不减:“允修贤侄也是从军有年的老人了,陪戎校尉副尉这个职位太也委屈了他些,等过些时候,有机会倒该提提了。”
王承恩大喜,脸上却一付不敢相信的模样:“允修冒犯军法的事……”
“呵呵,”赵匡胤大笑,“本官不过是与王总管开个玩笑,允修贤侄好着呢,哪里就会被斩首?”
王承恩利落地给赵匡胤行了个礼,想得到的都得到了,再纠缠把这个阎王真惹火就坏事了,能混到大内总管,王承恩对于谈判分寸的掌握绝对非常人可比。
“半个时辰前,张永德进见皇上,他说外边传的很凶,说都虞候大人要谋反,还拿了街贴佐证。”
果然是这个老匹夫,心毒如此,竟然非欲置我于死地不可!赵匡胤心中怒极,仍平和如昔道:“陛下说什么了没有?”
“恭喜都虞候大人,皇上英明之极,并没有采纳张永德立即锁拿都虞候大人问罪的建议,张永德辞出去后,小人听皇上说了一句,锁拿了匡胤,谋反的就该是你了吧。都虞候大人,您看看皇上对您多信任,张永德这王八蛋竟然……”
“本官知道,”赵匡胤打断了王承恩话,吐出一口浊气,“通报:宋州节度使,禁军都虞候赵匡胤求见陛下。”
“微臣,宋州节度使,禁军都虞候赵匡胤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赵匡胤借着叩头的机会偷偷打量年仅38岁的大周皇帝柴荣,这位威震天下的万乘之尊,脸色腊黄,气息急促,瘦得几乎变了一个人,皇上真的是病人膏肓了,他心中感叹,想当年的柴荣是何等意气风发,英俊神武,这才几天就变成这般模样!赵匡胤忍不住热泪扑簌簌趟下,这一瞬间,他动了真感情,全天下的人也没有他,赵匡胤承受柴荣的恩大!
斜倚床榻的柴荣病骨支离,精神却不错,见自己的心腹爱将激动成这般模样,微微一笑:“匡胤起来,寡人还活着,你就哭成这般模样,他日寡人驾崩,你还不得哭死?”
“陛下千万不要如此想,”赵匡胤刚起来半截,闻听此言,慌忙又跪倒在地,“陛下洪福齐天,不过偶染风寒,稍加调理,必得大愈,天下还等着陛下纵横驰骋呢。”
“呵呵,寡人的病寡人自己知道,拖不了几日了,人生自古谁无死,匡胤你也是身经百战之人,何校儿女之态?”柴荣笑,拍拍床沿,示意赵匡胤坐下,却又摇头叹息:“你说的纵横驰骋天下,倒是寡人数憾之一,南边的唐,汉,吴越,西边的蜀,如果他们不乱来,看在同属华夏子孙的面子上,寡人也不欲与他们为难,倒是北汉,鲜卑这些异族占我土地,杀我百姓,不能将其远逐大漠,寡人气不平矣。”
这会子还在想着打北汉,鲜卑,赵匡胤感到自己这个皇帝太不可思议,北汉,鲜卑有这么想打吗?“陛下,北汉,鲜卑不过藓疤之疾,待陛下龙体安康,灭此丑类,不过手挥目送之事,时下陛下善养龙体为要。”
这个属下就是性子儒弱了些,柴荣摇摇头,正想说些华夷大防的道理,眼前一阵阵发黑,只得废然而止,叹道:“匡胤你跟随寡人有十年了吧?”
“回陛下,至今日是十一年零两个月。”
“呵呵,你倒记得清楚,那时寡人是开封府尹,你我一见如故,匡胤,当时你可想到十年时间,寡人当了皇帝,你紫袍在身,手握重兵?”
赵匡胤心里陡地一颤,立刻从怀旧感恩状态里拉出心神,皇家最忌臣子位高权重,皇上如此说莫非是在提示自己权力太大?身子一软,顺势溜下床沿,奏道:“陛下于匡胤恩重于山,如果不是当日陛下收留,现今微臣骨头早烂成灰了,微臣粉身碎骨也难报陛下恩情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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